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又是一道惊雷,宁雪滢是有点儿怕雷电的,还不喜被雨水打湿鞋袜,罢了,夜深了也懒得折腾,她扭头从包袱里扯出一条裤子,“换上。” “哪儿来的?” “出门在外,随手备了男装。” 卫九拿过明显短了一大截的中裤比量了下,失笑道:“哪哪儿都不合适,要不我别穿了。” 他卷了卷舌尖,自知冒失会惹她不快。 见宁雪滢背过身,一头乌发垂腰,他有些口干舌燥,快速换上新裤子,走到桌边喝了口茶。 用的还是宁雪滢的瓷盏。 宁雪滢无视他的举动,踢掉绣鞋躺到床上,抖开婆婆叠放整齐的被子盖住自己,缩成一个球。 “你睡地上。” 卫九弯腰摆好鞋子。 四月不再寒冷,加上体内臊得慌,他指尖一掸,熄灭灯火,单手撑头坐在桌边静默不语。 星月黯淡,雷电交加,他抬起手,以视线的错觉,隔空轻轻“拍”在宁雪滢的身上,不声不响地“哄”着女子入睡。 等女子彻底入睡,他悄然靠近,借着紫电的光亮,细细打量她的睡颜。 怎么看怎么喜欢。 心口如有羽毛划过,他坐在床边,目光变得愈发认真。 “小滢儿,让我代替卫湛吧。” 轻喃一声,他温柔笑开,如开在雨夜的榆叶梅,妖冶与冷魅并存。 无形的羽毛还在心口挠痒,他又靠近了些,气息游弋在女子的脸上,拂过红唇时,犹豫了很久,终是没有落下吻。 从未被任何情绪困住过的他,生来乖张恣睢,奈何遇见了宁雪滢。 宿命,让他收起利爪,正视了自己的感情。
第65章 辰时碧空如洗,日暖风和,宁雪滢用过婆婆做的早饭,本想带着秋荷去后山寻觅草药以打发日子,可寻了半晌也未寻到那丫头的身影,打听后方知,那丫头与青橘一起做了个纸鸢,跑出去撒欢了。 摇了摇头,宁雪滢拿出马车里的药篓,叫上两名影卫同行。 两名影卫刚要出发,见自家世子爷靠在篱笆门前闲闲地看过来,立即不约而同地捂住肚子。 “卑职吃坏了肚子,去趟茅厕。” “卑职也是。” 望着跑远的两人,宁雪滢横了卫九一眼,负气离开农家,朝后山走去。 身后如影随形。 草长莺飞的时节,宁雪滢背着药篓在山坡上走走停停,采集了不少用以止血的艾草和解毒消肿的刺苋。 卫九跟在后头,时而帮她提提药篓,时而替她赶赶飞虫,百无聊赖又惬意自在。 行至半山腰,宁雪滢坐在一片狗尾草前,捶了捶小腿。 卫九放好药篓,瞥一眼坐在草丛里的女子,试探着凑近,再凑近。 下了一夜的雨,山上还有些潮湿,卫九脱下外衫,将人拽起,垫在她的臀下,“坐吧。” 宁雪滢也没客气,坐着他的衣衫,看蜜蜂萦绕在艳丽的花朵旁。 卫九搬来一块大个儿的石头坐在其上,同样望着采蜜的蜂,“跟你说一件卫湛的糗事吧。” “我不想听。” “那你捂住耳朵。” 宁雪滢当真捂住耳朵,却没有起身走开。 说明什么? 卫九心里涩涩的,他哪有卫湛的糗事啊,不过是在没话找话。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一桩糗事,宁雪滢觉出自己被骗了,揪下一根狗尾草丢在男人身上。 卫九拿起狗尾草,叼住根部,手上不知何时编出一个草人,塞进她手里,“以德报怨。” 宁雪滢想丢开草人,却见小草人编得实在精致,手腕一转,扔在药篓里。 小草人仰面,与他们望着同一片天空。 风吹草动,清新扑鼻,宁雪滢在不知不觉中有些犯困,脑袋一歪一歪的。 卫九搬开石头,席地而坐,等肩头一沉时,微不可察地提起唇角,继续低头编织着草人,反手丢进药篓。 小草人变成了一对。 睡意席卷,带着宁雪滢穿过陈旧时光,再次拨开迷雾丛丛的前世。 梦里,她又回到东宫的偏殿里,然而这次没有被绑缚,而是在宫女的服侍下,浸泡在了浴桶里。 俞翠春坐在一旁,扇了扇遮挡视线的水汽,“别嫌老身唠叨,你可要谨记,服侍殿下要温柔小意,不可造次,否则功亏一篑,白白搭上自个儿。” 浴汤热烫,她掬一把水浇在脸上,使劲儿拍了拍,“我记下了。” “那就好。”俞翠春抓起玉盘上的碎花,撒进浴桶中,“殿下喜欢你,愿意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要惜福,把殿下伺候好了,还愁没权没势在皇城无法立足?” 她点点头,由宫女搀扶着跨出浴桶,以红纱遮住曼妙身姿。 深夜,一道身影渐近,伴着肆无忌惮的打量。 她坐在架子床上攥紧裙摆。 太子沈懿行走进寝殿,看着床帐中静坐的美人,柔和了目光,弯腰握住她一只柔荑,“雪滢,你终于想通了,来,起身让孤瞧瞧今夜这身打扮。” 她顺着力道站起身,红纱长裙垂落脚背,挡住雪白的赤足。 沈懿行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勾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眼底得意至极,对她亦是势在必得,“垫脚,吻孤。” 她忍着恶心踮起脚,仰面送上吻。 沈懿行低笑,刚要附身一亲芳泽,胸口徒然一痛。 他睁开眼,肃了面容,紧紧攥着女子刺下的簪子。 被一记耳光掴过,她倒在床上,嘴角渗血。 沈懿行拔下簪子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爬上床,撕扯起她的衣裙,“哪里来的心眼子敢用美人计刺杀孤?” 她攥住衣领,怒目而视,“是不是你派人杀了我爹?!” 沈懿行没否认,紧紧捏住她的下巴,“那又怎样,你想替宁嵩报仇?以卵击石?” “是!” 沈懿行加重手劲,“可有想过你的母亲田氏,她此刻正在来京的路上。” 宁雪滢心口震荡,瞠圆美眸,“你骗我娘来京?” 好生卑鄙。 这样的人怎配做储君? 沈懿行也不否认,“这回,你还要抵抗孤吗?” 布帛的撕碎声响在深夜中。 她放弃挣扎,像个颓然易碎的琉璃娃娃,母亲是她最后的软肋。 倏然,殿外传来余翠春的声音:“殿下,内阁来人了。” 沈懿行停下撕扯,面色极差,“让他们等着!等孤......” “殿下,卫相也一同过来了!” 俞翠春算是沈懿行的恩人,在东宫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说话自是有些分量。 一听卫湛前来,沈懿行一点点收敛起火气,推开衣衫凌乱的女子,掩好胸口的伤,拂袖离开床畔,“俞尚宫,好好管教这丫头!再有下次,连你一块罚!” 她紧紧攥着衣襟,倒在床上扭过头,看向珠帘外一道道走进外殿的绯衣身影。 个个威严冷肃,不苟言笑,皆是内阁高官。 其中一人挺拔冷峻,个头儿比旁的老臣都要高些,年纪很轻,比起旁人,要松弛有度得多。 她看见不可一世的太子含笑抬手,主动与那男子示好。 男子眉眼疏淡,不明态度。如站在泥沼旁的鹤,不染淤泥,却也不会主动向陷入淤泥中的小兽施以帮助。 从俞翠春的口中,她得知那人是大鄞最年轻的次辅、永熹伯世子卫湛。 一个让满朝文武钦佩的清流名臣。 虽是副相,却已接管了老首辅的职务,是最有可能继任首辅之职的人。 或许她此刻有着靡颜腻理、柔情绰态的风情吧,俞翠春端过托盘,其上摆放着一副斗彩酒具,塞到她手里,“惹恼了殿下没你好果子吃,还不快去替殿下招待贵客。” 即便涉世未深,她也知太子的侍姬不该去招待来客。俞翠春此举,无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这个势利老妪的眼里,立功远比给太子培养称心意的侍姬重要得多。 为了母亲的安危,她不得不接过托盘,脚步虚浮地走出内殿,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一瞬间,百十道视线投了过来,或是惊讶,或是好奇,或是惊艳,全然落在她的身上。 顶着各异的目光,她低头走到太子座前,颤颤巍巍地呈上美酒,“殿下请。” 太子厉眸扫过她苍白的脸,不满地睨了一眼站在内殿珠帘内的老妪,刚要屏退她,无意间瞥见一道清浅的视线。 那个向来不多看女子一眼的年轻次辅,投来了目光,微微一滞,随即移开,慢条斯理地饮啜盏中酒。 男人才更了解男人,太子品出些名堂,纠结片刻,露出森森笑意,示意她转过身去,面朝贵客。 母亲的安危不容她扭捏半分,忍着可能会被当众羞辱的风险,她慢慢转身,面朝那个矜冷慵懒、手握相权的男子。 视线交汇的一刹,周遭陷入诡异的安静,男子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化为雪山的晨风,拂过她的面颊。 身后传来太子略带冷笑的指令,“可真不懂事,还不过去给卫相斟酒!” 一侧有权宦趁机打趣,带着浓浓的调侃:“初出茅庐的美人都这样,让老奴带回去调弄几日,保管开窍。” 戏谑的话语,引得哄堂大笑。 太子跟着笑了,笑意不明。 内阁大学士们肃了脸色,碍于次辅没有变脸,也不好呛声。 忍着撕心裂肺的苦楚,她走到那个一直缄默的男子面前,稍稍曲膝欠身,递上美酒,“卫相请用。” 吐字时,嗓子眼哽咽,委屈又无助。 面前的男子倚靠凭几上,垂眼摩挲着自己手里的银盏,没有接话,亦没有撵开她。 半晌,男子放下手中盏,起身淡淡道:“内阁还有事务要处理,臣先行告辞。” 不等太子俞允,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学士们随之起身离去。 缺了卫湛的小宴失了意义,太子摆摆手,屏退一众心腹。 等宾客全部离席,太子冷呛一声:“俞翠春,你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擅作主张的?” 俞翠春打帘走出,“宁氏女容色倾城,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若能以此蛊惑卫相,不失为一步好棋。一个侍姬,物尽其用才是,蛊惑不了,之于殿下而言,也没什么损失。老身不过是斗胆献计,望殿下息怒。谋大事者,不该为情所困。” 满心算计的老妪有恃无恐到,可以笃定太子会为了利益,舍弃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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