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被无形的心墙阻隔了爱意。 会绾的样式不多,都是男子的发髻,卫湛按着平日对妻子发髻的印象,绾起一个高髻,斜插入簪,又轻轻扯出些碎发,平添慵懒。 “绾得不如秋荷。” 他试着找话儿,拿捏着尺度,清润的眉眼隐现一丝小心翼翼。 清傲从不低头的他,终是败给了情肠。 宁雪滢扶扶髻,刻意没有过多留意,继续低头用饭。 卫湛坐在一旁,剥好一颗颗松仁,放在小碟里,推到宁雪滢的手边。 “我吃不下了。”宁雪滢推开碟子,躺回小床。 收拾起碗碟,卫湛提议道:“今日天气好,我带你去船舱外走走。” “不用了。” “滢儿,你该晒晒日光,不能总躺着。” 宁雪滢略有些烦躁,“我说了不想出去。” 卫湛默然,安静离开。 舱门闭合时,宁雪滢扯过被子蒙住自己,脑袋空空,一多想就会头胀。 舱外响起欢声笑语,是将士们在互相打趣,热闹欢洽。 依稀可闻将士们对他们这对夫妻的赞美之词。 “卫相年轻俊美,夫人婉约清丽,好一对璧人,叫我好生羡慕。” “羡慕就快点成亲,兄弟们也能喝上几杯喜酒。” 多数将士还未成亲,对船上唯一的夫妇多了打量和好奇。 可本该被羡慕目光围绕的她与他,成了船上最尴尬的存在。 晌午时,卫湛又端来热乎的饭菜,还有开胃的冰糖山楂,以及一盅炖到软烂的羊蹄汤。 在靠岸前,宁雪滢不打算因为和离而绝食逼他做出决定,那样太亏待自己,也太为难他。 拿起瓷勺,她舀起汤汁品尝,被烫了舌头。 “唔。” 卫湛递过一碗冰糖山楂。 宁雪滢擦擦嘴,礼貌而疏离,“我吃好了,多谢。” “吃些山楂。” “不了。” 卫湛也不逼迫,目光柔得快要沁出春露,“可还反胃?能让军医看诊下吗?” “我不干呕了。” “可我不放心。” 忽然意识到什么,宁雪滢面露异色,笑着摇摇头,“放心,没有怀上,三月下旬我来过月事。” 卫湛微顿,点点头,看不出失落,但还是在晚膳时带来了军医。 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两人之间的矛盾,宁雪滢伸出手,配合军医诊脉。 “夫人胃虚气逆,没有大碍,可食用一些和胃生津的食物,回头老夫让后厨在粥里加些红枣。” 卫湛彻底放下心来,送军医离开,又坐回桌边,看着宁雪滢用完膳。 用膳后,宁雪滢低眸道:“卫湛,不需要再对我好了。” 如果他的真心掺杂欺瞒,那她宁愿不要。 或许幼稚吧,但她只会一倔到底,在动心后,无法在感情里得过且过。 卫湛一言不发地收拾起碗筷,直至走到门口才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不管你,跟和离与否无关。” 次日一早,卫湛又来送饭,得到的是宁雪滢加倍的冷漠。 一碗红枣粥,两块素馅饼,一碟酸萝卜,几盘咸鱼干,简单的早膳,后厨将船上的食材发挥到极致。 咸鱼干是腌制过的,有鲈鱼、鳜鱼、鲫鱼、草鱼。 卫湛发现,宁雪滢略过了咸鱼干,一直在吃酸萝卜丝。 他默默记下:妻子不喜欢腌制过的鱼肉。 这片水域游鱼种类丰富,天气好时,后厨会就地取材,现抓现做。 站在甲板上,望着光膀子下水的将士们,卫湛转眸看了一眼妻子所在的船舱。 须臾,在一片起哄声中,卫湛一跃而下,身姿皎皎如玉树,连入水的动作都是优雅从容的。 被起哄声吸引了注意力,宁雪滢站在船舱的窗前,看向呈弧线入水的男人,不知他怎会凑这份热闹。 卫湛一向是安静喜静的人,鲜少会在众目睽睽下显露自己。 这时有叩门声传来。 宁雪滢拉开,见是船上的厨娘,露出淡淡一丝笑意,“您有事?” 船上只有她们两个女子,厨娘见宁雪滢整日闷在舱里,不由多了份关切,“卫相在同将士们一起抓鱼,夫人过去瞧瞧,顺便透口气儿。今儿风和日暖,事宜多走动。” “不了。” 厨娘是个六旬老人,有些耳背,没有听清宁雪滢的回答,笑着拉住她的腕子往外走去,“年轻的姑娘,也要多晒晒日光,要不肤色太过苍白。” 不好拂开老人的手,宁雪滢不得已跟在后头,等到了人多的地方,立即移开视线。 不敢直视一个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 将士们见到次辅夫人,立即拢好衣衫退避开,生怕被卫相嫉恨上。 全船的人都看得出,卫相爱妻如命。 甲板上瞬间空旷,宁雪滢尴尬地唤了一声,“我妨碍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 “末将有事先行一步!”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嬉嬉闹闹着离开。 厨娘看向浮上来的几名将士,甚觉奇怪,“怎么没见着卫相啊?” 一名中年将领在水里抹把脸,“卫相还没浮上来?” 随即扎进水里去寻找。 宁雪滢扶拦俯看波光粼粼的水面,深知卫湛水性好不会有事,“没事的,您去忙吧。” 夫人都开了口,厨娘自知不便多嘴,默默退开。 日光璀璨,水面浮金璀璨,宁雪滢倚在栏杆上凝着金陵的方向,全然没在意卫湛是否浮了上来。 陆续有将士扶着梯子登上船,可依旧没见卫湛的身影。 那名中年将领换上干爽的衣裳,搬来躺椅,招呼宁雪滢落座,“刚在水下瞧见相爷了,没有危险,夫人坐着等吧。” 宁雪滢道声谢,闭目感受点点日光跳动在肌肤上。 倏地,有一滴清凉的水珠溅在面颊上,她睁开眼,入目的是卫湛湿漉漉的模样,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中裤,沾在笔直的双腿上。 窄腰之上,两条人鱼线汇入长裤,无法一探究竟,长裤中间却又因打湿而若隐若现。 宁雪滢想到一个词,野性。 水天交接,雪松般的男人以另一种方式蔚然壮硕。 宁雪滢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懒洋洋的不愿动弹半分。 卫湛将装着几只鳜鱼的网兜放在一旁,单膝跪在宁雪滢的身侧,随着下蹲,腹部和背脊的肌肉呈现出更为流畅的线条。 “滢儿,晌午可想吃清蒸鱼?” “不想。” “那晚膳呢?” “卫湛,你能离我远点吗?” 脸上有水珠顺着下颚滴落,卫湛低头抹了一把,“我只是想让你多吃些。” 此刻,他甚至没有用“为夫”自居,只为不遭到她的排斥。 素来被众星捧月的清冷君子,第一次尝到被嫌弃的滋味。 宁雪滢甚至懒得再动嘴皮子,尽显冷漠之姿。 似乎再多问一句,她就要回到船舱不再出来。 在卫湛面前,历来都是别人要识趣,而这次,他识趣地离开,捡起地上的衣衫,一件件穿在身上,又将网兜送去灶房。 甲板上陷入宁静,偶尔水鸟声传来,婉转悠扬,交汇在暖风中。 宁雪滢贪图这份宁静,可越贪图其中,心就越空。 当晚,卫湛没有现身,厨娘送来一碗鱼片粥,说是给全船的人准备的宵夜。 宁雪滢没有胃口,也不好拒绝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 深夜潮气重,她在沉睡时忽然脚趾抽筋,疼得冷汗涔涔,打翻了床边的灯架。 灯架倒地,发出“哐当”一声响。 一道身影推门而入,快速靠近床边,“滢儿?” 宁雪滢气若游丝,“右脚抽筋了。” 卫湛掀开毯子,掰起她的右脚脚趾,直到一声“可以了”才停下。 可他没有立即松开,而是将她的一双小脚揣进衣襟。 宁雪滢想要缩回,“你做什么?” “别动,给你取会儿暖。”让那双冰凉的小脚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卫湛抚了抚她的头发,予以安抚,“睡吧,睡着我就离开。” 语气温柔的像在哄女儿。 之后,他真的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给她暖脚。 疼痛感消失,宁雪滢渐渐放松下来,凝着黑夜中的暗影,心情复杂。她扭头撇向枕头边缘,无声地逐客。 卫湛没有离开,静静坐在床边,一下下按揉着她的脚丫,等察觉到女子有了睡意,便放缓手劲儿,助她入眠。 稍许,替她整理好被子,才起身准备离开。 可投进来的月光太过温柔,他又折返回来,附身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仅一下,蜻蜓点水。 次日天大亮,被子不及日光温暖,宁雪滢动了动眼皮,缓缓醒来,怔怔望着舱顶,不解卫湛怎会在听到动静后能立即冲进来,即便住在隔壁,也无法做到立即现身吧。 稍晚,她推门出去询问,才知卫湛夜里都是睡在她的舱外。 厨娘指着不远处的躺椅,轻叹道:“这几日,卫相就睡在那上面,一直守着夫人。” 宁雪滢捏紧袖口,有些涩然。 “他去哪儿了?” “卫相一大早就带着几个将领去了另一个船舱议事,一直没有出来。” 等厨娘离开,宁雪滢坐到已感受不到卫湛温度的躺椅上,望着潺潺淙淙的水面。 明明在朝堂上是个狠角色,在她面前却成了锯嘴葫芦,又闷又无趣。
第64章 军船靠岸那日,宁雪滢刚步下艞板,就被飞扑过来的秋荷抱个满怀。 “呜呜呜小姐,你没事就好!” 被挤开的青橘焦急地跺跺脚,张开手臂抱住她们两人。 被团团围住,宁雪滢终于感受到一丁点儿的踏实感,仰头望向苍穹时,被湛蓝的天色抚平了这些日子淡淡的感伤。 她从来不是会沉溺在痛苦中的人,有向阳而生的开朗乐观,也有排解消沉的自我暗示方法。 船舶靠岸,该赶往金陵与爹娘团聚了。 因被劫持一事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宁雪滢没能在靠近金陵城的渡口上岸,只能重新规划路线,乘马车行进。 和离的事,她想要再提,却没再瞧见卫湛,甚至不知他现在何处,是否返程回京了。 卫湛如蒸发一样,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 芦苇依依,水鸟啾啾,在卸载鱼虾的渡口,停泊着多艘渔船。 一名年轻的女子拉着驴车走来,想要买些新鲜的鱼虾回去煲汤,剩余的腌制成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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