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力麻耸耸肩,“你的计划我认为万无一失。” 陆南星笑着摇头,“任何计划都不是十分完美的,谨慎些总没坏处。”皇帝只怕是已成了傀儡,还是先见到至关重要的人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马力麻对她的建议全部接受,两个人又商讨了送给阿布罕的礼物,越往北走陆南星的心情就越复杂。 尤其两日后车队进了通州地界,熟悉又陌生的街衢虽不曾有后世车水马龙的繁华,却也是从南边入京的重要通道。黄沙铺就的官道上,三条车轮印记因才下过雨,变得更加泥泞。 小七听到马车外头闹将起来,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官兵正拿着长矛驱赶一群小叫花,那几个打头的孩子看上去十分面熟。他倏然间捂着肚子喊了几声,跟车夫说要方便。马车还未停稳,就见他跳下了马车,朝着后面马车上的车夫比划了个手势。 阿硕与萧祈安禁卫装扮的车夫看得一清二楚,二人对视后,阿硕向车厢里的陆南星说道,“先生,奴婢出恭。”跳下马车后也追了过去,瞧见禁卫的人远远跟着小七,这才放下了心。 小七故意从一群小叫花中间经过,对着一个头发炸毛的孩子唤了声,“狮子,跟我来。” 被唤做狮子的孩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刚要问就眼尖地看到了他身上的竹哨,立刻两眼放光地朝着其他孩子比划了一个手势,左右瞧了瞧,这才远远尾随着小七来到了一处避人的地界。 “七哥,你身后有人跟着。” “无妨,是我六叔的人。” 狮子这才放心,亲昵地推了他一下,“你这段时日跑哪里去了?前几日我还看见了白先生,只是不便说话。” 小七听到他说最近才见过师父,心下高兴,却也不忘问他,“方才你们被狗日的金贼驱赶,出了何事?” 狮子挠了挠身上,捉住一只虱子放进嘴里,“好些日子了,不知哪个孙子说的城里的叫花子参与谋反,官兵们就一把火将山神庙烧了,把我们都轰了出来。”他警觉地四处瞧了瞧,“坊间都在传,皇帝都软禁了,城中戒严盘查的厉害,你一切小心。” 小七将身上钱袋子塞给了他,“带着几个兄弟先躲到通州乡下避避风口,待我六叔攻下大都,我亲自去接你们。” 狮子不甘心地央求,“能不能攻打大都的时候让我们也加入,我还想挣个功名。” 小七拎了拎他细瘦的胳膊,“就你这风一吹就倒了的,等着送人头么,放心,日后有你的差事。”他瞧着最先头的官轿并无异样,悄悄爬上了陆南星的马车,将方才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陆姐姐,狮子从不打诳语。皇帝都被软禁了,咱们去京城,会不会羊入虎口?要不,还是想个法子入城后脱身,与师父汇合比较稳妥。” 陆南星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主意不错。入城后你负责暗中联络,咱们先与白大哥见一面在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当晚一行人从永定门进入,入住鸿胪寺的驿馆内。 马力麻命人将带来的箱笼存放在他们入住的院子里,逐一清点。他则拉着陆南星来到了前门一带走走转转,着迷地看着街道两侧的楼宇,“重檐楼阁,画雕虽也色彩浓重,却更加古朴大气。店铺的牌匾都像是有了百年历史,街道也比泉州宽阔,城池也大了很多倍。” 陆南星并未有太多关于城内街道的记忆。前世她一路乘车,直接落脚在信王府待嫁。彼时父母刚刚出事,整日悲伤也无暇观赏街市。如今,她在心中将现今的大都与应天做了对比,不禁说道:“先生,应天在历朝作为都城的次数更多些,私以为比大都更有底蕴,若有机会晚辈陪您去游览一番。” 马力麻听她这样说,不由得赞叹,“我相信你说的话,世界上还有比大都更美丽的城池?原来中原的疆土这么美丽广阔。” 二人正在边走边交谈,陆南星见到迎面走来的阿硕,还带着一名身着青竹色锦袍的男人。她下意识望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觉得很熟悉,但又确认自己并未见过他。 “先生,这是古玩店的老板,邀请咱们去店里瞧瞧货品,价钱可谈。”阿硕靠近她,几不可闻地说了句,“有人跟踪。” 陆南星随即向马力麻笑着翻译,“先生,咱们被人跟踪,跟我来。”朝着哦男人拱了拱手,“既然老板这么热情,那咱们恭敬不如从命。”摆出了请的姿势。 男人示意店铺在身后的方向,一行人说说笑笑地穿过主街,转入了一条稍微僻静的斜街。 陆南星抬头,见牌匾上写着‘雅集’二字。 入内便是一间三面摆放多宝阁的展柜,分别为玉品、瓷品和各类珍贵木料做成的雕件。 “上茶。”男人将这几人往内室请,目光有意无意地睃向店外,随即转身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命道:“将我前儿才进的一批瓷器,拿上来供贵客鉴赏。”说罢提袍也迈入了里间。 陆南星刚和马力麻落座,下意识再次将目光锁定在男人的那双眼睛上,不敢相信地试探道:“是……” “少主。” 那人低低唤了声的同时,陆南星单凭这双眼睛也认出了他,连忙握住他的双臂,欢喜地问道:“你还好么?” 马力麻见她与古董店老板才见了一面就如此亲密,不解地问道:“不是说你们中原女子除了自己丈夫以外,不会触碰其他男人吗?难道你也学会了我们的一见钟情?” 陆南星忍不住噗嗤笑道:“他就像我哥哥,先生你误会了。” 白束虽听不懂,但通过她眸中的一闪而过的窘迫,大差不差地猜到了马力麻说的啥,连忙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声,正色道:“少主,今日跟随你们的是阿布罕的人,此人目前在宫里坐镇,皇帝不问朝政多年,整日在后宫沉迷酒色,目前已被软禁。” “果然在皇宫。”陆南星示意他也落座,手指轻叩桌面沉思片刻后问:“册封储君大典何时举办?为何我在这街道上丝毫看不出大典前的布置?” “属下并未听过册封储君大典的消息,少主从何处听来?” 陆南星愣了愣神,随即冷笑道:“如此看来,当初阿布罕去福建时,萧祈晏陪同在侧。探得马力麻与太平军密切合作,以圣旨试探太平军获得邻国多少支持。此番以厚利勾得马力麻等人上京,必将他们扣为人质后,勒令他们不许交出制造火器的图纸和月港船厂的布防图。” 正说道此时,倏然听到外头一声大喝,“来人,有刺客逃跑,给我将这里重重封锁。”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陆南星听到门外的吆喝声, 与白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只有马力麻听着好像来者不善,神色有些慌张地向外张望,急忙问道:“可是藏在船舱内的火铳被发现了?” “白大哥, 可收到我的消息?”陆南星快速问道。 “那批货我已安排人去转至稳妥的地方, 就算暴露了行踪也会先官兵送信。”白束见四五名带刀士兵闯了进来,起身拱手,“不知官爷前来盘查所谓何事?” “自然是盘查欲行刺南大王的刺客。”在四五名士兵身后, 走进来一位身着黑色甲胄的东城兵马司统领, “全部带走!” “慢着!”陆南星喝道,“我等是皇帝陛下邀请参加册封储君的贵客, 尔等不分青红皂白强行扣押良民, 天子还有没有王法?!” 白束来不及出言制止, 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并捏了捏,目光暗示不要说话, 并配合地说道:“去衙署喝茶么, 秦管事今日可当值?” 店小二是他的徒弟, 连忙有眼色地送上两枚银锭。 统领掂了掂份量放入袖中, 意味深长地笑道:“秦管事在等候贵人,先生带着贵客到了就知晓了。这些茶水赏钱我替兄弟们谢了。” 陆南星听到这句应答心中有了底,与马力麻解释了几句, 几个人被带走上了马车。 “鸿胪寺还有……”她看向对在对面的白束。 “既然都能找到咱们, 她们不会有事。” 果然如他所说,马车径直进了顺天府衙后头的院落, 陆南星反而消除了最后一些忧虑, 坦然地扶着白束下了马车。 统领收起了方才漫不经心的样子, 大步流星地朝着正堂朗声禀报,“世子, 贵客已经带到。鸿胪寺的贵客也在途中。” 屋里的人咳了两声,“知道了。” 统领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我家主上最近身体不适,恕不能亲迎……”他话还未说完,就惊诧地看着春夏交际照旧披着披风缓步而出的男人。 “下去罢。”男人的目光只停留在陆南星的脸上,苍白的嘴唇慢慢上扬,“怎么,不认识我了?” 马力麻则是上前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老朋友咱们又相见了,我很想念你。”说着就要与他贴脸,被嫌弃地推开。 “马老头,你知道我不习惯这样的礼节。” 陆南星见他束辫发,左耳垂带了一枚闪亮的耳饰,在宽大的骑服和腰间宽厚的束带装扮下,更加显得浓眉深目,与之前身着轻便的汉人装束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有些不太适应。”陆南星向他拱了拱手,“拜见世子。”两手刚刚交握,就被一只大手拦了下来,“在场的都是老熟人,你这么见外,心中可还对我有气?” 陆南星见他神色微恼,轻叹了口气,“身份变了,总要试探人心是否也变了,你的伤如何了?我是该唤你元诩还是完颜诩?” 元诩见她放下戒心,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握住她的手腕就往正堂里带,“无论你叫我什么,我还是那个永远不变的我。”回头招呼着马力麻和白束,“进来谈。” 他先将陆南星按坐在凳子上,指着桌子上各式蜜饯和京城里的糕点,“我想着你爱吃这些,这两日就让他们各样都买了一些,我亲自尝了一遍,不会有毒。”又亲自为三个人倒茶,“后面的事,密信里也说不清楚。总归是萧祈晏不知从哪里谈听出我的身份和行踪,背着我说服了母亲,利用母亲要我同意回到阿布罕身边。我想了想,天时地利人和,靠近他才能更好的复仇,还能帮你肃清敌人,便答应了。” 陆南星点点头,这和她揣测事情的经过差不多。 “你在金庭没有根基,又是如何获得这个世子之位?”她最好奇的是这个过程,必然艰辛。 元诩哼笑了声,“大厦将倾,徒有外表罢了。皇帝原本就是个傀儡小儿,被扶上来也能被拉下马。至于阿布罕,他膝下的儿子战死的,醉酒死在女人堆里的,互斗致死的,最终就剩下我一个。所以我说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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