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戳了戳火盆,卫九扔下铁钳,双手插在衣袖中向后一杵,懒洋洋的无精打采。 明日上朝的是他,免不了要与锦衣卫那群狗东西唇枪舌战一番。 他啊,最是和气,不喜欢勾心斗角。 甭管是不是对自身的认知存有偏差,卫九总归要替卫湛解决麻烦。 沉思在如何解决麻烦中,卫九伸开长腿,无意碰到了宁雪滢的鞋尖。 微不可察的触感伴随微妙情绪划过心头,卫九敞着腿没动,却见宁雪滢快速缩起脚,避开了这份儇佻。 卫九扭头看向窗外,很像是被冷落而失望偏偏又嘴硬不肯承认的犟种。 宁雪滢没理会,闭目凝气,盼着尽快回到府邸,也好与之分开。 车队浩浩荡荡行驶在皇城中,先将庄氏一众人送回府。 庄氏主母迎出来,见长子浑身是伤,方知事情的严重性。 庄舒雯扶住长兄,与宁雪滢点头示意,“劳烦姐姐费心卫昊的伤势了。” 该去拜托的人是伯府世子,可庄舒雯也畏惧于“卫湛”强大的气场,只好请宁雪滢帮忙。 宁雪滢颔首,叮嘱了几句,放下疏帘继续乘车。 漏尽更阑,阒静幽深,她在一阵淅淅索索的细微动静中渐渐睡去,歪头向一侧倾倒。 卫九默了默,长腿一跨,跨至对面长椅,坐在了她歪斜的一侧。 当黑茸茸的脑袋抵在肩头时,卫九下意识攥住长椅上包裹的乘云绣锦垫。 他作何要防她摔倒? 不是多管闲事吗? 矛盾的心理交织缠络,可他没有折回对面,而是仰头盯着晃晃悠悠的车顶,薄唇扬起不自知的浅笑。 女子清浅的呼吸喤喤盈耳,卫九在一阵诡异的心悸中侧低下头,轻轻勾起女子的下颔,仔细打量起这张令卫湛魂牵梦绕的脸。 先前,卫九总是会问,卫湛就那么舍不得放手吗?宁愿重蹈覆辙也要奢求与她在一起? 此刻,他的答案变得模糊,甚至是无解。 “宁雪滢,你是真心出卖过他吗?” 他不确定了。 轻叹一声,他支起一条腿,让女子躺在自己的胯骨凹陷处,如同将人横放在腿上,还提供了“玉骨枕头”。 宁雪滢无意识地调整睡姿,后颈更为贴合在他的胯骨凹陷处。 卫九低头凝睇,不自觉地抬手轻抚起她的五官,从黛眉到眼皮再到挺翘的鼻尖,最后到柔软的唇瓣。 她的唇小小的,红润饱满,似乎比他吃过的任何浆果都要可口。 想法一经冒出,发酵出了不可控的躁动,他深深呼吸,想要摒弃杂念。 该厌烦她才是。 可...... 真的比浆果可口吗? 他舔舔发干的薄唇,慢慢附身,先用呼出的气息试探在她的皮肤表面,见她没有抵触,才再次附身,含了一下那小小的唇,迅速撤开。 是甜的,比上次品尝还要清甜。 酥麻感自头皮荡开,窜至四肢百骸。 凸起的喉结不停滚动,他又附身,用舌尖舔了舔女子的唇。 炭火的光照在男人的侧颜,映出他颤颤巍巍的影子,不知是炭火在跳动,还是他的心跳牵动了影子在轻颤。 品尝到甘露般的滋味后,他将宁雪滢稍稍抱起,对着她轻启的唇再次袭去,勾缠住了她的舌尖。 “吱吱”的涩响荡开在昏暗的车厢内,卫九像是醉酒的人上了瘾,对着怀里的女子贪婪索取。 应是布袋里的迷药没有完全散去,沉睡中的宁雪滢感受到异样,虽昏昏沉沉难以醒来,身体却有了反应,檀口发出嘤.咛声。 像是做贼心虚,卫九立即拉开距离,扣在她双肩上的大手绷起青筋,胸膛剧烈起伏。 他吞咽起喉咙,盯着面若桃李的美人,快要把持不住。 不该这样的。 可卫湛能得到她,自己为何不能? 将人放平在长椅上,他附身顺着她的下颔一路向上,吻过他想吻之处,最终嘬住女子的一只耳垂。 宁雪滢愈发觉得躁,哼唧着想要逃开,却被扣住手腕。 卫九的目光变了,炽热燎原,滋生出影子不该有的情和欲。 可他不知要如何做,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人。 真真正正属于他的人。 燕好是最快能得到她的方式,可她的心呢? 两者,对他而言缺一不可。 卫湛全得到了吗? 没有,没有完全得到。 马车抵达伯府时,卫九将宁雪滢裹得严实,一言不发地送回卧房。 之后,他去往双亲面前交代事情。 一来二去降下了突如其来的欲。 次子险些被打残,卫伯爷怒目切齿,“秦菱那厮仗着陛下宠信,不把内阁六部放在眼里,带领锦衣卫胡作非为,属实可恨!” 卫九中肯道:“锦衣卫内派系众多,也非全然掌控在秦菱手里,并不是全都胡作非为。” 从朱阙苑离开,卫九又去了一趟珍贝苑。 此时的珍贝苑灯火通明,仆人进进出出,端出的木盆里混着血水。 卫馠和肖遇慕陪在卫昊床边,见卫九进来,默默点头。 卫昊需要静养。 因背上伤势严重,无法仰卧,卫昊面色煞白地趴在床上,接受着医治。 不满二十的年纪,纨绔多年,游手好闲,在这个冬夜,被人鞭挞了尊严,犹如剥皮剔肉。 卫九坐在一旁,陪在弟弟身边。 明明在来之前没什么触动,可这一刻,他由衷希望弟弟这层被生生“剥”下的顽皮,能换来心灵的“新生”,不再以纨绔的姿态蹉跎韶华。 ** 夤夜纱灯盏盏,宁雪滢从混沌中醒来,发觉室内空无一人。 她穿上棉靴,吩咐秋荷掌灯,一同前往珍贝苑探望。 卫昊还处在昏睡中,卫九和卫馠守在门外,小声说着什么。 等宁雪滢走过去,卫馠轻唤了声“大嫂”。 隔着一道竖棂门,宁雪滢不知里面的情况,小声询问道:“怎么样了?” 卫馠摇摇头,“伤势很重,恐会留下很多疤痕。” 肖遇慕在旁安慰妻子,“二哥先前太过阴柔,多些疤痕会显得阳刚些,未必不是好事儿。” 卫馠没好气道:“以前怎么没听你这么评价过二哥?” 肖慕遇扶额,好像适得其反了。 坐在鹅颈椅上的卫九看了一眼天色,快寅时了,该来的总会来。他站起身,无意与宁雪滢交汇上视线,想说些什么,最终不自在地移开,滚烫着耳朵离开。 察觉到他的古怪,宁雪滢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多心。 天儿大亮后,卫昊终于醒了过来,一入眼是母亲的脸。 “昊哥儿醒了。”邓氏本是来镇场子的,以防子女们叽叽喳喳吵到次子休息,可一见儿子醒来,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 宁雪滢赶忙拿出帕子替婆母擦拭,“小叔醒来是好事,母亲怎么还哭了?” 邓氏想接过帕子擦拭眼角,却被一只手抢了先。 卫昊抬手,小心翼翼地替母亲擦掉挂在鼻翼的泪,“是儿子本事小,让母亲担忧了。” 为保未婚妻的兄长而铤而走险,虽冲动,但也叫人挑不出理儿来,宁雪滢非但没有鄙夷,还生出了敬佩。 至少他是有担当的。 稍许,庄府来人,送了好些珍贵补品。 礼尚往来,邓氏让宁雪滢和卫馠一同携礼前去庄府探望庄家兄妹。 ** 早朝后,正当百官回到各个衙署,就听闻锦衣卫与东宫六率起了冲突,更有庄御史从城外归来,马不停歇地直奔御前弹劾秦菱伤人一事。 不少朝臣都已知晓了昨夜花沁楼里发生的事,不由得当做了笑谈。 养心殿内,近来心情甚好的景安帝没有动怒,还主动充当起和事佬。 “秦菱也是误打误撞,撞破了令郎与风尘女子的牵扯,于老卿家而言是好事,只是手段不近人情了些,朕会替你数落他的,老卿家消消气。” 景安帝又看向身在养心殿的卫九,“卫卿护弟心切,朕能理解,但也不能使用火铳伤人。你们双方都有错处,一笔勾销吧,如何?” 这话显然是在偏袒秦菱,庄御史胡子一吹,并不买账。 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是朝中文武唯恐避之不及的官员,却在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前铩羽,不禁令在场的臣子暗自唏嘘。 秦菱站在皇帝的宝座旁,一副有恃无恐之态,甚至对老御史有几分轻蔑,只是昨夜被火铳烧焦的几绺头发耷拉了下来,破坏了他的“英姿”。 景安帝咳了几声,再次咳出血,大好的心情轰然塌陷,他冷笑问道:“怎么,看在朕的面子上,也不能握手言和?” 秦菱主动伸手,可眼里的狠劲儿,可不像是真心想要言和。后腰上包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碍于皇帝抱恙,庄御史只能与之握了握手。 等到秦菱向卫九伸出手,卫九懒懒理了理衣袖,没有顺坡下的意思,还是东宫和詹事府的官员打起圆场,插科打诨中将事情压了下去。 傍晚,卫九回到府邸,与刚刚回府的宁雪滢在后院遇见。 没等车夫搬来脚踏,宁雪滢跳下马车走到他的面前,询问起后续。 那款款走来的模样,像极了妻子在迎丈夫入门。 卫九头一撇,有种莫名其妙的赧然感。 “怎么样?” 可女子的问话将他拉回现实。 他板了板脸向玉照苑走去。 宁雪滢追在后面,费劲儿打听到一些后续。 “秦菱那样猖狂的人,真会握手言和吗?” 即便不了解这个人,也对他的名声有所耳闻,一部分锦衣卫之所以臭名昭著,与他脱不了干系。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珍贝苑,立即有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出乎意料的是,夜里还病恹恹的卫昊,这会儿正趴在床上发奋用功。 陪在一旁的肖遇慕忍俊不禁,“二哥非要与我一同读书,我劝都劝不住。” 随后走进来的卫馠按按眉心。 二哥是被刺激到了? 但愿不是心血来潮。 卫九站在门口,看着发奋的弟弟,浅勾唇角。 一块顽石被点醒,或许能变成金子。 拭目以待吧。 卫氏的子嗣,生来聪敏。 半个时辰后,宁雪滢回到房中,看着空荡荡的床帐,忽然想念起卫湛。 以后都要十日一相见吗? 不愿承认自己抑制不住思念,可在经历一次次“离别”的煎熬后,心壑真的开始空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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