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杀的这些功臣皆师出有名, 却仍旧无法堵住民间议论的传言。针对此事, 朝廷还发布了传谣者就地正法的酷令,锦衣卫也是这个时期组建的,目的为了探听传言的根源。 难道太宗皇帝不明白谣言止于智者?如此大动干戈地控制言论的结果, 换来的却是得位不正的帽子。 想到此, 陆南星思忖着,到底萧祈安如何暴病而亡, 太宗是否真的得位不正,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直接关乎自己的小命, 总不能为了萧家拼死拼活大江山,末了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她想起睡不着时, 阿硕曾问:“姑娘为何不想自己当一名义军首领,日后平定江山,也学那位匕首驯马侍奉两位皇帝的武瞾?”她自幼敬佩大周皇帝武瞾,虽佩服她强悍的政治手腕,却也明白她称帝即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处处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和不易。 放眼各朝各代当政的太后,最终名声得以善终的寥寥无几。要想改变千百年来人们对于女子称帝的观念,并且凌驾在父权夫权之上,需要做出的努力涉及各个阶层,必须手握重权先行提高女子地位,逐步推广女子办学科举甚至入朝做官,待事事与男子齐平才能逐渐改变诸人对女帝的反对。 寥寥数语说来轻松,若真要大刀阔斧去做,也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天下没有英主。而她穿越到此,萧祈安就在眼前,论军事才能自不如他。作为一名开国皇帝,自然不会将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若他如此,也不值得一干人马出生入死地陪着他。 人和:改革---势必要踩在例如后世程朱理学等等那些顽固不化之人的尸身上,开拓出一条血路来,才能坐稳皇位。日后传位给谁呢?只传女不传男么?能保证日后都是女帝当政么? 况且自己的志向也不在朝堂,与其整日里与那帮迂腐人精的朝臣斗心眼子,审阅晦涩空泛无用的谏言,还不如行万里路多瞧瞧真实的民生到底如何,为百姓干点实事来的实惠。 越想越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萧祈安英年早逝。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找出问题根源所在,也是保障自己的将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 陆南星犹如大梦初醒般起身,端起茶盏一口干了,命道:“阿硕招娣,咱们去外头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姑娘。”阿硕拦住她,“你先洗把脸,好歹也换件衣裳再出去也不迟?” 陆南星利索地脱掉穿了几日的衣衫,撸起衣袖洗了把脸。 阿硕瞧着盆里的清水变成了泥汤,阿硕嘟囔道:“姑娘不若腾出半个时辰来,我们两个这就给你烧水,好生洗个澡?” 谁知陆南星拿起面巾随意擦干,更换了衣裳,便马不停蹄地向马厩走去,边走边道:“我何尝不想好生泡在温热的水里洗个澡。现如今还有很多事等着去做:伤员需要救治,阵亡的战士们需要妥善掩埋,家属需要慰问。城中百姓的口粮所剩无几,还要派人去普会寺运粮回城。天气越来越热,城中也需安排人在大街小巷烧些预防疫病的草药。” 她们三人刚出大帅府就接到小山子派人送的消息:他们在清理南墙豁口的尸体时,发现了身中数箭的李老头早已没了气息,李妈妈得到消息后和两个女儿守着尸体哭的不能自己。 陆南星与阿硕许招娣对视后,脸色纷纷变了,三人朝着南墙疾驰而去,一路上不断听到悲戚的哭声和烧纸的火堆。 待从一排排尸体和前来认亲的人群当中穿过,看到伏尸恸哭的李妈妈母女三人,这才发现双目紧闭的李老头额间绑着一块红绸布,上面绣着“汉人永不为奴”六个黑字。 许招娣听到李家妹子哭着唤道:“阿爹你醒醒……阿爹……”这般场景,再次想到了父母过世的样子,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落下来。 阿硕这两日忙前忙后,李妈妈还贴心的为她留饭团在蒸屉里,每次都是等她来拿才离开厨间。娘仨一下子失去了家中的主心骨,这后面的日子可怎么过。 陆南星单膝跪地,扶住李妈妈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婶子,我与李叔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城墙上。他多番要求支援南墙,说就是想要痛快地杀贼,方可证明汉家儿郎也是有血性的。我拗不过他只得同意,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您怪我,我无话可说。”说罢流下泪来。 李妈妈早已哭肿了一双眼,闻言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姑娘,这老头子什么心气儿,俺最清楚。当初明明可以逃出宁州城的地界,去山里避难,可他偏生非要回来。俺知晓,他的心疾发作的越发频繁,不愿求医问药,只想着拿他这条命去换金贼几条命也值了。”终于止不住地放声大哭,“俺知晓,他这是不愿拖累俺们娘仨……可没了他……让咱娘仨如何活……呜呜呜……可怎么活啊!” 陆南星听着这番话心中钝痛无比,她用力抱着恸哭之下早已瘫软的李妈妈,柔声安慰道:“婶子,李叔完成了他的心愿离开的,他没有遗憾,唯一惦念的就是你们。有我在,便不叫你们娘仨饿着。咱们也让李叔在天之灵,安心的离去。” “恩人,俺母女三人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你对我们一家的惦念。”李妈妈挣扎着带着两个女儿打算给她磕头,被眼尖的主仆三人拦住了。 这会子听到了轰隆隆的车轮声,这才发现小山子带着人拉来了好多板车和草席。只见他似乎也瞧见了陆南星主仆,略微与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亲自拉着一辆车来到了她们面前。 “表姑娘,属下不忍心看着阵亡的叔伯兄弟们被草席包裹草草下葬,花了半晌的时间将敌人的鹅车拆下来,组装了一些简易的板车,打算将他们体体面面的送走。” 陆南星颔首,“你做得很好。咱们之前商量好的地方,现在开挖了么?” 小山子说是,“自从萧大哥从后方包抄将敌人击溃后,清理了俘虏,兄弟们顾不上休息便自发地去大堤下面挖了长长壕沟一般的墓穴。” 在他的帮助之下,几个人合力将李老汉抬上木板车,中途遇见等着木板车的阵亡战士家属,在李妈妈的强烈要求之下,在木板车上给那位年轻的小哥腾出了位置,小山子拉着,陆南星与阿硕李妈妈母女等人在后面推着,让陪同的士兵们去帮助其他家庭,一行人朝着西门外行去。 正如小山子所说,西门外不但板车来往频繁,还布置了重兵把守。 在沿途路上,竟然还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樊二哥!”阿硕大老远看到樊青便喊了声。 樊青正帮忙填坑,听到喊声人已经带着笑意抬起了头,“阿硕姑娘。”见她正推着一辆板车,以为是她的家人,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了,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就连陆南星都来不及打招呼,径直问道:“这位是?” 阿硕解释道:“上次我去王家寨送信,路上遇到了李叔一家为我指路,回城后李叔和李婶在守城之战中出了不少力,李叔更是多次提出要杀金贼为咱汉人报仇,没想到……” 樊青原本见到这么多兄弟们的尸身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无名火,在听到这样凄惨的事,更加爆燃了胸中的戾气,忍不住出口骂道:“狗日的金贼!俺就说那帮俘虏就应该都杀光为咱叔伯兄弟们报仇,如今还要管着他们的口……”想到这事大哥下的命令,只得气哼哼作罢。 李家两位姑娘哪里见过像樊青这般长相“凶狠”的人物,尤其他这些时日也没工夫刮胡子,又见他瞪着双眼,扯着洪亮的嗓子震耳欲聋,纷纷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陆南星听他排揎萧祈安不肯杀俘虏一事,虽说在情理上颇理解樊青为首的义军将士想要杀人抵命的想法。但为长远考虑,留下朝廷的降军以示诚意,怕是萧祈安想要达到放长线钓大鱼的目的。 樊青见无人敢搭腔,有些后悔出言不逊,他趁着小山子将车停好,一个人摊开双手插在草席下面,将李老汉托起,恭敬地放在挖好的壕沟内。 李妈妈拿出包裹里的一条毯子,上面是她一针一线绣的,轻轻盖在了夫君的身上。 在陆南星的带头之下,大家伙一同为陆续葬入坑内的阵亡人员恭敬地行礼。很快,这条壕沟内平放的尸体已放满,众人合力将人掩埋,入土为安。 陆南星边走边安抚着家属,“回去后,我会着手找工匠,在这片大堤上立一个碑,待日后平定战乱后,再建座牌坊,要让长眠在此处的亲人们享受时代香火供奉。若谁知晓手艺好的匠人,尽可推荐至大帅府。抚恤金一事我也会尽快定个章程,大家伙近期可关注大帅府门前的张榜告示。若有消息,我也会命人广而告之。” 家属们听闻她这般安排,既给过世之人另后世之人尊重的名分,又抚恤了在世之人日后的生活用度,无一不哭着纷纷道谢,再无半分情绪。 陆南星自己也知晓,她既然允诺了,就必须要做到。因为不管是否做到,都会有很多人盯着她,该夸奖的夸奖,该送信的送信。 刚回到府上,就听闻白束来报,“阎少康院中的妾室,鬼鬼祟祟命人往大营送信被他截获,逼问之下才拿出一封信。” 陆南星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妾惊见陆氏与马夫在房中私会,故命人将消息送至公子处,还望彻查以正公子名声。”她冷笑道:“这封信送过去也好,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捉奸’不成反被蚀把米!”
第五十六章 白束见陆南星眸中满是不屑, 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少主,如今击退了金军, 你作何打算?” 陆南星见他脸色苍白, 更加显得形销骨立弱不禁风,遂扶着他的手臂示意落座,又命阿硕将热茶端上来, 这才道:“白大哥, 我正想着和你商量这件事。虽说,咱们保住了宁州城, 但现在仍旧不是自立门户的最好时机。但我在想, 若你不在暗处, 回到明处,凭借你的能力也能在军中谋一个领兵的将领。还是继续暗中发展咱们得情报暗线, 二选一, 你作何想法?”又加了句, “不用顾及我, 一切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 白束摇摇头,“属下不愿,也看不上他们的官职。属下只想着将陆老将军生前的遗愿, 将情报这条暗线发展起来。日后无论是与金军对战亦或是对其他义军首领, 咱们都不再惧怕。”其实还有一句他未说出来,“日后即便少主要做什么, 这些暗桩都可以尽供少主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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