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元夫人先前听闻沈慈恩唤眼前这位男人“大帅”, 心中惊诧万分。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儿子看上的,竟然是一名女土匪。 现今,眼前这位有着王者之势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化开自己的手臂, 往外挤着鲜血, 眉头从未皱一下……儿子若与此人相比,怕是希望渺茫了。不!她更应该担心的是她们母子的性命! 这两日,难保这些人猜不出她们的身份, 这不是明摆着羊入虎口么! 沈慈恩看到萧祈安如此痛快, 心中替她的好姐妹欢喜之余,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萧祈安见一碗血过半, 问道:“这位夫人, 多少可够?” 元夫人想到他是起义军首领, 但不知是哪个队伍,心中一颤, 忙道:“按妾身知晓的法子, 每次服药都要以符血为药引子, 直到病人恢复如初。故而, 一次取血半碗足够,再次喝药时再取。” 萧祈安说好,刚要扯下衣袍的布料, 就见沈慈恩早已备好了纱布。 皓腕转动间, 已经打开金疮药瓶准备往伤口上撒,却被他拦住了, “明日不好取血。”直接接过她手里的纱布, 熟练地为自己包扎后, 道:“我与鸡头还有要事,你们待在这座县衙内, 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来,保护南星最为要紧。” 见沈慈恩福身应喏,这才深深看了眼照旧昏迷的人儿,朝着元夫人拱了拱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屋子。 鸡头紧随其后,低声道:“人马已备齐,一切按照大帅指令安排妥当。” 萧祈安“嗯”了声,却被他拦下,“大帅,您带的人马可够?你是先锋,属下只负责与您首尾呼应,用不了这么些人。” “够了。都是精锐营的兄弟们。”萧祈安被他送至城墙边上,踩着马匹跃至城堞上,继而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找到在密林里吃草的马,疾驰回驻扎地点兵,趁着月上中天简短做了部署,一行人换上铠甲根据哨探指路,悄然来到将扎营的金军的后方。 “冲!”随着一声令下,他率先单手紧握长戟疾驰,铁蹄无情地践踏营中露天而卧的兵士,见其阻挡挥戟杀之。锋利的矛头径直化开大帐,便有跟随的属下跳下马围攻营帐。 紧接着,他听到属下长短哨声,这是暗语,示意首领不在此处。 萧祈安见到粮草处冒出熊熊火光,营地里的兵士奋起抵抗,便杀敌便鸣镝示意。 接到信号备战的鸡头,同时命鼓手敲起了振奋人心的进攻鼓声,打开了城门。 内外夹击的冲击,将本就没多少士气的金兵冲散被杀,眼瞧着一场战役在半个时辰后鸣金收兵,令当地偷看的百姓们惊诧不已。 而一直跟在萧祈安身边的将士们,则早已习惯他奇袭的作战方式,要的就是打个措手不及,令敌人来不及反应就被斩于刀下。 萧祈安站在残破的大帐外擦拭着带血的矛头,看着四处战火未熄的场面,命人将鸡头唤来,“趁着大伙儿士气高涨,带着人马去船厂支援。” 鸡头原来跟着樊二爷打仗时,总被当做小鸡仔子护在身后。这次好容易自己独当一面,本就没尽兴。听到还要支援船厂,就连他身边的下属都两眼放光。 “这他妈的金兵太不禁杀了,老子的刀刚拔出来,一个个下的屁滚尿流。” “大帅就是天神下降,任谁看了不怕?” “俺瞧着,徐海和吴起镇那两个孙子,日后看到大帅也是金贼这副德行。” “行了。”萧祈安冷冷乜了他们一眼,“戒骄戒躁,打个小突击就能让你们找不着北?快滚!” 鸡头朝着嘴碎的几个人脑袋上各打了一下,推搡着被训斥后犹如霜打茄子的属下赶忙应喏后离开了。 萧祈安这才部署如何处理剩余粮草和清理战场后,带着一小部分人回了月港。 这时东方已出现了鱼肚白,迎着晨曦之中第一抹光亮,他们发现月港的城门大开。 在留守将士的带领下,县城里的百姓们也站在城外迎接他们,竟然纷纷欢呼:“驱除鞑子,换我江山!” 萧祈安从未曾想到,在这片被完颜氏控制长达两百年之久的土地上,百姓骨子里的汉人血脉,仍旧念着收回故土,还汉家江山。 他缓缓拉着缰绳,停在了城外,朝着四方的百姓拱手,掷地有声道:“祈安必不负乡亲们的期望。” 虽说月港解围了,泉州一带乃至福建朝廷的兵力,都需要做进一步部署。 好在花不只先被罢黜,随后阿布罕并未预料到月港这步棋竟然是他萧家军的部署,这才被保护着仓惶离开。若真是召集了江浙行省一直虎视眈眈盯着他动向的精锐,这场仗还真不好打。 徐海与吴起镇也算是变相帮了他,形成了暗中的制衡。 一路骑行思忖着下一步的安排,转眼间便回到了县衙。 他来不及更换满是血迹的铠甲,下了马便径直进了屋。 元夫人自他走后,趁着熬药的功夫也思考了他们母子的后路。 左右逃难的身份也算是能派上用场,就算此刻被他派人制服,朝廷尚未灭亡一日,他萧祈安作为义军主帅就没有理由杀他们孤儿寡母,被天下人耻笑心胸狭隘。 虽说打定了主意,面上还是对他尊敬有加,主动说道:“姑娘喝完了药,时不时会呓语几句,比起前几日只能饮水要好上许多。将军去瞧瞧罢。” 萧祈安微微颔首,接过沈慈恩递过来温热的面巾,擦了脸和手,这才掀开帘子进屋,坐在了床榻前的春凳上。 他轻轻握住路南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陆南星感觉自己像是被封存在极寒的冰川之下,刺骨的寒意不断笼罩着四肢百骸。她想呼喊,却无法张开嘴。 在强烈的求生意识之下,她挣扎着动了动,在剧烈的疼通之下悠悠转醒。 最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盏熟悉的玻璃花鸟球灯,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那段美好的回忆。 她忍着疼痛,缓缓抬手轻轻触摸玻璃凹凸不平的彩绘,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只球灯是她十五岁及笄时,外祖母亲自去洋行带着她挑选的众多礼物之一。 当时,玻璃是个新鲜玩意。尤其这样造型别致的小灯,可以挂在拔步床内。每当夜晚来临之时,她都会将帐幔放下,在乳娘的催睡声中躺着观看球灯映射不同的彩光,带着满足的笑意进入梦乡。 这盏球灯伴随着她直到被选为皇后,动身进京当日。她将球灯摘下,打算带去宫里以慰藉思亲之情。许是她刚听闻父母在去京途中被起义军杀害,又听闻自己被迫与外祖母分离,且意味着日后怕是再无相见的机会。竟然失手摔碎了这盏她十分珍爱的球灯。 如今当它完整的出现在眼前,手上的触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难道她再次穿越了么?!带着令人激动的疑问,她挣扎着扶着床边的雕花栏杆强行撑起身子,扯着微哑的嗓子朝外间唤了声,“阿姆。” 她竟然听到了格外亲切温厚的声音,“小丫头终于醒了。” 陆南星见一名银发簪翠玉,身着藕色万蝠纹褙子的老妇人在乳母地搀扶下急切地走了过来,潸然泪下,哽咽着唤了声,“外祖母!”这三个字,道不尽分别后憋在心里的苦楚和委屈。 方老太太从未见过一向欢乐犹如小家雀似的外孙女满脸都是泪水,眸中的悲伤是那般陌生,急忙歪坐在床榻上,“乖女,是不是做噩梦了?”满是皱纹的手习惯地在她背上来回搓磨,“不怕,只是梦罢了。”又看了眼乳母,不满地说道:“淮王世子也是,咱们星儿说要游船,他就带着去啊?结果还落水了。幸好咱们星儿会凫水,还顺带救了他!要不是因为这,星儿能病了这些个日子么?从小到大,何时见她这般病过,哼!” 乳母悄悄向陆南星使了个眼色,柔声劝道:“老太太消消气。不是奴婢要为淮王世子说话,游船是咱家姑娘张罗去的,用的还是红毛夷那边的什么船。那船奴婢从姑娘这儿见过彩色图样子,敢情那船细长又窄小,船头船尾还翘得老高。淮王世子出游,哪里用得他动手划船?甘愿被咱们姑娘当船夫,还被灌了很多什么葡萄酒,不落水才怪。要奴婢说,淮王没找上咱家,说不定还是世子为姑娘遮掩呐。” 方老太太想想乳母描述的场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陆南星的额头,“你外祖父当年因着你父亲来南边上任,想着头一胎生个男丁取名兴旺之意。起初我听着这名字,陆南星路难行的,怎么听怎么不好。谁知,你这个小淘气从小登高爬上,胆子大的学夷人说话,上洋船摸大炮,就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我看你脚下的路,平坦的很。” 陆南星目光看不够地在她脸上徘徊,闻言只有苦笑的份。 她的‘路难行’全部应验在短暂的后半生,如今还不知这场穿越能存续多久,想到父母将于不久便会遇难,而淮王世子…… 想到此,门外便有丫鬟通报,“回禀老祖宗,淮王世子在二门外求见。” “让他先回去罢,就说姑娘病体未愈不方便见客。”方老太太越发觉得乖外孙女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心中还是生气淮王世子不知规劝。 陆南星缺喝住了丫鬟,“外祖母,孙儿有话要与淮王世子交代。您先回房歇会子,晚间孙女也有话要与您说。” 方老太太是看着她长大的,知晓她自幼就是个有主意的性格,便故意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前儿还和我说什么永远不嫁人,要陪着我颐养天年,怎么,这才没过几日就变卦了?难不成你爹娘又背着我偷偷给写信劝说你了?他们哪里懂,淮王府邸远在赣鄱,距离广州那么远,我想见你一面都难。我老婆子千里迢迢坐车过去,一把老骨头也散架了。王府不比别处,妻妾之间斗心眼子害命的事还少么。” 老人家越说越生气,“哼,我这就回去让管家给你爹娘去信,骂他们!” “外祖母。”陆南星要起身拦,却被乳母使了一个眼色。 她明白乳母这是让她稍安勿躁,过会子老太太这股气儿过去了,就无事了。左右还是因为舍不得她嫁那么远。 想到日后不但嫁给了姬妾更多的人,还到死都没能与外祖母见上一面。她急忙下床,坐在镶有西洋镜的梳妆台前,打开熟悉又陌生的妆盒薄施脂粉,起身打开衣柜门,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衣衫,挑选了最不起眼的一套天青蓝的百褶罗衫裙径直套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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