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段时间生病了……”他撒谎了。 雪花落下,在他长长的睫毛停驻,只有在他眨眼的时候才会随着颤动掉落。 他衣裳穿的薄,冷风吹着他的脸,从脸到唇瓣都快要与雪同色。 九郎捏着披风系带的手心都是凉的,因为这雪天的寒风,也是因为他在梁聿面前撒的谎。 这样看来,还真是满脸的“病容”。 梁聿听到他说生病,脸上笑容立刻变成了担忧,上下看一眼九郎身上穿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九郎的手大了一圈的手掌握上他捏着披风系带的手,眼神不赞同得瞪着他。 “你都生病了,还穿那么点衣裳就出来?”梁聿一握他手,果然冷的和冰块似的,怪不得雪落在这小子睫毛上都不带化的,这家伙的体温都快比冰箱低了。 他是出来找猫吧! 团圆说九郎院子离这处估计还挺远的,也不知道这小子已经这样在外面逛了多久了。 梁聿的手是滚烫的,直接把九郎冰凉的手包了进去,竭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的手,一边搓九郎的手,给他传递热量,一边用自己的身体裹着这不爱惜身体的臭小子挟持着他往避风的地方去。 “你住哪个屋子?”边走还不忘问他。 九郎觉着自己的脚都没挨到地面,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一空置的客院小花厅,梁聿这小子也是个不客气的,直接一脚踢开门就带人进去了。 就算进的是没人住的清冷客院,到了避风的地方,温度也一下就上来了。 梁聿也把九郎的手捂得有了一丝热乎气,他这才推开一步,还不等九郎反应过来,他就掀开了九郎的披风。 “你——”九郎瞠目结舌,都不知道应该骂他放肆还是什么,梁聿已经瞪着眼开始数落他了,数落的方式和平时在家的时候骂弟弟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刚才就知道,你里面都没穿件袄子!”梁聿语气仿佛一个叨唠小孩冬天不穿秋衣秋裤的男妈妈。 “这什么天,外面下雪呢!躺上一夜都要死人的!你穿这玩意能抗冻?前几天还生病呢!才好了就忘了?” 说完又用自己的手去圈九郎的腕子,“看看,又瘦了一圈!男子汉大丈夫,和条细狗一样,你将来怎么娶媳妇?!” 九郎:…… 死亡凝视。 不管是骂人还是生气的想法全没了。 他为什么要和梁聿这个傻狗计较?
第123章 又生病了 梁聿还想扒九郎的衣裳, 把自己的厚袄子换给他,不过九郎死活不愿意,他也只得嘟囔一句“死讲究”就作罢了。 他又问:“你住哪儿?绿衣呢?叫他给你拿件厚衣裳来!这小子怎么照顾你的?!” 九郎被梁聿按坐在圈椅上, 手死死捂着自己的披风, 这会儿到不用梁聿动手了, 他自己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生怕梁聿一言不合就上来扒他衣裳。 他没回答梁聿这一连串的问题,仰头瞧着壮实了不少,逐渐有男子气息的梁聿,重新又问起了他刚在院子里见到梁聿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先问你的。”梁聿给了这小子一个脑瓜崩, 力道不重。 他看着九郎裹着披风缩在圈椅上, 平时总喜欢在高处低着头瞧人的家伙这会儿仰着头看他, 眼神颇像只受惊的小狐狸, 小小一个人连圈椅的一半都占不了, 瞧着比他几个弟弟还要小几岁似得, 梁聿这心就硬不起来。 微叹了一声, 拖了另一张圈椅和九郎面对面坐好,与九郎腿挨着腿, 九郎既然不愿意换上他的衣裳, 他就把自己耳朵上的兔毛耳罩,还有脖子上的羊绒围脖都摘下来给九郎戴上了。 羊绒的围脖簇拥着九郎小脸, 毛茸茸的兔毛耳罩又遮了他的小半脸颊, 九郎本来就不大的小脸,这会儿愈发显得小了。 他几乎整个人被梁聿圈起来了,在梁聿坐下用两腿夹着他的两腿时, 九郎就不安的动了动,他想拔腿起身, 梁聿已经把兔毛耳罩摘下来扣到他的耳朵上了,然后还带着梁聿体温与皂荚香气的羊绒围脖兜头盖下来。 九郎被这一套连环攻击打的浑身都僵硬了。 下一秒,梁聿又伸手来探他手的温度——九郎哪里还觉得冷,他的脸颊都烧的慌。 如果不是梁聿的兔毛耳罩和围脖又遮了他的脸,又遮了他的下巴,估计梁聿此刻一低头就能看见张红彤彤比番茄还鲜艳的小脸。 梁聿自认为给小伙伴的保暖工作做到位了(其实是都做过头了),这才回答他的话。 “你没给我回信,我这几天都想着你,还以为你怎么了,今天路过你家,就装小厮来给你送信了,向问问绿衣你怎么了,最好能见上你一面。”说到这儿,梁聿还提起那门房的钱婆子一句,“你家门房嬷嬷也挺警觉的,如果不是认识团圆,估计都不能让我进来。” 九郎脸还烧着,脑子也有些迷糊,听到梁聿的话,勉强把门房嬷嬷和她母亲的心腹陪房钱嬷嬷对上。 梁聿和关系好的人说话,嘴就絮叨些,他这会儿话匣子放开,又是许久没见九郎,好些信里都说过的事儿,他现在见着九郎的面了,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还好他这回算是识趣,没说荣叔闲的事,只说了前月荣曦光几个缠着他,要他也去马球队,后来他托石中原给他们在书院里找了个隐藏的马球好手的事。 “这次冬季马球赛,就是他们邀请我们去的,在内场呢,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九郎从不知道梁聿的眼神可以这般如影随形,甩都甩不开。 他的视线仿佛带着火,烫的九郎无处可藏,他扭脸到一边,下一秒,一个脑袋就跟了上来,他再转头到那边,梁聿拖拖屁股下的凳子,又与他面对面了? 他还恶人先告状:“你干嘛呢?屁股下长钉子了?扭来扭去没个安分?”有五个弟弟的梁聿一眼就看出九郎在他说话的时候不专心,一时也忘了分寸,只把九郎当自家那几个小的待,两手从兔毛耳罩底下伸进去,捏住九郎的耳垂,大手夹着他的脸颊,强迫这小子和自己对视。 他嘴里还在念叨:“四郎都比你坐的住,我与你说事呢!马球赛,一定要去看,你都在家憋这么几个月了,出去玩玩,散散心,也散散病气——” 话音还未落下,梁聿惊觉,食指与拇指捏着的耳垂滚烫,被羊绒围脖围着的小脸也在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气,九郎一双灵动的狐狸眼,羽睫湿润,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充盈泪水。 梁聿话都被吓得收住了,手没控制住一抖,九郎小脸上本就欲落未落的泪珠,直接划过他绯红的眼尾,最后滑入他脸颊上的羊绒围脖,洇开一圈小小的湿痕。 “怎么哭了?在家受委屈了?”梁聿手忙脚乱,他用手去擦九郎的眼泪,可他的手上全是握笔还有砍柴挑水留下的茧子,眼泪擦不干净不说,还剌得九郎脸颊红红。 “梁聿……”九郎恼怒,可说出来的话都软绵绵的,不像生气,倒像是撒娇。 而梁聿越碰九郎的脸,越是为他身上的温度震惊,他脸上笑容都收敛了,“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这么烫了?!” 梁聿再三用手心又手背的去触碰九郎的额头,确定这个温度不是假的。 “风寒还没好,就穿着一点衣裳来回跑!现在又发烧了吧!”他这回也不管九郎愿意不愿意了,直接解了腰带,把自己的厚棉袄给他披上。 九郎挣扎——不是,他生病就是个借口,怎么会发烧? 但是他这点力气哪里敌得过梁聿,反而换来他的一个瞪眼,一只手就擒住了九郎两只腕子:细狗还想和他斗? 又没好气白他一眼,道:“你放心吧,新的棉袄,布料都是我娘过了水才给我缝起来的,今早上才上身,一点不脏!” 九郎:…… 他是嫌这个吗? “我没发烧,不穿你衣裳,你别冻着了……放开我。”他奋力想把手从梁聿手里抽出来。 这才几个月没见,梁聿就像吃化肥了一般,腾地就比九郎大了几圈,从前的衣衫全不能穿了,先不说二郎和三郎两个为了谁先继承阿兄的衣裳暗自斗成乌鸡眼,就说娉娘、阿婆还有团圆娘,家里三个成年女性,一有时间就要拿针线缝上几针,就连阿公,也没想到自个晚年还能学会裁衣,还有缝尿布。 虽然只是他家老婆子给画好,他照着用剪子减下来,但缝尿布就是真上手了。 家里女人都去给几个大的做衣裳了,可怜他的宝贝六郎,晚上睡觉都找不着一块好尿布,疼爱亲孙子的阿公,自己上手做,也不能让孙子的屁屁受苦。 紧赶慢赶,娉娘在病床上都要戳几针,终于给梁聿折腾出这身衣裳,今早上瞧着儿子上身的时候,柳娉娘可没想到还不到中午儿子就在外面要为了另一个小子连娘亲做的衣裳都要脱了,那小子还不要! 可惜九郎的拒绝没有什么用,现在的梁聿折腾九郎就和折腾小鸡仔一样,厚厚袄子把九郎整个人都裹起来,怕他乱动,梁聿直接用粗暴的。 解下来的腰带捆在袄子外面,连九郎的两只手一起束缚得紧紧的。 绿衣得了钱婆子的消息,着急慌忙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梁聿衣衫半解(不,人家还好好穿着里边的衣衫呢,就是脱袄子的时候弄的有点乱),她家主子头发散乱(披风包头弄的)粉面桃腮带泪(和梁聿使劲呢)。 “你在干什么!”绿衣直接都破音了。 她刚才接到钱婆子的消息,说是团圆带着个眼生的小厮过来了,她还以为又是有信给主子,立马回屋换衣衫,才换了一半,又见钱婆子带着她们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过来了。 这丫鬟,绿衣记得今日是跟在主子身边的。 见着绿衣的时候,眼眶还通红着,绿衣思衬她这是翻了什么错,被主子骂了还是被钱婆子骂了? 就听到这丫鬟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完整:“绿衣姐姐,姐姐,雪蝉丢了,外院有个小丫鬟说在听雨亭瞧见了雪蝉,主子找过去,被个没见过的男人……” 小丫鬟说到这里眼泪又掉下来,抽抽搭搭不敢继续说,绿衣才听了前半截已经是怒火中烧,她本来就不是个好性的,撩手就拍了这丫头肩膀一下。 “怎么了,你快说!” 小丫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到的时候,主子已经被他带走了,我跟都跟不上!” 旁边站着的钱婆子也是满面愁容,她额头上都是跑出来的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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