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乪长信分出两股,“嘶嘶”吐声,灯笼大的红眼浮现出类似委屈的神情。像是感知到了主人此刻的情绪。 “我开玩笑的了。”阿碧赶紧道歉。 她只是嘴上嫌弃罢了,其实对这条傻蛇,喜欢得很呢! 把阿乪安抚好,阿碧将二人引至蛇背上,自己搂住蛇头,轻啸三声,指挥阿乪一路向前。 原始林中,一蛇三人飞速前进。 阿似对这片密林极为熟悉,它游走其中,快如急箭。几息间,便已到达一处院落。 正是绿翘、韩光落脚之处。 — “进去吧。他们都在呢。”阿碧展颜轻笑,主动开口:“收拾好东西了,唤我一声就行。” 算是正式应下了他们的请求。 在山谷里待久了,偶尔出去透透风亦是难得的美事。 虞行烟百感交集。不免问起了石室中一同闯关的几人。 “那对师兄妹吗?”阿碧笑了笑,“都活着呢。只是需要在榻上多躺几个月罢了。” 要不是她一直暗中观察,及时出手,他们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 第二关的出口位于整座台阶深井的中部,朝外开了一侧门,所以有光亮散出。要是有人从这掉落,性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不得不说,中年文士足够狠辣。眼看着自己没了成功可能,还想着把别人拉下垫背。 阿碧大为震惊。 她心不算善,可也不愿看到两人人无辜丧命。所以,即使那两人未曾呼救,她也出手了。 至于那文士,早摔成一团肉泥了。 阿碧的话让虞行烟的心安下不少。犹豫半晌,问她,“第三关,我遭遇的,是幻境吗?” 亦或是另一个时空的投射? 虞行烟不解。 这个疑惑自她清醒后便时时在脑海中萦绕。她猜测过许多回答,但无论哪种,都不能令自己信服。 只能寄希望阿碧为她解惑。 孰料,阿碧摇摇头,颇带禅意地说道,“假为真,真亦假。是真是假,果真重要吗?” 她目光在二人脸上环视一圈,见二人神情凝重,又摸了摸下巴,补充了几句:“至于你们幻境中的具体经历呢…晤…这个嘛,人人不同。有人看到不甘,有人看到恐惧,有人窥见过去。三千小世界,不外乎是人内心真实想法的投射。” 她高深莫测地笑了,不欲详谈,转身离去。徒留虞行烟、陆霁二人陷入沉思。 虞行烟眉尖微蹙,细细品着她说的话,想到了某种可能。 三千般若世界,浩若汪洋。人如扁舟,行于其中。选择不同,窥见的天地亦是天差地别。 那幻境如此真实,或许并非是有心人刻意谋就的结果,更是不同时空交叠的汇聚。 她在那儿经历的,或许不是虚假的…… 只是,想到另一个时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的“父母”,酸涩自然是少不了的。 多想无益,专注当下吧。 她努力将杂念抛去,挤出个笑来,望向身旁若有所思的男子,释然道“真假与否,全看自己愿意相信什么。无论怎样,不愧自己便好。” 她没问陆霁经历了什么。 只觉他出来后,整个人的气质温和了几分,不似之前偶带戾气。想来,他的遭遇也很是不凡吧。 陆霁深深望她几眼,没说话。 那些事儿,无论如何,都不重要了。 他想,他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心意了。
第64章 折翼之鸟 离宫七日后,陆霁一行人终于返回了京城。 短短几天,后宫巨变无数。 赵太后被囚,皇帝染恙,贵妃重病。前朝后廷,一时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 危若累卵之际,虞伯延使出雷霆手段。 他先是处理了以宁国公陆峙为首的的宵小臣子,震慑了一批人;后又任命了不少忠心耿耿的能臣武将,代理政事。 如此这般,渐起的风波方消弭下去。 得知赵太后便是幕后真凶时,虞行烟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觉得很合理。 除了她,谁还有这样的能力? 外人看来,赵太后常年礼佛,似已断绝七情六欲。利益关系上,二人也不沾边。如何又能料到她竟在十年前便布下重重杀机,只待今日瓜熟蒂落,坐享其果。 即使是自个儿,不也没把凶手锁定在太后身上? 虞行烟微微摇头,无声叹息。 她搓搓胳膊,眼睛紧紧地盯着了那善紧闭的屋门。 里头,阿碧正在诊治。 “小姐,看这样子,咱们还有的等呢。奴婢想着,咱不如先回去歇歇。”绿翘心疼地看她,劝道:“您瞧,您眼下都青黑了。” 她目光像是羽毛,掠过虞行烟白净的面庞,最后停在她尖了不少的下巴上。 自贵妃生病后,小姐和太子殿下便奔忙起来,不敢有片刻喘息。 他们疾行赶路、拼命闯关,历经生死一线,神经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体力、脑力都已趋于极限。 绿翘虽没能全程参与,可其中的惊心动魄、重重危险也是能够料到的。 本以为回到京城,小姐能歇上一歇,孰料她却直奔雪晴宫而来,不给自己留丝毫余地。 绿翘瞧在眼里,疼在心里。 虞行烟伸手止住她的苦劝,目光平静无波:“姑姑病情不明,我不放心。” “不过几个小时罢了,我等得了。”她素净的脸上是无人可以动摇的坚定。 料峭的细雨中,她站得笔直,仿佛无坚不摧。 绿翘“哎呦”了声,又恨又气。跺跺脚,正想说点什么,余光扫到了赶过来的男子,眼里顿时有了希冀。 “殿下,您快劝劝我家小姐。”绿翘迎上去,把事情一股脑说了个干净。 陆霁的目光淡淡扫了过来。 温和,却又重于千钧。 “我和你一起等。”陆霁低声道,眼神定在虞行烟的脸上。 他适才处理了一批紧急政务。 储君事务繁忙,几日时间,折子便摞得如座小山。他一目十行地看,捡些要紧的批了,急匆匆地换了衣服赶来。 他知虞行烟心内焦急,并不劝她,只是和她立在一块,耐心等着。 绿翘呆住。 一个两个,怎么都不听劝呢? 稍后,虞伯延匆忙而至。 这几日,他点灯熬油地煎着。既要安抚前朝人心,又挂念着病倒的妹妹,还得相顾着昏迷的皇帝,三五下里夹攻,人便生了病。 早上,和底下小官商议朝事时,他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太医来诊,只说他劳累过度,忧思实重,嘱咐他好生休息。 虞伯延哪肯,欲挣扎起身,却被强行灌了汤药,睡了过去。 醒来后,得知蛊王进了宫,虞伯延大喜过望。一时也等不了,披了官服,坐上马车进了宫。 眼下,风尘仆仆的三人齐聚门外,也没详谈的兴致,略微过问了些彼此近况,便缄默不语,止住话头。 虞行烟望着父亲鬓间新生华发,鼻头酸楚。 她如何不知他这段时间的煎熬。 她心疼啊。 虞行烟微仰起头,将涌上来的泪意逼退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月上柳梢时,紧闭的门扉终于打开。 大宫女忍冬出现在门后。 她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虞氏的几人身上,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心里一沉。 “阿碧姑娘说贵妃病情复杂,需同殿下、虞尚书、虞小姐讨论一番。”忍冬敛眸,恭敬道。 — 苦涩的药味充斥着整个雪晴宫,间杂着若有还无的血腥气。 三人进来时,阿碧正捻了一块糕点,细细地吃着。 忙活三个时辰,她滴米未进,腹若雷鸣。 虞行烟的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了盖着薄被的女子。 只一眼,便心头大恸。 谁能认出这是昔日以姝色闻名帝都的第一美人?榻上之人,面色惨白,眼下青黑,俨然生机将断。 那蛊虫以人的生命力为养料,吸食血肉,蛊毒发作七日,人便形容枯槁。 若非医馆的张太医以银针延缓毒发速度,她怕早已命丧黄泉。 “阿碧姑娘,贵妃娘娘的蛊可有解?”虞伯延只往床榻方向瞧了一眼,便似被灼伤般,移开视线。 再多几眼,他恐怕会失态。 虞行烟呼吸一紧,手脚冰凉。竟不太敢听接下来的话了。 阿碧拍拍手上的糕点渣子,又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太晚了,没救了。” 见众人面色陡变,她又补了一句:“不过,她遇到了我,事情便有了回转的余地。” 众人的心因她的话忽上忽下,知她事未说尽,恐又生出变数,俱耐心等着。 果然,阿碧的话击碎了他们的几丝侥幸。 “我可施针将蛊虫从她体内引出。不过她中毒已久,病情十分复杂。若是出手,我没有十足把握。”阿碧眉尖微蹙,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见他们神情凝重,顿了一下:“还有一事,尚需你们斟酌。” “蛊虫侵她脑海长达十年,以血肉为食,早与她融为一体。蛊虫脱体后,她极有可能记忆紊乱,智力退化成幼儿。” “最坏的结果,或许是她连你们不认识了。” 阿碧的话很是残忍。 “没别的办法了吗?”虞行烟急切地问道。 阿碧摇头。 这子母蛊极为凶悍。中蛊之人十年之内都无知无觉,至子蛊苏醒,在体内游弋行走,宿主方可感到千蚁啃噬之痛。 因它过于阴毒,阿碧的师祖们早就将蛊虫之卵全部封坛。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这对子母蛊竟流了出去,成了害人的毒物。 若能早点发现,阿碧尚有十分把握,也不会有任何后果。现在出手,真的晚了些。 虞行烟沉默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结局对姑姑来说,幸哉与否? 如果活下来的代价是神智俱失,那么死亡可能更像是解脱。 虞行烟轻轻呼了口气,眼眶微红。 三人面沉如水,谁都没能做出决定。 — 沉香燃尽,室内一片寂静。 “恳请阿碧姑娘出手相救。”许久后,虞伯延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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