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六听闻后,免了樊青等人提议将王家寨搬空后烧光的法子。亲自走到寨门口,温声安抚道:“各位叔叔婶婶的粮食可都领了?”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应着, “多谢萧将军恩情。” “萧将军让咱明白了,对咱们好的人只有咱汉人!” “萧将军可允咱们去黑虎山也捡些粮食罢。” 樊青从未见过自家大哥的脸红过,如今见到他这副……熊样,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六乜了他一眼,伸手将向他拜了又拜的百姓扶了起来,“黑虎山地形复杂,背着粮食一个不慎很有可能跌落山崖。我会派人将余下的粮食运送到村子里,再叫大伙共同分一分。” 樊青见他又再给自己添加麻烦,便瓮声瓮气地告诫,“此时不可外传,我大哥头上也有管他的,若被知晓私自放粮,要受军棍惩罚。” 众人听后,对萧六更加感恩戴德,更是有人喝道:“今儿谁要是不把嘴巴封死了,就别怪我老胡上你们家灭口!若因谁传扬出去,就活该饿死!” 他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甚至还有热心的大娘,见萧六衣袖被捅了一个窟窿,上前掏出袖中的针线包,沾着唾沫星子后穿针引线就要给他缝好。 待陆南星接到萧六攻破寨子的消息后,正准备往阎兴邦大帐内议事。 她之所以能参与议事,与茗山书院主动动员百姓,宣传义军有关。 阎兴邦等人已经从流言中获悉,金军要来收复宁州的消息。在帐内,就如何攻守产生了巨大分歧。 齐大胜的想法是,不能由他一方充当前锋,先行顶住金军的冲击的压力。 “我军与金贼才刚苦战过,将士们大多伤病未愈,如此出战,这不是送人头么?” 王广全哼笑道:“金贼是你招来的,你若不当中军,难道要让我们为你擦这个屁股?!” 阎少康听着刺耳的话,选择站在齐大胜那边,“大家既然合军,就莫要再论你我。老齐那边我也去过,的确伤兵非常多,若充当中军开战便顶不住金贼骑兵。届时就算咱们左右翼再强,也难以挽回败局。王伯平日里如此精明算计,怎得此时却丢了西瓜捡芝麻?别忘了,咱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行了!”阎兴邦不耐烦地大手一拍,阻止了王广全张嘴反驳,“既然老王不愿承担此重任,那便由我这边出兵三千支援齐将军,作为中军。”他指着沙盘命道:“老王将你的人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为左翼,另一部分从后方包抄。” “我的骑兵人数如此之少,如何作为后方包抄?”王广全不满他阎兴邦手里有两万兵马,却只调派三千支援中军,剩下的一万七千人,只承担右翼进攻。他只有万把人,还要分出一半包抄??金贼即便后撤,那也是有骑兵冲阵,让他步兵去送人头么?! 齐大胜也嫌阎兴邦过于小气,但他从阎少康看他时充满了安抚的目光中,咽下了要说的话,只待今晚早已约好的宴饮中再详谈。 阎兴邦看了眼只作壁上观的陆南星,“老王莫要误会。我的人马也不是干看着不做事。今儿陆丫头的一番话,令我醍醐灌顶。宁州城可不能放弃,如若不然,咱们上哪儿再找这么个退可守进可攻的宝地去。” 王广全心知肚明,他就是以守卫宁州成为幌子罢了,皮笑肉不笑道:“守城我在行,保证四处防护犹如铁桶,金贼养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欸。”阎兴邦摆摆手,“你如此能征善战,左翼军不能没有你坐镇。守城我打算让南星负责。”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看向陆南星。 阎少康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王广全立刻换上悲悯的目光,生怕陆南星看不出来他是何意。 齐大胜则想的是,若在阎兴邦的帮助下打了胜仗,也好邀功想办法阻止阎少康这个糠包娶陆美人儿。 “义父此话当真?”陆南星故作兴奋地摇晃着阎兴邦的手臂,“这是女儿第一次承办如此严峻的差事,定会在城楼前等着您们德胜归来!” 大帐内的众人见她如此天真的接了这个谁都不愿干的差事,认为这场战役义军赢定了,只得各怀心事地沉默应对。 阎兴邦则含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将门出虎女,此差事若办的漂亮,为父便在军中单封一个官职给你,如何?” “女儿先行谢过义父厚爱。”陆南星欢喜地福了福身。 当晚,最终落实了战略方针后,阎兴邦欲留下众人一同吃饭。 王广全第一个反对,说任务重大要回去好生部署,带头不给面子。 齐大胜与阎少康交换了一个眼神,由阎少康劝道:“父帅的好意咱们心领,只是大战在即,还是先分头部署,才能让您安心。”众将纷纷附和。 阎兴邦早就发现他与齐大胜眉来眼去,心中盘算由儿子今晚和他吃酒,探探他对金军有什么制敌办法也好,便道:“既如此,本帅命人将炖的肉送往你们帐内,静听佳音。” 陆南星待人走光了,才道:“义父,女儿方才接差事时,只顾着兴奋了。现在想了想,您总得拨给女儿至少个三五千人马,才能兼顾四座城门的防守。” 阎兴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虽说咱们义军有五万人马,但你也听到了,齐大胜营盘里都是伤兵。给你调拨五千人,就势必会将压力给到右翼人马的空缺上。再者说,若我们打退了金贼,你连金兵的影子都没机会见到。” 陆南星假装不解地反驳,“那如果金贼也想义父这般运筹帷幄,主力军队在前方厮杀,但派一部分人马突袭宁州城,该如何是好?” 阎兴邦皱了皱眉,“这样罢,我单派两千人马给你,再加上城内守军也有将近三千人,不能再多。” “多谢义父!”陆南星知晓,再多要些人是不能了,三千人虽说少了些,但也在她的估算之内,便识相地鸣金收兵。 当晚她正在大帐内盘算着,如何规避阎兴邦将老弱病残划拨给她时,白束再一次冒险前来传递消息。 “少主,阎少康不见了。属下的探子来报,被身着齐家军的人劫持,但属下觉得此事蹊跷,好似没这么简单。”
第四十章 陆南星放下手中的舆图, 垂眸片刻后看向白束,分别往东和西指了指,“白大哥, 你觉得会是谁?” 白束想了想, 猜着她应该是问是王广全还是齐大胜,便道:“属下认为是……”指向了东边,又道:“属下已命人暗中跟踪劫持的人, 随后便会传来消息。” 陆南星颔首, “我亦是同感。此事,我想好了解决办法,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待阎兴邦知晓后, 再做下一步行动。”她越想越开心,这真是阎家父子上赶着给她送兵马。 白束见她面露喜色, 担忧地问, “少主真的要管这件事么?” 陆南星知他言下之意, 若义军内部分裂, 陆家军的人马是否还能趁机收复。她摇了摇头,“时机不对。此时应是大家齐心协力打赢金军的关键时刻,若此时内讧, 岂不是更中了金军下怀。届时别管什么阎家军王家军陆家军, 全部被收割,连带宁州城的百姓也跟着遭殃。” 饶是白束亲耳听到她提到宁州百姓, 仍旧无法掩盖心中掀起巨大洪流般的触动。此时若陆帅尚在世, 恐怕也不会说出为百姓着想的话。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能令她有如此胸襟? 陆南星见白束看向自己的目光颇为复杂,又回想了方才所说的话, 并无什么问题。便继续道:“我知晓白大哥对阎家并没什么好印象,阎少康我是要救,但又并不是为了救他。” 许招娣也有一肚子的问题,却不敢问。此时望着阿硕在帐外放风的影子,特别希望她能在场,两个人还能探讨下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束焦急地拱手道:“属下担心少主带着人马去救人,反被扣留。” 陆南星挑眉,“我何时说要带人马去?” “这……”白束和许招娣纷纷不解地同时说道: “少主不可以身犯险!” “姑娘难道要一个人救那下贱货色?!”许招娣一不小心,将阿硕经常挂在嘴边对阎少康的蔑称秃噜出来。 陆南星忍俊不禁,“我又不是孤身去劫大牢。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总归阎兴邦没让她等太久,个把时辰后就有大帐前的守卫亲自来请。 陆南星看向白束道:“你派人通知萧六,让他出十来个人今夜在水门附近等着咱们。”示意他先躲藏在账内,“待我走一炷香后,你再离开。你可藏好了,不然我私藏男人的闲话明日就能传遍大营上下。” 白束见她朝着自己眨了眨眼,巧笑倩兮的模样在烛火的辉映下,更加显得俏皮娇俏,并不似以往安排差事时展现上位者的威压……又不敢再看,只仓促低首应喏。 陆南星如愿见到白束无措的表情,满意地带着许招娣去了大帐,留阿硕在帐内应付突发事件。 “闺女,少康从老齐那边吃酒回来的途中被劫持了!”阎兴邦从陆南星这些时日的诸多改变上,总感觉老陆的暗子营尚在她手中。大战在即儿子失踪,他顾不得其他,直接命道:“为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要在明日找到少康。” 陆南星立即拱手应是,“义父,您得亲自写一道诏命,由我带领五千人马找寻义兄。大战在即,人心浮动,若没有您的手书,女儿担心将士们不听令,或许还会有人传谣说我巧立名目,借您的名头揽权上身。” 阎兴邦虽说不愿就这样写封手诏,但儿子的性命攸关,他润了润笔,边写边道:“闺女,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老王干的?” 陆南星摇摇头,“这事非同小可,再没有确凿证据面前,女儿不敢胡乱编排。”她才不会将自己心中的推测说出来,让他放心。 阎兴邦见她滴水不漏,也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快去罢,有了消息第一时间上报。” 陆南星应喏后拿着他的手诏出了大帐。 她边走边命道:“招娣,你拿着这份手诏去找小山子,让他亲点五千兵马以找寻大公子的名义在宁州城铺网,切记不可借此名义扰乱百姓,若被发现军法处置!” 许招娣这是第一次正式办差,她就像捧着圣旨那般,上下比划一番,不知道该放哪里,最终背过身将手诏放进衣襟内贴身保管。 陆南星看了看大营外黑漆漆的山路,瞧见日常在她帐前站岗的几名亲兵面熟且算老实,便命道:“你们六个,一路护送许姑娘回城办差,路上不得耽搁,回来交差我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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