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哭了?”霍玉兰开口反驳,但是音调变了十八个度。 她这才悚然反应过来,原来她的眼眶一直这么酸,是因为她在哭啊。 霍玉兰不懂自己为什么哭。 但是牧引风再一次尝试把霍玉兰的手臂拉开,这一次拉开后,霍玉兰微眯的眼睛暴露在柔光灯下。 泥泞不堪。 太狼狈了。 霍玉兰就不明白了,她怎么跟牧引风谈个恋爱还能谈得这么狼狈。 她抽着鼻子说:“别看了,我只是……只是生病。” 她确实又热又冷的,这不太正常,想到自己之前洗了一个冷水澡,估计是后劲儿找上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托词和借口。 霍玉兰人死了二十多年,尸体都腐烂没了,嘴还是硬的:“我发烧烧的。” “嗯,我知道。”牧引风的语调竟然带着很认真的认同。 “烧的时候确实会眼睛酸酸的。”他以前也是。 那时候他无论再怎么厌恶牧元蔓的控制,也会期盼她回家。 小王子向来都是以己度人,他抱起了霍玉兰,温柔安抚她的后背,整理她鬓边的头发说:“我们去医院,让医生给你看看,你的嗓子有点哑,看看是不是发炎了。” 霍玉兰本来有点别扭,坐在沙发上还扭着脸。 但在脸上的眼泪和哭出来的清鼻涕都被牧引风拿着纸巾轻轻抹掉之后,就完全抛弃了羞耻之心。 而且她好像真的病了。 之前等牧引风回家的时候,她还设想过自己今晚要是跑路的话,刘虎虽然能帮她牵制牧引风,却不敢真的开车送她。 她必须推着行李箱靠两只脚走出别墅区。 她那时候还觉得自己身上有用不完的牛劲呢。 但是这会儿好像每一颗过度拉扯的细胞,都在放松后发出了叽叽哇哇的哭喊声。 她发现自己浑身酸痛,甚至头晕目眩,敢情刚才被扑一下就倒了,不是牧引风那个大鹏展翅有多厉害,是因为她在晕。 “不去。”霍玉兰闷声说了一句,声音很闷,她的整个脑袋都在牧引风的怀里塞着呢。 片刻后她说:“王子殿下,你没去过医院吧?这个时候不需要处方就直接给你扎针的小诊所早就全部都关门了,去医院检查明天早上结果都不一定能出来,别说是挂水,我连一片药都吃不上。” “家里不是有医疗箱吗,里面有退烧药,吃两片睡一觉就好了……” 牧引风确实没有在这个时间去过医院,他从小到大都是有家庭医生的,去也是走专属通道的私立医院。 但是他没反驳霍玉兰的话。 而且这里是别墅区,比他小时候和牧元蔓居住的那一栋别墅还要偏僻一点。 家庭医生也是人,这个时间都休息了,强行出诊也能出,但是折腾过来估计要两个多小时以后。 霍玉兰埋在牧引风怀里,片刻后指使他:“你去给我拿药嘛……” 牧引风顿了片刻,“嗯!”了一声。 显然非常喜欢霍玉兰这个依赖他的样子。 被她类似撒娇的一个“嘛”搞得也晕头转向,一个激劲儿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然后走了一步就跪在那了。 霍玉兰本来在抽鼻子,听到“咚”的一声,看到牧引风像床前尽孝一样,在她身边跪得笔直。 身体里的那些恶劣因子瞬间冲散了因为着凉而趁机入侵的病毒带来的眩晕,发出了一阵放荡又没有礼貌的尖笑。 “哈哈哈哈哈……” 牧引风羞耻得满脸通红,但是想到霍玉兰正在发着烧呢,扶着茶几哆嗦着又站起来。 他当然可以叫人过来帮忙,但是这是一个太适合表现的机会了。 他这一辈子都很少有这样的表现的机会。 牧元蔓一直都用“软弱”,“懦弱”,“愚蠢”和“天真”来形容他,打击他。 这样展现“担当和气概”的时候,对他来说也算弥足珍贵。 因此牧引风用不怎么优雅的姿态,又是扶墙又是摔倒,甚至还爬了几步去了餐桌旁边把轮椅扶起来了。 坐上去终于能正常行动,他呼出一口气,去拿小药箱的时候,快速看了一眼霍玉兰的方向。 她不出声了,但是身体在颤抖,还憋不住笑呢? 刚才他的姿态是不是太难看了? 其实他知道霍玉兰在看他,又故意在地上多爬了两步。 他们说开了一切,似乎顺利度过了这一次的“危机”。 但是牧引风还没忘了霍玉兰喜欢救助弱者。 他是故意“弱”给她看的。 当然,他的腿也是真的不太好使。 牧引风拿过了药箱,又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操纵轮椅过去,把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去推霍玉兰。 霍玉兰突然从沙发上面坐起来,牧引风发现她竟然又哭了。 霍玉兰哭红着一双眼睛,汗津津水淋淋地,嘴角却带着笑,脸蛋不知道因为高烧还是刚才笑的,像盛放的玉兰花。 美丽娇柔和眼角眉梢的恶劣完全融合。 她的真实穿透了她过于温顺的皮相,终于对牧引风展露出了一点踪迹。 她说:“牧总,你刚才爬得挺好看的。” 牧引风的脸唰地就粉了。 她看透了他的故意吗? 霍玉兰勾过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说:“我要把你也传染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他那么高贵,那么骄傲。 他为什么要为了满足她的恶劣心理,在地上爬啊。 霍玉兰的唇辗转流连在他的唇上,亲吻吮吸纠缠,眼泪却簌簌滚下来。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我的小王子。
第88章 霍玉兰真的生病了,高烧烧起来不退,吃了药人还是晕乎乎的。 而且在她又哭了一场之后,人越来越晕,到最后哪还顾得上什么吵架什么离家出走? 行李箱就扔在客厅里,霍玉兰迷迷糊糊地和牧引风上楼,往床上一躺,拉起被子一窝,就不动了。 吃的感冒药里面有助眠的成分,再加上这一整天霍玉兰的精神还有身体都紧绷到了极致,现在骤然之间全部都放松下来,人好像一下子就垮了。 她很快就昏睡得人事不知。 像是多年艰难独自跋涉的旅人,意料之外地遇见了温暖安逸甚至堪称奢华的无主房屋。 她当然觉得美丽,当然想要借用屋子的温暖来驱散旅途的疲惫和寒意。 但是她也当然会觉得,这屋子不属于她,只想着借住一段时日,再整装待发。 可是现在突然间有人告诉她可以永远在此定居。 流浪了一辈子的人,显然在一时之间对这样的事实无法置信。 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适应了房屋的温暖,她提着行李只是稍微在外面站一站,就觉得寒风入骨,前路漆黑。 她怀抱着难以置信的心情,重新回到房屋中,温暖浸湿了她的骨头,融化了她的血肉。 她打算……先放纵自己瘫软下来,先奢侈地享受一番温暖再做打算。 霍玉兰做什么事情都是有计划的,唯独这一次,牧引风的态度,他的坦诚,他在暴雪狂风的夜里,对她无偿敞开的温暖房门,都在霍玉兰所有的计划和意料之外。 霍玉兰此时此刻缩在被子里面,感觉到牧引风的微凉的手指,每隔一会就要伸进被子,在她的头顶上面碰一碰,浑噩之间,她有意识地用头去蹭他的手指。 如果时光停在这里就好了。 如果一切都停在这里就好了。 在这个她私心放纵的夜里,她不需要纠结,不需要试探。 他们之间没有疾病,也没有分别和死亡,他们只是在这样冷雪寒凉的夜里,用身体贴近彼此取暖的人。 霍玉兰沉入无边的梦境之中,脑中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她以为自己会陷入多个混乱的梦境中,她总是乐于在梦里重逢多年以来一直停留在她记忆之中,随时用一个梦境就能召唤出来的父母。 有时候霍玉兰甚至能够和梦境之中随着她年岁渐长,面容也跟着有些变化的父母进行对话。 他们总是鼓励霍玉兰继续走,不要停下。 就像那天晚上,濒死的父母血肉横流地躺在荒无人至的山林。 他们在不能动也无法拯救自己心爱的女儿的时候,仍希望在最后奄奄一息的时刻,能为女儿换一条出路。 “别看我们了,走吧。” “顺着这一条小路一直往前走,下山去,你会看到灯光。” “顺着灯光一直走,就能出去了……” “走吧。” 别看了。 别再守着尸体止步不前。 霍玉兰曾经无数次梦回那一天,她的脑海因为这么多年来反复重温,对这一天的记忆清晰刻骨,历久弥新。 但是比较诡异的是,霍玉兰一整个晚上什么梦都没有做。 一觉酣睡到天明,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不光退烧了,整个人都精力充沛且容光焕发。 绝了。 她就不能扮一回柔弱的豌豆小公主吗? 霍玉兰还以为这一病能让自己“缠绵病榻”一阵子,也就不需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只先养好病再说。 结果她的身体壮得像一头牛,她早上六点钟就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还能去犁一百亩地。 烦死人了。 大概之前她总是照顾人的那个角色,身体默认她就算是头天血槽空了,第二天也必须满血复活。 她还想再体验几天牧引风的照顾呢,他显然并不会照顾人,或者说他照顾人的方式甚至有一些烦人。 哪有人每隔两分钟左右就来不断骚扰生病的人,就为了确认她的体温是不是降下去了? 可是霍玉兰却是在这样的抚慰下睡着的,然后一夜之间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又像是吸了人精气的妖精。 呔。 牧引风被她吸得不轻啊。 他还睡着,面色看上去非常不好,霍玉兰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自己给传染了? 但是着凉这个东西吧……又不是流行性感冒,不传染的吧? 可事情就是那么的“不尽如人意”,牧引风真的“被传染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夜之间霍玉兰身上的病丝全部都被牧引风两分钟一碰的手抽出来了,估摸着现在全部都钻进了牧引风自己的身体中。 他开始像接力一样,一大早就发起了高烧。 好在白天可以找家庭医生,没多久牧引风就被挂上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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