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书房外,护院们都以为,方才的一阵哐当响,是小夫妻闹了矛盾在砸东西,否则大奶奶怎不喊他们进去救场? 秋荷推开拉她的青橘,急赤白脸地跑过去,使劲儿拍门,“姑爷对小姐做了什么?枉费小姐事事为您着想!” 屋子里一片寂静,没有回音。 风萧萧,吹散莽茫夜雾,漏尽更阑,鸦默雀静。 城外河边的马厩内,停靠着不少拉车的马匹。车夫们守在城门口,日夜轮换着招揽生意。 纵马停靠在马厩前,身披鸦青色裘氅的卫九看向一名凑过来的车夫,“去金陵,接吗?” 那可是长途跋涉的大生意! 车夫点头捣蒜,满眼堆笑地捻了捻手指,“三十两。” 他刻意要高了价钱,留给行客砍价的余地。 哪知,那人抛出一枚金锭子,云淡风轻道:“不必找零。将这女子送去金陵宁氏府邸。” 车夫下意识接住,颠在手里,沉甸甸的足有十两。 一双眼瞪成铜钱状,车夫使劲儿咬了一口金锭子,立即喜上眉梢。 货真价实! 还有这好事儿? “诶呦呦,爷放心,小的一定将这位姑娘安全送达!” 卫九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女子跨下马,大步走向马厩,“哪辆车?” 车夫点头哈腰地为其引路,嘴角快咧到耳根了,“最里面那辆。地下湿滑,爷慢点走。” 马厩外的青骢马发出“噗嗤”一声鼻音,哒哒哒地跟了进去,晃着脑袋去拱卫九的手臂。 车夫不由赞道:“这马儿通人性啊。” 富贵人家养出的马匹,连毛发都是油亮顺滑的。 卫九避开青骢马的触碰,“出去等着。” 青骢马又“噗嗤”一声,伸长脖子拱起他怀里的女子。 卫九没理,径自将宁雪滢塞进车厢,正要牵起青骢马离开,却突然被人拽住一角氅衣。 刚刚苏醒的宁雪滢费力爬起来,紧紧拉着男人的衣角,“你为何要......针对我?” 雪白的小手因使力泛起细细的青筋,轻颤着、倔强着不肯松开。她不懂,不懂卫九为何对她怀有敌意。 还挺难缠的呢。 卫九谩笑,淡淡看向贼眉鼠眼的车夫,“愣着做什么?拴车启程。” “诶,好嘞!” 可不能让到手的金子飞了。 车夫飞快捯饬起车具。 卫九抬起长腿跨上马车,连同拽着他的女子一并带进车厢。 车内昏暗,卫九拿出火折子点起悬挂的风灯,燃亮视野。 火光中的紫衣男子,更显慵懒鬼魅。 意识到不妙,渐渐恢复清醒的宁雪滢松开手,作势要逃,被卫九长臂一揽,勾了回去。 后脑勺磕在男子敞开的膝头,宁雪滢吃痛,奋力挣扎起来。 卫九坐在长椅上,单臂提起宁雪滢按坐在自己身侧,似笑非笑道:“这么倔强,送你一程好了。” 宁雪滢扭动肩头,却是力气相差悬殊,徒劳无功,“为何针对我?” 重生这种诡谲的事,怎能随意与人说起?何况是对身侧的女子。 前世,她与沈懿行合谋,献给卫湛一出美人计,害卫湛陷入埋伏,被九把刀剑穿膛,其中一把正中心口。这笔账,卫湛竟能不与她计较。 当真是色令智昏。 卫九转动起食指银戒,感受着车轮碾过碎石的晃动。 风沙袭面,车夫扬起马鞭,驱马驶向金陵的方向。 一匹青骢马跑在后头,迎风扬起光亮的鬃毛。 被折腾许久,宁雪滢又冷又饿,失了体力,她靠在车壁上环抱住自己,思考着脱身的法子。 长途跋涉,一个贼眉鼠眼、见钱眼开的车夫哪里靠得住! 说不定会在途中将她贩卖。 在卫九离开前,她必须脱身。 “小伯爷送我回金陵,总要寻个信得过的车夫吧。” 听出她的服软和妥协,卫九打开自己的水囊灌了一口,闲凉道:“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意思是,根本不在乎她接下来的境遇有无危险。 宁雪滢也是在这一刻发觉自己挺坚韧的,明明面对的是自己丈夫的脸,却能将他与丈夫割裂开对待,不被他的恶行影响到自己对卫湛的态度。 “我饿了。” 路上有些颠簸,卫九闭上眼,“自己想办法。” 抵达金陵城前,别说饭来张口是不可能的,就是遇见危险,都要靠她自己摆平。 宁雪滢挑开帘子,“师傅,有吃食吗?” 车夫扭头,刚要作答,却在看清女子容貌时,顿了又顿,艰难地移开视线,“椅子下面有干粮,娘子自便。” 宁雪滢没客气,弯腰拉出椅子下面的箱笼,埋头翻找起来。 箱笼里杂乱堆放着大包小包,不仅有油纸包裹的窝头、烙饼、馒头,还有换洗的衣物,以及不知名的药包。 宁雪滢没有窥探他人秘事的癖好,但事关自身安危,不得不防。 拆开药包,里面的红签儿黑字格外显眼。 草木灰。 草木灰可做肥料,但为何会出现在车夫的行囊里? 好在前不久与秋荷一同研习过医书和药草,宁雪滢沉下心来,细细揉搓嗅闻,努力辨认,忽然猜到什么。 这不是草木灰,而是掩人耳目下的软筋散...... 不知车夫为何会备下软筋散,或许为了中途遇匪自保所用,也或许,杀人越货,残害行客。 宁雪滢无从探知,却生出一计。 觑了一眼闭眼假寐的男子,她暗暗将软筋散沾在两个窝头上,递出其中一个,“师傅吃一个吧。” 最难抗拒美人恩,尤其是靡颜腻理的美人。车夫还沉浸在那一眼的惊艳中,二话没说接过窝头啃食起来。 “娘子也快些食用吧,别客气,想吃几个都可以。” 忍着对方贪婪的视线,宁雪滢垂目,羞答答地撩下帘子,“多谢。” 随之听得一声轻嗤。 闭目的卫九轻勾唇角,毫不避讳地流露出讽刺。 宁雪滢没在意,拿起另一个递到他嘴边,“小伯爷也吃一个吧。” 卫九以折扇挡开,很是嫌弃,拒绝的动作倒是轻柔。 宁雪滢放下窝头,拿起另一个小口吃起来,她默默掐算着车夫昏迷的时长,又将百转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对付卫九上。 只要迷晕卫九,她就可以骑马返回皇城。 身为大将军的女儿,即便不会功夫,也自小接触过骑乘,纵马返回不在话下。 可卫九在食物上极为挑剔,如何能哄骗他吃下? 夤夜漫漫,晓色未至。 卫九挑帘,遥遥可望矗耸山峦。 风沙散,前缘尽。 看在卫湛和宁嵩的面子上,他没打算要这女子性命。 仁至义尽。 他慢慢撕扯起昂贵的衣摆,缎面的撕扯声钻入宁雪滢的耳中。 “你要做什么?” 卫九没有回答,将一条条缎子依次打结,最后捏住两端用力扥了扥。 结实的程度,足够绑缚住她,以免她中途跳下车乱跑。 见状,宁雪滢丢开手里的窝头,急急起身,再次被男人搂住腰肢拽了回来。 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车底,她奋力蹬踹,毫无章法地捶打着上方的人。 推搡间,乱了发丝,皱了衣裙。 车箱内的风灯来回摇晃,倏然,帘子外传来“哐当”一声响。 宁雪滢猜到,是车夫昏倒滚下了马车。 在被缎子勒住双腕的一瞬,宁雪滢突然揽住男子的肩,借力坐起身。 身段如蔓藤柔韧缠绕,她拼尽勇气,歪头堵住了卫九的唇。 发狠地咬破那两片淡色薄凉的唇瓣,尝到血锈的味道。 被一股清甜侵入,卫九紧锁眉宇,快速将人推开,直起身擦了擦唇上的湿润和鲜血,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两厢厌恶如烟火锦簇,一同炸开在夜色中。 宁雪滢扑向长椅,急不可待地打开水囊猛灌了几口,随即将水囊撇出窗外,趔趄着倒在长椅上,满腹仇意地睨着男子。 卫九用手背反复擦拭着薄唇,凤眸快要蹿出火苗子,半是愠怒半是不解地问:“你刚刚......亲了我?” 宁雪滢扭头不理,她哪里是亲? 是咬才对! 忍着上涌的情绪,卫九挑开帘子看向空荡荡的车廊,意识到不妙。 轻敌了。 暗骂的工夫,他的四肢开始无力,头重脚轻。 这丫头将迷药涂抹在了唇上! 水...... 颀长的身形微晃,他扶着车框转过身,阴恻恻地盯着缩在角落的女子,没等伸手去捉,整个人向前栽去,“咣当”倒在车底。 宁雪滢慢慢站起身,若非顾及着这是卫湛的身体,她非要狠狠鞭挞他的肉身了。 夜色浓郁,一抹倩影轻巧跃过倒地的男子,钻出车厢,按着往日骑乘的经验,坐在车廊上拉紧缰绳,“吁——” 拉车的马匹缓缓停了下来,她跳下车,提裙跑向后方。 粉白间裙迎风翻飞,她奔向后方的青骢马,“乘风,带我回城。” 青骢马有些迟钝。 宁雪滢抚摸起它长长的脖子,飞快跨上马鞍,拉转缰绳,“你的主人会自己回去的。” 说罢,一夹马腹,纵马驰骋在无边夜色中,甩掉了停下的马车以及晕倒在路边的马夫。 夜澜深深,衣衫染湿雾,健壮的马匹驮着娇小的人儿奔向皇城。 马蹄铮铮。 月落参横,倒在车里的男子渐渐恢复了气力,反撑双手坐起身,望向卷帘的车门,入目一片漆黑,繁星点点。 还真是小看了她。 难怪能在前世,骗走卫湛的心。 而此时,倒在路边的车夫一瘸一拐地走来,刚接近车门就被里面的人踹倒在地。 卫九一扬马鞭,驱马驾车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空廓郊野,冰霜如絮,他驾着泛旧的马车,于晨曦天明回到城中。 路过一家烧饼摊,他下了马车,随意勾出一把木椅落座,点了两个烧饼,一碗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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