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痛失皇后,成康帝变得多疑寡言,当时一直是文贵妃陪在身边,不知是不是听信了贵妃的话,成康帝在张晚霁失去了第一任未婚夫后,又继续给她安排亲事,执意要将她嫁出去。 张晚霁怀疑文贵妃是不是给帝王吹了枕边风,甚至怀疑,这整件事,会不会与她有关。 按照邺都旧制,储君是立嫡不立长,皇后所生出的嫡长子,若是没有任何意外的话,便会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亦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 倘若小皇子能够健康平安的长大,如此,张家泽也不可能顺理成章的篡权夺位。 说起来,张家泽就是文贵妃所出,上一世张家泽称帝后,文贵妃就成了太后。但张晚霁很清楚,文贵妃其实是没有子嗣的,张家泽是过继到她膝下的。至于他的生母是谁,只有他和成康帝知道,上一世张家泽也没有告诉给张晚霁。 张晚霁一直觉得此事颇有蹊跷,但又觅寻不到证据。 上一世皇后害喜的时间是在今岁暮冬的时候,但这一世居然提前了,张晚霁委实有些匪夷所思,这会不会与她自身的所行有所关联? 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张晚霁淡扫了内殿一眼,发现近案之上搁放着一盏茶盏,茶盏之上剩下了半盏水。 显然刚刚是有人来过了。 张晚霁眸色一凛,看向皇后:“方才是谁来看望母后了?” 恭颐皇后道:“是文妃,她还给我送了几盆石榴花呢。” 石榴象征多子,送石榴花表多子多福之意,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礼仪,但却让张晚霁生出了一丝警惕。 消息是阿岑姑姑告知的,为何文贵妃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此前张晚霁怀疑过意阿岑,怀疑她有没有可能是张家泽那边的人,但现在她想错了,阿岑就是文贵妃那边的人,皇后的肚子一有动静,阿岑立刻去通风报信了。 张晚霁侧了侧眸,凝视了阿岑一眼。 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嬷嬷,受了审视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张晚霁现在还没有证据,也不能凭空指证,只能暂且想让嬷嬷退下:“我有话要单独跟母后说。” 阿岑微妙地看了张晚霁一眼,识趣退了出去。 张晚霁道:“母后,文贵妃送给您的那几株盆栽在何处?” “就在窗槛上放着,怎么了?” 张晚霁行至窗槛前,石榴花刚刚抽芽,绽出了一枝枝可爱的小花,她好生检查了一番,倒是没有检查出什么。 虽然说恭颐皇后对花香不过敏,但她必须留有几分心眼。 文贵妃与温才人不一样,她的算计是包着一层溏心的,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仍旧盛宠不衰,可见文贵妃有几分手段,是个厉害人物。 皇后似乎洞察出了张晚霁的心绪,道:“你是怀疑文贵妃会对我不利?” 在母亲面前,不需这般多的弯弯绕绕,张晚霁直说了:“文贵妃膝下只有二皇兄,自然盼着二皇兄能稳坐储君之位,但邺都立嫡不立长,母亲有了孕事,难保文贵妃坐不住。” 皇后笑了,细细打量了张晚霁一眼:“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每逢与我有了争执,你都会跑到衡阳宫里,给文贵妃倾诉衷肠。” 听得这句调侃,张晚霁有些不自然,揪着皇后的手,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我不懂事,现在长大了,也自然懂得一个道理,若有人看着像是在帮我,实际上是利用我另有所图,利用完之后,势将对我不利,人前是笑颜,背后就是刀子。” 皇后的笑意淡了几分,视线添了几分重量:“你才多大的年纪,怎的说话老气横秋的。” 张晚霁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发言不像是这个年龄会有的,赶忙眨了眨眼,笑道:“我是从话本子上看来的啦,总之,母后与文贵妃相处之时,务必要留个心眼儿。” 母女二人寒暄了几句,张晚霁说完就离开了。 临走前,又回眸望了母后一眼,萧姩正卧在榻上沉思。 张晚霁知晓,母亲从来不是泛泛之辈,给了一个提醒,她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 翌日,琼花宴。 设宴的地方是在大内皇城以北的琼池绿林之间,池面上冰雪初融,水光澹澹,林内群芳吐葩,人比花娇,争奇斗艳,是一副风景宜人的好景色。 张晚霁天不亮就起来了,吩咐烟罗与天香为自己好生梳洗打扮,搽了紫丁香头油,簪上了如意攒珠簪钗,换上了苍莨色薄纱齐胸襦裙,一切收拾停当之后,这才带着烟罗与银杏去琼花宴上。 路上正好遇上了一座华贵的轿辇,烟罗低声告诉张晚霁是:“是衡阳宫的贵人。” 精细华美的车帘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挽起,帘后是一张姣美婉约的娇靥,娇若芙蕖,涟涟动人。 不用细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位文贵妃了。 张晚霁款款行了一礼:“文妃娘娘。” 文妃出身于将门世家,她的父兄皆有从龙之功,父亲是两朝元老,兄长是枢密院指挥使,世人称其文国舅,皇家禁卫军和御林军都是受他们统率,功勋如此煊赫,也勿怪文妃能承宠不衰。 偏偏文贵妃低调内敛,深居简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文妃并不知张晚霁所想,温然一笑:“好些时日没见着十三公主了,昨日去了一趟坤宁宫,也没见着,今日赶巧见着了,可得好好说说话,是也不是?” 文妃虽然在宫中并未拉帮结派,在张晚霁是重活过一世的,文妃明面上与皇后交好,但暗中却与温妃有所来往。 张晚霁前些时日得罪了温妃,文妃那里也肯定收到了风声,她焉会让自己好过? 文贵妃笑色温柔真诚,仪容行止完美无瑕,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张晚霁很清楚,文贵妃是想要试探自己。 前世的自己,在文贵妃眼中就是个笨蛋美人,极好拿捏。 此番若是婉拒,定是会让她生出疑绪。 张晚霁忽地心生一计,用软糯的声调说:“二皇兄可在马车上?” 文贵妃眸色闪烁了一下,道:“并不在,他并不与我们同道。” 张晚霁露出了遗憾的神态:“多谢娘娘好意,不过我想先去找皇兄,娘娘心意只好下次再领了。” 那张家泽当挡箭牌,果真好使,文贵妃的眸底的疑虑果真消散了几许,“家泽应是在琼林宴里,你先去罢,我后面再跟上。” 从文贵妃那里脱身,张晚霁一路通畅无阻地抵达了琼林宴。 士子贵女,游乎其间,氛围毫不热闹,不过,大家都是分席而坐,士子在西席,贵女在东席,中间隔着数重帷帘。 张晚霁去往东席之时,就没再让侍婢跟着了,只不过,在廊道上,正好与宁国公主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张晚霁此行不过是想看一眼沈仲祁,但上苍似乎总不让她顺意。 宁国公主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位贵女,左边身穿鹅黄色的女郎道:“我当是什么人,能与先锋将军作配,喲,原来是一只不要脸的狐狸精。” 右边身穿禾绿襦裙的女郎应和了一声:“就是就是。” 一抹凝色掠过张晚霁的眉庭,循声望去,这两人有些面熟。 须臾,她想起来了,黄衣女郎是河东名门望族薛国公的嫡女薛绮,她倾慕沈仲祁久矣,但沈仲祁已经被赐婚了,所以,薛绮如今说话才会这般蛮横,敌意重重。 绿意女郎是刑部侍郎的独生女黎妤,侍郎夫人老蚌含珠,黎薏颇受宠爱,走路基本也是鼻孔瞪天的。 在前世,宁国公主在外作威作福,就是这俩跟班跟着。 张晚霁淡笑,直截了当地望定了宁国公主:“三姊不敢招惹我,就寻了姐妹来镇场子,是也不是?” 宁国公主咬牙切齿地剜了张晚霁一眼,回溯起那个被吓得鸡飞狗跳的夜晚,脸都丢尽了,赶忙吩咐道:“你们二人给我收拾一下她,给她一些颜色瞧瞧。” 薛绮和黎妤彼此对望了一眼,顿时朝着张晚霁包抄过去。 她们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就一左一右截住了张晚霁的去路,慢慢将她逼迫到了琼池池畔。 张晚霁这算是明白了,宁国公主又想要故技重施,将她推入池中,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丑。 银杏和烟罗都不在身边,没办法护着自己。 此处静僻,过往行客寥寥,隶属于琼花宴的一处死角,正是作恶多端的好时机。 薛、黎二人朝着自己迫近之时,张晚霁抬手探向腰侧,摸到了沈仲祁赠给自己的九节鞭。 虽不知具体鞭法,但唬一唬人还是可以的。 霸.凌三人组没想到张晚霁居然会带着兵器,起初俱是怔了一会儿,宁国公主眸色阴沉,冷笑了一声:“一根破鞭子罢了,也想吓唬我?笑话!” 宁国公主给两位跟班使了个眼色,打算夺走她的九节鞭,但张晚霁快了一步,鞭子一下子抽在了桥上的楹柱,空气剧烈地震荡起来,浮白雪霰与鎏金日光被轰然鞭碎。 此一瞬,二人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 那鞭子看似轻盈,但威力惊慑人心,桥身被鞭笞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震颤一下,仿佛那一鞭子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谁才是笑话?”张晚霁唇畔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宁国公主容色一阵青一阵白,掩藏于袖裾之下的手,攥紧了去,委实咬牙切齿得很。 薛绮与黎妤怔怔地盯着张晚霁,感觉她与以往大有不同。 畴昔的柔昭帝姬性子温婉柔顺,哪怕是受了委屈,亦是逆来顺受,如闷葫芦般一声不吭。但今番,她竟是胆敢扬鞭笞桥。 这、这是……她们印象之中的柔昭帝姬吗? 张晚霁款款收了鞭子,横扫三人一眼,道:“三姊再招惹我,下次我就不再是虚晃一鞭这般简单了。” 言讫,张晚霁转身离开。 宁国公主遭此折辱,哪里会这般轻易放过她! 虽然她再也不会觊觎张晚霁的东西,但这不代表她会停止作恶。 趁着张晚霁朝着桥下行时,宁国公主眸底掠过一丝怨毒,趁着对方不备,直截了当撂起一脚。 张晚霁纵使是有所防备,但到底躲闪不及,整个人重重跌在了石阶上。 下一息,她感觉有一股蛮力袭上自己的腰间! 宁国公主打算夺走九节鞭! 张晚霁哪里会让她得逞,眼疾手快就将鞭子夺了回来。 宁国公主没想到张晚霁反应会这般迅疾,连忙喊薛绮与黎妤前来帮忙。 薛、黎二人纷纷上前帮忙。 凭张晚霁一人之力,自然争抢不过三人,她们拽拉着鞭子一角,她自然敌不过。 张晚霁哂然,索性松了手。 这一松手,霸.凌三人组就朝着桥面上摔跌了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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