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下锅里的牛上脑还没捞呢。 白榆准备好之后就开始等待。 她料定如果谢玉弓动了杀心,今夜一定来。 要是原身像那样纯粹的坑害,他会不屑亲自动手,只看她横尸街头。 但是白榆的谎言就算被识破,谢玉弓也必然要亲自来问她些什么,或者用刀指着她,看她还能怎么撒谎。 他那究根问底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亲自来。 但等了三更过去,自己都快昏迷了,谢玉弓竟然还没来。 白榆正想起身点灯召唤娄娘备马车回娘家先躲躲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非常轻微的,后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来了。 白榆其实有些冒汗。 毕竟这可是关乎小命。 她把让娄娘从谢玉弓那里拿来的衣服,朝自己的脑袋上一蒙,被子掀开,光裸的脚腕勾着一个玉柄的“擀面杖”抓在手中。 触手生温,是她陪嫁里面的上等好物。 而谢玉弓还想从上次的那扇小窗子进来,鬼鬼祟祟地在后面看了一眼,确认卧房没有婢女守着,这才悄无声息地迈步进来。 这时已经过了三更。 狗都睡了。 谢玉弓准备干脆利落,给她塞了药就走。 可等他走到了床边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非常轻微的,难以言喻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含在喉咙之中,却又无比黏腻,让人只是听了,便觉得一身热汗耳鬓湿漉。 谢玉弓的身形一僵,下意识要跃窗而逃。 怎么这时间了,她还没睡吗! 但是谢玉弓还未等迈步,便听到了极其含糊,像是压在喉咙口舌尖下的一声“九殿下……” 谢玉弓像是被钢钉直接穿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面容因为恐惧而显得狰狞。 他被发现了? 可是这一声之后,床幔未动。 那一声也不像是在叫人,反倒像是梦中呓语。 “嗯……小九儿……”床幔之中又传来了很低的一声压抑的轻唤。 谢玉弓眉头皱起。 曾经他的母妃就会夜间频频发梦,尤其是他父皇不来的那些日夜,没有一夜安稳睡到天明。 心癫之症总是深思不安的。 她在做梦。 梦中有他。 谢玉弓抿了抿唇,下意识抬手拉了下遮面巾,把自己脸上伤疤遮盖得严一些。 然后走到床边上,抬手掀开床幔,打算给她喂药,以供她安神。 但是就在床幔掀开的那一刻——谢玉弓看清了床上锦被之上的情形。 他被黑色遮面严丝合缝盖住的脸,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压上一般,顷刻间皮肉烧灼焦糊抖动抽搐。 浑身血液先是凝固片刻,而后以山呼海啸之势直冲头顶,险些将他的天灵盖拱开。 酥麻从头顶如开水般顷刻间卷遍全身。 瞳孔急剧收缩,他僵愣了足足有两息。 而后又似被狠狠捅了一刀贯穿胸腹般,猛地松开床幔,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第19章 谢玉弓后退的时候过于慌乱,脚底拌蒜,把自己脚腕扭得“嘎蹦”一声,手掌撑在桌子上才勉强站稳。 但是下一刻,他又宛如被狗撵,身形一窜就消失在了屋子里面。 从窗户撞出去,又飞快地消失在夜里。 而白榆在他人彻底没影,屋子里寂静无声的时候,起身把脸上覆盖着的皇子蟒袍拽下来。 她神情清明,眼神清澈,没有半点意乱情迷之态。 她坐起来,扯过被子盖好,从枕边摸出一块布,慢悠悠地擦拭手里玉石上莹亮的水泽。 像个杀手剑客,在擦拭她染血的刀锋那样严肃。 她把人吓跑了。 吓跑了,这一拨的小命就暂且又保住了。 啧。 白榆把玉石朝着枕头边上一扔,布巾直接扔在地上,扯过被子朝着脑袋上一蒙,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总算能安心睡觉了。 至于之后怎么办,睡醒再想吧,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路拆轱辘。 白榆这边睡着的时候,谢玉弓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屋内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因为他把屋子里最后的一盏灯也吹了。 主要是吧……他现在就像那个只能在黑暗之中才敢露面的活鬼,不敢见光。 若是见了光谢玉弓觉得自己会羞耻得燃烧起来。 她…… 她在…… 谢玉弓根本连回忆都不敢,恨不得把自己看过那场面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他甚至伸手试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面容扭曲。 啊! 啊!!! 啊啊啊!!! 他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头活猪,一直在叫,不停地叫。 叫得谢玉弓头痛欲裂双耳欲聋。 他这辈子,活到了如今十九岁,还没有过女人。 他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他对所谓的情爱所谓的孽欲从来不屑一顾。 他觉得耽于爱欲之人,全都是没有理智的牲畜,包括他的父皇。 他……他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锅沸腾的滚油。 他在黑夜之中僵硬地坐在自己的床边上,瞪大眼睛看向虚空,尽可能地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 可是人的思想,往往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且他看到的那画面,对他来说未免过于刺激。 没有任何的防备和预料。 而且他甚至是参与者,是参与者。 因为他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头脸之上,盖着他的皇子蟒袍,正是他前些天去尚书府穿的那一件。 她的侧脸深深埋在蟒袍之中,潮红的颈项缠缚着黑蛇一样的长发。 她……她痴痴地开口,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是在做那事的时候,幻想着是他。 谢玉弓因为装疯卖傻,将一些明面上的贴身侍从全都遣走了,正是为了避免这些人被人利用逼迫,甚至是杀害。 他只留下了能为他跑腿卖命的死士,这些死士不见光,因此他们不可能在白日里出现在谢玉弓身边。 这就导致谢玉弓的衣食住行,实际上都是由皇子府内的奴仆负责,这些奴仆基本上都是九皇子妃的人。 也就是说,他的衣食住行,他用的东西全都是九皇子妃处置的。 这也就说通了为什么谢玉弓以为被侍从拿去清洗的皇子袍,会出现在九皇子妃的床上,被她用来……自渎。 谢玉弓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婚后的这三个月,他用的东西被拿走之后,都被她做了什么? 他们成婚之后就没有在一起过,她这三月来,难道都是…… 他简直有种窒息之感,也确实忘了呼吸,把自己憋得胸腔剧痛。 他狠狠闭上眼睛,有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头涌起,横冲直撞,几乎要穿透他的身体而出。 他恨不得杀了她! 可是他的“恨”,就像是夏日的雪花,还未等突破云层,已经化为绵密的细雨细弱无声地落下。 侵湿了他的心头,熄灭了他的心火。 因为他们是夫妻。 虽然是阴谋,是落井下石的阴差阳错,但确确实实那个用他衣袍自行慰藉的女子,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谢玉弓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眼前也是她挥之不去的身体。 那熄灭的心火化为青烟缕缕,弥散在他的身体之中,又变为另一股无法遏制的陌生酥麻。 让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情动意驰。 他僵成木偶,化为一座石雕,攥得手指咯咯作响,通身上下,砸出去能毁了敌军城墙,即使粉身碎骨了每一块也都是钢铁一样当当响。 他一夜未眠,后半夜洗了三个冷水澡。 恨不得把那玩意剁下来扔冰窖里。 天亮之时,自己把自己折磨得面色泛白,下唇糜烂。 他自己咬的。 他厌恶自己的反应,又憎恶自己的轻浮。 天亮之后,他泛白的面色又变为了潮红一片,他发烧了。 这一次不是什么药物作用,药物作用早就被诊治好了。 他野牛一样的顽强的身体,终于因为在一夜的神思错乱冷热交替,外加冰火两重天的记忆重现之中……垮了。 第二天早上下了小雨,照顾谢玉弓的侍从发现九皇子发了高热的时候,他人都烧迷糊了,眼睛都有些浑浊和迷茫。 他鲜少有生病的经验,站起来脚底发飘,而且脚腕剧痛,他才发现自己脚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肿得像个发面大馒头。 一群侍从赶紧伺候着他躺下,又去找医师。 屋子里侍从都退下的时候,修罗都忍不住下来在床边上唤了一句:“主子?” 他的主子不光身体垮了,精神也垮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毕竟他是被架在深渊,踩进淤泥也不低头的男人。 他是能和世界意识抗衡,直接干死男女主数次的男人。 但是没有用。 女流氓的威力巨大,患有心癫之症的女流氓能把一切干翻。 她甚至一个指头都没有碰谢玉弓,就让谢玉弓觉得自己连灵魂都被她舔遍。 总之白榆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未等彻底清醒,就听娄娘来报,说:“九皇子病情反复了,高热得十分厉害。” “大小姐,要去看看吗?” 白榆坐起来,坐在那里愣神。 早上起床就好似早古电脑的开机仪式,总得有个仪式。 好在娄娘也习惯了白榆这样子,一边和她说话,一边伺候着她洗漱穿衣。 看到她枕边放着的玉石,愣了片刻,再看着白榆的眼神更是心疼不已。 旁的女子嫁了夫君,就算不是终日甜蜜,至少新婚后的几月也不至于独守空房。 可嫁了九皇子……纵使是个皇子又能如何? 容颜损毁便罢了,那般痴傻,自然是连床笫之事也不能的。 娄娘忍不住开始为自家的大小姐担心。 若是怀不上九皇子的孩子……若来日九皇子死了或是彻底疯癫了,没有小皇孙傍身,大小姐要怎么办呢? 娄娘伺候着白榆洗漱,为她梳头的时候,白榆向后靠着,靠在娄娘的肚子上闭上了眼睛。 像小时候那般依赖她。 娄娘眼睛有些发酸,然后暗自琢磨了点事情。 白榆洗漱好吃了东西,才听桃花把九皇子的事情仔细禀报了一番。 “九殿下脚腕肿得老大,医师揉的时候却一声都没有叫,也没有乱踢人。” “九殿下高热不退,喝了药这都一个时辰了,还是烧得厉害,柳枝给九殿下手心和脚心还有脖子都擦了酒,还不知道能不能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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