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输掉的千两白银,无论如何,他都会还上,这是他的担当。 “你拿什么还?” 常青安不为所动,咄咄逼人。 她今天就要彻底粉碎他那点自暴自弃,和那副虚张声势的皮囊。 赵在凌:“……” 他抬起头,头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 “我还!” “赵在凌。” 常青安施施然坐下,饮了口茶。 “你连府中合共多少人尚且不清楚,又如何明白千两白银的价值?” 她一一清算着:“赵府养你十余年,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你可知你一身金线绣袍服造价几何?” “你可知听春楼中一壶茶水一碟糕点成本几何?” “你又可知,白银千两,又够我赵府多少花用?” “又够城中百姓多少年嚼用?” “赵二公子!” 常青安看着他:“明日之内,交上你的答卷。” 赵在凌重重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要让母亲再也无法说出这般话来! “你且等着。” 眼见他走远了,常青安这才舒了口气,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感慨道:“倒有几分倔强。” 春兰知机地上前替她揉着太阳穴,笑道:“二公子不服气呢,难为夫人您一片苦心。” 常青安不置可否:“但愿吧。” 只是天色都这么晚了,她掰着手指数了数,今日总共见了两个纨绔儿子,一个哭包女儿,那还有一个呢? 她迟疑着询问:“三公子赵在洹呢?”
第3章 ◎三公子◎ 及至次日清晨。 赵在洹才推开赵府大门,他踏入堂内,顿时愣住了。 常青安身旁是赵在泽、赵在凌和赵瑜,他们都安静安分地坐在一起,甚至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赵在泽一语不发地吃着早膳,没了那一身宿醉酒气。赵在凌则狼吞虎咽,眉头紧锁,眼神游离,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不太专心。 而赵瑜则偷偷看着常青安,捏紧了筷子,有些踟躇,她夹着一筷子清炒白玉丝,有心想侍奉母亲,却又怯怯地不太敢。 赵在洹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幻想,他迈步上前,站在桌前,桌上尚余一副碗筷,明显是留给他的。 他看了看常青安,见她并未露出异样,于是迟疑着坐下,拿起碗筷埋头吃了起来。 赵在洹一肚子疑问,只是碍于桌上静悄悄,食不言寝不语,他只得暂时按下,只不着痕迹地瞧了常青安好几眼。 母亲素日里并不会出院子,可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的大事? 赵在泽放下筷子,随手接过婢女端来的漱口茶,他用完早膳后并未急着起身,反而是端正地坐着,衣冠整齐,目不斜视。 赵在凌胡乱吃了几口也忙不迭放下筷子,草草漱口,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起身出门完成昨日常青安出的几个题,只是仍然强自忍耐着。 赵渝眼见着就剩自己了,她有些着急起来,急急忙咽下糕点,却不妨呛住了,她捂着嘴撇过头咳嗽着,急得眼眶都红了。 “四小姐。” 春兰递给她一杯热茶,她小声说了句:“多谢。” 这时,常青安放下筷子,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无妨。” 她这女儿瞧着什么都好,就是过于纤弱敏感,总爱红了眼眶独自落泪,令人怜惜不已的同时深感疲惫。 赵在洹左看看右看看,三两口喝完清粥,也放下了筷子。 眼见众人都已用完早膳,赵在泽起身,向常青安行礼告退,紧接着赵在凌也匆匆行礼,一溜烟跑没影了,赵渝期期艾艾地行完礼,也走了。 转眼桌上就只剩下了常青安和赵在洹。 他是不是也该走了? 赵在洹这么想着,于是也站起身,正要告退,却听常青安开口道:“你留下。” 果然来了! 昨日他甩下书童没有去学堂,反而溜出去玩了,看今日这阵仗,他就知道不会好过了,现在该来的果然来了,他心中一定。 只是仍存些许疑惑,从前母亲并不拘着他跑出去玩,缘何今日如此发难?可是那几个哥哥们说了些什么? 也不怪他如此作想,实在是今时之景过于奇怪,他们家,从来都不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昨日去干了些什么?” 赵在洹:“只在京中转了转。” “在武馆旁观一日,可曾瞧出些什么?” 赵在洹一惊,母亲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 “怎得不说话?” “我……” 赵在洹仔细地看了看常青安,见她没有发火的迹象,于是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直言道:“我不喜四书五经,更喜舞刀弄棒。” 常青安微微一笑:“学些拳脚功夫,你又要做什么呢?” 赵在洹一愣,他还真没想过,仅仅只是喜爱罢了。但他反应极快,反问常青安:“敢问母亲,那学些四书五经又能做些什么呢?” “看来你果真不识经纶。” “母亲何出此言?” 常青安慢悠悠道:“学四书五经,便是解答你今日之疑。” 话题一下又绕了回去,赵在洹一噎,有些闷闷。 “若只是旁观,未能精研,也不过是一些花拳绣腿。” 赵在洹:“才不是!” 他激动起来,说着还比划了两下,虎虎生风。 常青安佯装质疑:“我看那些个练家子,皆是孔武有力,一身大力气,如此下手方有力道,不止洹儿可有?” “我当然有!” 他拍着胸膛保证,一脸肯定。 常青安了然,于是她笑道:“你既不喜学堂,那从今日起,便不用去了。” “真的?!” 赵在洹又惊又喜,惊的是母亲当真就这么放过他了?喜的是他可以不用去学堂了。 常青安颔首:“自然。” 赵在洹:“多谢母亲!” “但是,修行之人必不可少的便是锻炼,而洹儿又有一身力气,可愿帮母亲做些事?” “这有何妨,母亲只管开口!” 赵在洹大手一挥,充满豪气。 像这样的小少年,最想获得的便是肯定,尤其是亲近之人的肯定,在这个年纪,往往自觉已经长大成人,不屑于以小孩自居,只消三言两语,便轻易入了套,还沾沾自喜,引以为豪。 不过,小孩子多做做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常青安含笑道:“你二哥欠下巨款,如今府中入不敷出,洹儿可愿做些活计补贴家用?” “?” 赵在洹愣了愣,没想到母亲居然提出了这个要求。 做活? 他可是赵府三公子,但是,母亲说是补贴家用,赵在洹有些迟疑。 常青安抚了抚鬓边,轻声叹道:“你若不愿便也罢了。” 春兰接话道:“夫人这只簪子有些年头了。” 赵在洹目光移到常青安头上那只檀木簪,顿时下定了决心:“我去!我定会赠母亲一只新簪。” “洹儿长大了。”常青安感慨道。 春兰:“可不是,三公子向来最体贴不过。” 听得这两句表扬,赵在洹咧开了嘴,心想不过是做些活计,这可难不倒他。 春菊则提议道:“奴婢听说东城船坊正在招收短工,一日能有数十呢!” “此言当真?” 赵在洹眼睛一亮:“母亲,那我这便去了。” 一日能得几十,那岂不是做几天活计便可挣下百两白银,再好不过了。 “辛苦洹儿了。”常青安故作疼惜:“来人,给三公子换身衣裳。” “?” 赵在洹不解地看着她,常青安解释道:“这身衣裳精贵,哪能受得了粗活,且你这身行头一瞧便是公子哥儿,船坊如何肯要你?” “我明白了!多谢母亲,我一定隐瞒身份,争取多做些活计。” “甚好甚好。” 常青安笑意盈盈,看着他换上一身粗布短打,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去。 “傻。” 常青安表情顿敛,摇了摇头。 春菊故意说数十,隐瞒了金钱单位,她说的是数十铜板,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三公子,以为是银两。 徒有一身赤诚冲劲,却粗心莽撞。 她便要借由此事,让他好生长些记性。 偌大的赵府怎会入不敷出?况且他们方才用过了早膳,无一不精,退一万步说,哪怕赵府真个没钱了,也犯不着让府中的公子去做这些粗活。 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精贵少爷。 习武之路远比习文更难,不论寒暑地吃苦与坚持。 常青安轻叹:“去寻个习武师傅。” 春兰:“夫人这是当真允了小公子?” “他既一心如此,又何必强拗,只是功课也不能落下。” 常青安看着茶内漂浮的茶叶,声音轻缓:“兵者,诡也。” 若想出头,空有一身蛮力可不行。 赵在洹隐瞒身份,来到码头,他左顾右盼,寻到了管事,立刻走了过去。 “我想在这里干活。” 他直言不讳,一脸坦诚。 王管事上下打量他一番,轻嗤:“小白脸能有几分力气?” 他指着路过的一人,那人肩上扛着一袋货物,身形佝偻,脚步沉重。 “你可知我这一袋货物重几何?” 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视,分明没有将赵在洹放在眼里,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对待,从前他出门那都是公子排场,前呼后拥的,哪能被人这般直白地嗤笑。 赵在洹沉下脸来,他径直走向货物堆,一把扛起一袋货。 习文他不擅长,但若论力气,那倒还真有几分。 “如何?” 王管事亲眼见他扛起了货物,还好似并不如何费力,于是他这才允肯:“那你便留下在我这干活。” “嗤。” 赵在洹昂首阔步地走过,到另一边卸下货物。 “这小子。” 王管事啐了口。 于是赵在洹辛辛苦苦地搬了一天货,一天下来,也没吃上多少东西,倒是浑身酸痛,整个人也灰头土脸的。 他找到管事的要今日的工钱:“怎么才三十文?” 王管事:“你爱要不要,也不看看你什么时辰才来。” 赵在洹扯住他:“是三十两,我听人说一日能得数十银子才来的。” “银子?!”王管事呸了声:“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 “你赖账!” 王管事拍开他的手:“你便是找到衙门里去那也是三十文。” 赵在洹茫然:“怎么会?” “也不知你到底是听谁说的?几十两银子?哪有那么多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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