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眼缘就是这么不讲理。见到虞姮的第一眼,她便觉得不喜。 是她出众的外貌,让自己自惭形秽?是她高贵的举止,让自己嫉妒不已?还是她羡慕儿子对虞姮流露出的情意,让自己觉得恼恨不甘。 赵鸳不太能分清。 但有一件事,她无比确定:子蛊的宿主便是她了。 子蛊种下后不久,虞姮果然诞下死胎,赵鸳对它的效用深信不疑。 纵然等待的时间漫长,可前路已然光明,她只需作壁上观,等待瓜熟蒂落变好。 十年光阴,弹指挥间,如今也到了收获的时刻。 赵太后长松口气,见张琼枝默然不语,问她:“陛下现在如何了?” 那虞氏既已毒发,他此刻正该怒火冲天中。 赵太后不怕事情败露,只担心他哀毁太过,圣体染恙。 张琼枝斟酌着回道,“听宫人说,陛下处罚了雪晴宫的上下众人,又将内侍省的上上下下投入狱中,严刑拷打。陛下虽震怒非常,但身子还算康健,没出现什么问题。” 赵太后点点头,吩咐她将消息盯紧些,莫要露出什么痕迹。 张琼枝垂首,应了她的话。 “先给哀家梳妆吧。贵妃生了病,哀家合该过去瞧瞧。”赵太后摸了摸鲜红的护甲,回眸笑道。 —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贵妃忽惹恶疾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由内廷传向了前朝。 虞伯延心急如焚,一进殿便直奔床榻而去,待看到榻上之人惨若金纸的面容后,他心头一突,“陛下,贵妃这是怎么了?” 陆玄璟没有回他。 经张太医针灸救助后,虞姮的蛊毒发作的速度被暂时延缓,可她身上的病痛却并未减轻许多。陆玄璟将帕子拧干,一遍遍擦拭着她沁出冷汗的额,极度专心,似是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 虞伯延又将视线移向女儿和太子殿下,两人摇摇头,一脸沉重地将实情告知了他。 “蛊毒?!” 听到这两个字,虞伯延极为惊诧。 他倒是有听闻西南地区蛊虫盛行的传闻,可他素来以为这是被贬至他乡的文人杜撰出来的,并不相信。见眼前人郑重的神情,他知他们说的定是实话,一时呆在原地。 “有救她的办法吗?”回过神后,虞伯延急忙问女儿。 虞行烟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当世倒有一人可救姑姑。不过此人性情古怪,上门求医的人全吃了闭门羹,连他的面都没见上,更别说让他救人了。” 她抬眸和陆霁对视了一眼。 在沈黛那儿,她便得知了此人的存在。当时她正为燃香的事而头疼,听闻沈黛说有人知道香的来历,一时喜出望外。还没等她追问,沈黛便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虞尚书您有所不知,那千面蛊王是个最邪性不过的人物,救人医人全凭自己心情。任你家财万贯,权势滔天,若是没能得了他的青眼,他也不会出手相助。” 张太医摇摇头,几句话便击碎了虞伯延眸中的希冀之色。 方才贵妃毒发后,他们便讨论了求到此人门下的可能性。只是越说,他们心情越沉重。 早年时,他们还听说过有人有幸能得他医治,可近年此人行事越发乖张,为求得一隅清净,他设下了重重关卡考校来人。 无数人抱着希望而去,但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亲至爱之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也有那武力高强,身手一流的当世高手企图以武力胁迫,然都无一例外地败下阵来。不仅没能让其出手相救,自己反倒中了各种毒物,肠穿肚烂而死。 总之,求他出手,难于登天。 虞伯延的心直坠谷底。 他望着呈现死灰之气的虞姮:“即便再难,我也要试上一试。”顿了一下,他继续道:“那蛊王有何偏好,咱们对症下药,或有一二成功可能。” 虞行烟抬眸望向父亲,在他急切的目光中轻轻摇头,道:“关于这蛊王的消息极少,我们连他真实名姓都不清楚,何况其他?” 陆霁长睫微动,道:“密探已经派出,几个时辰后应当会有消息传来。” 目前他们能做的唯有等待二字。 虞伯延长叹口气。 他焦急地在殿内踱步,不时地看着桌上的沙漏。 赵太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众人或焦急,或惧怕,或麻木的脸。 她掩唇遮了下嘴角的喜意,而后便一脸担忧地走至虞姮榻前。 见面前女子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她心头大定,转身看向冷得似座雕塑的儿子,安慰他:“贵妃是个有福的,她一定能挺过这关。哀家只希望陛下不要太过伤心,您身上的担子可重着呢。” 陆玄璟从怔然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满目担忧的母后,双手慢慢握了起来:“若是让朕抓到这背后之人,朕必将他千刀万剐!” 赵太后的脸僵了下,沉默了会儿,应承道:“此人心计歹毒,又在宫中潜伏多年,想来很难将他抓获。”她叹口气,问他:“那些内侍省的人招了么,有没有一二口供传出?” 她语调沉重,像是真的关心事情进展似的。 陆玄璟眸中闪过一缕嗜血的红光,冷笑道:“他们都说自己冤枉,他们对此一无所知。笑话,莫非那香是神鬼偷偷放进去的不成?” 想到羽林卫的回禀,陆玄璟四肢百骸便涌起了冰冷的杀意。 这群蠢货,竟连此香的存在都不知道。只一昧地垂泪喊冤,便是打杀了他们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赵太后唔了声,沉声道:“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痕迹,南极小动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欢迎加入陛下耐心等待便是了。”话毕,她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连一个眼锋也没扫向殿内另一边的虞家人。 陆霁察觉到了这一幕,他的视线在赵太后身上扫过,双眼渐渐眯起。 — 待天色已全然黑透时,一骑卫兵终于归来。 韩光解下斗笠,擦干脸上水迹后,如一阵风般从殿外疾奔而至。 “陛下,太子殿下,有消息了!” 他双眼迸发出喜悦,将身后一个瘦小的男子提至身前,道:“此人名叫陈陶,几年前曾进去过蛊王所住的山谷,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他对此知之甚多,卑职觉得他说的话价值不小。”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陡然轻松许多。 虞行烟直起身子,打量着跪在地上,正满脸忐忑的中年男子。 陆玄璟眸中一亮,几步走到陈陶面前,沉声道:“陈陶,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朕许你万两黄金,良田百亩。” 陈陶本不安着,听皇帝许下重诺,眸中大亮,高声道:“草民定据实已告,不敢有丝毫隐瞒。” 迎着众人急迫的视线,他将自己所知全部吐出。 千面蛊王真名无人得知,为表尊敬,他们只唤他为“蛊王”。当世见过他真容的人屈指可数,有人说他是一鹤发老人,有人说他是一妙龄少女,有人说他长相可怖,犹如恶鬼,口径不一,性别未知。 蛊王平生只爱三样东西: 他饮茶成痴,尤善茶道,若来人能奉上稀世好茶,便能进得院门,得他奴仆招待; 他喜好美色,不拘男女,若来人面容普通,身形粗陋,他便会命人将其轰出门去。陈陶便是因被他讥讽:“貌寝粗鄙,平白污人眼睛”被扔出门外。 他弑虐成性,武功极高,又极善使毒,以养毒虫为乐,最喜来人惊厥昏倒的惨状; 陈陶乃茶商出身,稀世好茶他所藏多矣,奉上礼物后,他便进了大门。只可惜他面容普通,不被人喜,故连正式关卡都没能见到便出了局。 “草民虽没能见到那蛊王的面,但听人说,这几道关卡似乎都与蛊王癖好相关。草民觉得,由此入手,或有成功可能。”陈陶身子弯成虾状,恭敬回道。 他说的虽是自己的推断,但众人听后,却并未将他当作戏言。 纷纷凝神思索,想着破解之法。 正沉默间,一道声音忽然自众人耳边响起。 “如若蛊王能救下贵妃性命,便是龙潭虎穴,朕也愿意闯上一闯!” 陆玄璟负手说道,他环视众人,一双凤眸亮若星辰。
第47章 薄雾 “不可!”赵太后第一个出言反对。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解释道:“陛下乃万金之躯,怎能亲涉险境。你一旦离宫,前朝必起风波。哀家不同意!” 她面上俱是担忧,但心里已将张琼枝咒骂了无数遍。 方才在康仁宫,她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证:不会有解毒的法子。可听陈陶所言,倒像是有希望似的。 眼下见儿子为了虞氏,竟打算奔赴险地,赵太后的恼怒更深了几分。 虞伯延也摇头,叹道:“此去生死未知,何况那背后之人还未绳之以法。陛下若是贸然离开,后宫没了震慑,或会再生风波。贵妃她无论如何也经不起下一次的戕害了啊!” 他眼神投向面色苍白的妹妹。喉头千言,俱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人手段之高,令他心惊肉跳。 重重深宫,在她面前犹如无人之境,设计害人,于她而言轻而易举。 后宫之人谁能有这样的城府。德妃,丽妃,抑或是某个不得宠的小嫔? 一切犹若雾里看花,让他看不明白。细细算来,每个人都有作恶的可能。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圣上决不能擅离宫中。他需坐镇后宫,威慑暗处宵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陆玄璟哪能不明白这点,可虞姮俨然危矣,他哪能坐以待毙。 他一定要救她,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忠顺,收拾行装,稍后出发!”他沉声吩咐。 殿内众人脸色一变,正欲劝阻,又被他含怒的眼神震在原地。 “陛下,臣女有话要说。”气氛正紧绷时,虞行烟温和的声音自众人耳边响起。 陆玄璟软了神色,“你说。” 对虞家人,他总是会耐心几分。 虞行烟盈盈俯身,道:“臣女愿前往蛊王所在之地,从他那儿拿回解药。”她的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上门求药之人,从未成功过,她哪儿来的信心能将解药取回?陈陶所说,已然十分明了:蛊王性情狠厉,所设关卡无人能通,想来定是布下了重重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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