她抱着小白狗笑起来,这时候牧引风也正好归置好了东西,吃过中午的药下楼。 霍玉兰已经把纱帘拉上了,正在用小饼干喂小白狗。 牧引风出了电梯之后,径直操纵轮椅过来,但是在看到霍玉兰怀中的小白狗的时候,神色出现了非常难以言喻的变化。 “它……小白吗?” “是雪莉。”霍玉兰说。 “你不是……不要它了吗?”牧引风看着小白狗,又看向霍玉兰。 但是很快他就抿住了嘴唇,眼中瞳孔轻微舒张,他发现了小白狗受伤了。 牧引风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当时霍玉兰一心一意地把小白狗从车祸濒死的状态救回来,然后毫不留恋地把它送回给它的小主人。 后来小白狗独自跑回来好几次,霍玉兰都视而不见。 可是现在她又抱着它,好像很喜欢,这是为什么…… 牧引风看向小狗的伤腿。 “它又跑出来出车祸了?” “不是,是撕咬伤。”霍玉兰看着牧引风说,“我刚才让保安去问过了,他们家里新养了一条大型犬。” “是大型犬咬的。” 牧引风没说话,坐在轮椅上表情几番变幻。 霍玉兰却没注意到牧引风的神情变化,她在专心致志地喂狗。 等到把盘子里的小饼干都喂完了,小狗应该是累了,在霍玉兰的腿上睡着了。 霍玉兰把小狗放沙发上,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后,一出一楼卫生间的门,就看到牧引风像鬼一样在门口。 “你干什……” 牧引风张开双臂,突然紧紧抱住了霍玉兰。 霍玉兰顿了一下,然后把手上的水,弹在了牧引风的脸上。 霍玉兰低头,用自己的双唇贴了下牧引风的额头。 好歹不烧了。 “以后发烧不能洗澡。”霍玉兰说。 牧引风的头埋在她肚子里,含糊嗯了一声。 牧引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都因为害怕而哽在喉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霍玉兰,不肯放开。 他其实想问“你是不是因为我生病了才没走?” 但是他不敢。 他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依旧不知道怎么留住她。 “我们去院子里转转吧,我们好像还没一起转过?你也好久没看温斯顿了吧?那马跑起来更有韵律了……” 两个人一起去看马,之后霍玉兰还叫那个照顾马的人特意定制了一套马鞍,下肢力量不太行的人也能用的那种。 在外面晃悠了好久,还一起去了后面的花房。 花房里面的电椅和测谎仪还摆着,霍玉兰推着牧引风到了电椅旁边,命令道:“你坐上去,我有点事想问你。” “我会把电量开到最大,你如果骗我,你就会在这里变成一具焦尸。” 牧引风几乎是毫无犹豫地起身,撑着手臂一股劲儿站起来,没用霍玉兰搀扶,三步拌了两步,跌上了椅子。 坐直之后,满脸兴奋得发红,看向了霍玉兰,对她点了点头:“来吧!” 他不怕测谎,不怕被电,最怕的是霍玉兰不言不语执意要走。 而霍玉兰愿意问他,就证明她还在意自己! 电椅开启,蓝光流转。 霍玉兰拿着遥控器一按,牧引风就被完全扣在椅子上了。 他面如春桃,白发圣洁,看着她的眼神,却像自甘堕落的神明一般,充满了献祭般的期待。 他勾着唇,对着霍玉兰笑了一下。 霍玉兰举起了遥控器,然后按下了关闭按钮。 她想问的答案,已经知道了。 就像当初的牧引风从来没有想要真的电击霍玉兰一样。 主动坐上这个椅子,愿意在谎言的代价之下变为焦尸,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她难道真的要让一个还生着病的人接受电击“审讯”? 她又不是什么魔鬼。 “嗡……”椅子关闭,束缚手脚的环扣自动打开。 牧引风震惊地望向霍玉兰,神情之中居然有一些不解和遗憾。 “你怎么不问了?” “我可以的,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牧引风坐在那里没有动,像一只主动跳入了蜘蛛网里面的小飞虫,急速地煽动着翅膀,对着狩猎者发出尖叫——快吃我! ——吃我,快吃我快吃我啊! 霍玉兰把遥控器一扔,嘴上说着:“我要是把你给电死在这儿,我估计你妈妈会把我剁成八块了。” “给你写免责声明,想问什么尽管问。” 牧引风是认真的。 霍玉兰却摇了摇头,靠着花房里面的一个大树盆栽,看着牧引风笑。 片刻后霍玉兰踉跄了一下,赶紧转身扶要倒的盆栽,却发现这盆栽的品种很熟悉。 是玉兰树。 是牧引风悄悄让人买回来的,他打算在今年的秋天求婚,明年二三月份重新举行婚礼。 这期间还要安排公司的一切,空出蜜月时间,时间很紧迫,加上准备婚礼,然后再和霍玉兰结婚。 那么到了明年的二三月,或者三四月份,玉兰花开,他们正好结婚。 但是这些惊喜还没来得及送,就被提前戳破了。 这玉兰树也是。 霍玉兰的手指摸着树干,背对着牧引风站在那里好一阵子。 才回过神一样。 她慢慢转头,眼神之中晦涩难辨的情绪翻搅成了色泽深暗的漩涡,好像只需看一眼就能把人吸进去。 那是深渊开启,恶龙欲出的预兆。 “你过来。” 霍玉兰微微红着眼圈,对着电椅上坐着的牧引风说:“走过来。” 到玉兰这里来。 只要你走过来,我就……试一试。 她骑士的铠甲嵌入了血肉,手中斩龙的长剑自灵魂生长。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改变一切,可是如果牧引风走过来,她愿意试一试。 牧引风虽然没听到霍玉兰心中的未尽之言。 可是他依旧是那么听话,从电椅上勉力站起,朝着霍玉兰的方向走来。 他做的训练不算多,腿部的肌肉并没有快速生长,他依旧走不稳。 哪怕是咬牙强撑,脊背笔挺得像是被插入了一柄尖枪。 可他还是很快摔了。 摔得很狼狈,砸在一盆花上,花盆都砸碎了。 但是他很快撑着身体又站起来了。 冷汗浸透脊背,淋漓滴落像眼泪,又像是兴奋的蜜液。 汇聚在他额角下颚,伴着他的笑。 霍玉兰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动。 看着他站起来,摔倒,站起来,摔倒。 他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又怕自己的样子太狼狈被嫌弃,想迫不及待地化身孙悟空,一个跟斗翻到西天去。 爬行……又站起来,咬着牙,鼓着青筋,一点点地挪,跪地。 他将这一段短短的路程,走得像是一生。 他是从万花丛中苏醒过来的玫瑰王子,要挣脱束缚掩盖身体的万千荆棘,才能抵达玉兰树的旁边。 断裂的荆棘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但他不疼,断口中渗出的鲜血,是他走向幸福必将流下的汗水。 他最终走到了霍玉兰的身边,在又要跌倒的时候张开了双臂。 这一次终于被霍玉兰接住了。 霍玉兰抱住了浑身热汗淋漓的牧引风,清早洗过的澡这时候变成了最美好的嗅觉刺激。 玫瑰香氛味道被汗液激发,霍玉兰有种自己抱住了一捧热腾腾的玫瑰的错觉。 她循着牧引风的双唇亲吻,两个人在并没有开花的玉兰树里面忘情唇齿纠缠。 但是亲到一半牧引风跪下了。 腿没力气,他臊得满脸通红。 单膝跪地,一只手拉着霍玉兰,像极了在求婚。 霍玉兰也用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臂,低头看他,双唇水润嫣红,她看到他充满了窘迫,却俊美潮红到令人失神的脸,揶揄道:“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在当天晚上霍玉兰两个人情之所至地滚一起,但是碍于牧引风发烧,只能借用了他修长的手指之后。 牧引风臊得闷在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被子里手指蜷缩着发抖,说:“其实我没事的。” “你38度2。”霍玉兰躺在他身边说,“摩擦还生热,我怕烫伤啊。” 牧引风一下子就缩进被子里头,就露了一点白毛。 霍玉兰躺在那里把自己开成震动,一直笑。 最后发自内心地温柔说道:“睡觉吧,明天不退烧就去医院。” 相拥而眠的夜晚,是能抵抗这世上一切霜刀雪雨的。 第二天早上牧引风退烧了,主要也是因为心里的担忧和恐惧都散干净了。 不过这两天堆积的工作实在是不能再拖了,莫宁打不通牧引风的电话,只能上门抓人。 九点多钟,吃过早饭,牧引风就被莫宁抓走了。 他当然抗议了,还在霍玉兰的面前扮柔弱。 说实话两人在某些方面还挺像的,只不过两个人之所以早上九点多才吃早饭,是因为牧引风六点发现自己退烧,觉得自己能犁地了。 去洗了个澡后就压着同样洗漱过后,正准备吃早饭的霍玉兰蒙着被子激动地说:“你摸摸,好像不会烫伤了吧……” 最后饿着肚子测试“能否烫伤”到了九点。 期间牧引风竭力展示了一下他真的没事,区区感冒简直是为助兴而来的。 霍玉兰这会儿光顾着吃饭,没心情管牧引风不想上班的哀嚎。 她等会吃完饭还有事要办呢。 牧引风到底没办法,悻悻地上班去了。 还专门叮嘱霍玉兰:“不用送我,吃你的。” 本来也没打算送,并且正在吃第五个小笼包的霍玉兰:“唔唔唔……”滚蛋吧。 吃过了饭,霍玉兰也打算出门。 但是刚换好了衣服,还没等下楼,手机就来了电话。 “夫人,那个……老夫人来了。” “谁?” “就是老夫人啊……” “哎呦你能不能说明白,给我!” 很快桃阿姨似乎抢过了刘虎的电话:“老夫人就是老板的妈妈!” 很快电话又递给了刘虎。 刘虎说:“她的车牌没有门禁,直接开进院子了,我本来要过去拦的,但是她带了……一二三四五……八个黑衣壮汉!怎么办啊,我也不敢拦啊!” 霍玉兰:“……她现在人呢?”来者不善啊这是。 之前在疗养院里碰见的时候,霍玉兰就觉得对方一点也不像是被限制了自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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