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聿还在规划那天的行程:“我听说那庙在的山上还有一座天然温泉,就在山顶,团圆,那天除了黑衣服,再带两套换洗的衣服,多带一套,给九郎也带上,给他买新的,那小子挑的很,料子也挑好些的,里衣这些都买上,挑软和的料子,先过一遍水,要不他又不肯穿,到时候我们仨一起泡温泉!绿衣那小子就算了,叽叽喳喳和个娘们似的,到时候没准还拦着九郎,不让他玩,你可看准了,不许他跟来!” 团圆心想:绿衣像娘们,九郎就不像吗? 不过这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随即就和屋外的风一起消散在簌簌响的树叶中。 梁聿一切都规划的很好,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叫团圆定做的两套“劫匪专用黑衣”最终还是没穿上身,在温泉换的衣裳,特意给九郎做的好料子衣裳也没从成衣馆取出来,他那日窝在屋里一上午的时间,连团圆喊吃饭都没听见画出来的嬉燕风筝,也没能如约在九郎娘亲忌日这天送给她。 “咳咳……”黑暗又摇晃的马车,周围满是腥臊的臭味,是一股尿骚味混着汗臭味的古怪味道。 “拦句……”团圆的嘴巴被布条紧紧勒住,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喊着梁聿。 眼前是一片昏暗,他的眼睛上也有布条捆着,但捆他的人手法实在太粗糙,他脑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蹭了蹭,布条就滑上去半片,露出他半只眼睛,能在这昏暗无光的马车里隐约看到些许轮廓。 压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是个人?那边一个一个叠起来的也是人? 团圆惊恐顶开压在他身上的人,那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浑身都泛着一股冰凉,所以一开始团圆才没有发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还是一个人。 ——他不会已经……没气了吧? 团圆嘴巴被布条捆着,害怕得想吞咽口水都困难。 那具……疑似尸体脑袋还靠在他腿上,团圆能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滴落在他大腿上,透过他的裤子布料。 这熟悉的感觉……和那天穿上杀倭寇时,血溅到大腿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腿上这个人还没死,脑袋在流血! 团圆手被反剪绑在身后,如今他只能像条虫子一般奋力扭动身体,去试探身上这人的鼻息。 也是想看清楚这人的脸。 他可不能死啊!要是有个死人躺在他身上那可太可怕了,也千万不要是他家郎君啊! 这流血的速度,那是凶多吉少,如果是他家郎君,他怕自己心脏受不了! 团圆脑子里乱呼呼的,对上来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他早上准备去成衣坊取新做的衣裳,郎君说一个颜色的颜料用完了,要亲自去书画坊买,就跟着他一起出门了。 然后…… 然后脑子里最后的记忆就是他后脑勺一疼,看到郎君和几个人打斗的场景,那几个贼人不讲武德,往郎君的眼睛和鼻子都撒了一把粉末。 团圆脸蹭到躺在他大腿上脑袋流血的“尸体兄”的衣裳,布料十分粗糙,应当是麻布,身体一股汗臭,头上更是一股头油臭味,他确定这不是自家郎君,心底陡然松下许多。 这个血流如注的,不是他家郎君就好! 可随即心又提起来,那边角落轮廓一个叠一个的,要是他家郎君被压在下面,那也是凶多吉少! “兰局……”团圆呜咽着,身体不断扭动,想要在黑暗又狭小的马车中找到他家郎君之时,马车陡然停下。 外面传来晦涩难懂的方言,团圆听不懂,但听语气语调,仿佛是在吵架。 马车后车厢的篷布被人粗鲁掀开,光亮顺着掀开篷布那人的身形缝隙倾斜入昏暗车厢。 团圆露在布条外的那只眼睛被光刺激地眯起。 “摞嘞!”他听见掀开马车篷布的那人声音凶恶,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压在他身上脑袋血流如注的“尸体兄”被男人粗暴的拽了下去,他的身形十分高大,扯着“尸体兄”的手脚,就仿佛扯着一个任人摆布的物件一般。 “尸体兄”早就没有意识了,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表明生命体征,可脑袋上的大洞与鲜血,任谁看见都知道他是大罗神仙都难救了。 他就这样像个破布娃娃被那口音晦涩难懂,身形强壮高大的男人扯到了马车下。 团圆听到他重重摔地的声音,还有那高大男人“啧”地一声,以及后面听不懂却充满冷漠与嫌弃意味的话语。 “个几嘚摞嘞坝死啊!几恩杂几足四体噶!噶木乐色陡忙偶揩送赖?!” 团圆听不懂,但是汗毛直立。 等到那人再喊上一句“摞嘞!”的时候,他不敢犹豫,立刻扭身下去了。 马车里还有醒着的,陆陆续续下来,鹌鹑一样贴在团圆身边发颤,他们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不乏有像团圆这般蒙眼的布条松了,瞧见男人暴行的人。 马车上也有不少是听得懂男人说话的。 一个小小的马车里下来二十来个人,团圆用哪只独眼往马车里瞧,里面还有两三人躺着没有出来,可能已经被压晕了,或者干脆已经没气了。 团圆脊背发寒,因为他发现下来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他家郎君。 他家郎君…… 他家郎君去哪里了? 马车上…… 被绑架团圆都只是害怕而不慌,可在意识到马车上这群还清醒的人里面没有他家郎君,团圆终于开始慌了。 他脱离弱者聚集取暖,驱散恐惧的团体,朝着马车扑去。 “兰局,五接兰局!” “恩宗么?”男人拦住团圆,见到团圆眼睛上压根没绑紧的布条,再扫向马车下那群瑟瑟发抖的鹌鹑,一半多都似团圆这般,绑眼睛的布条早就松掉了。 男人脸色一下就黑了几度,他往旁边啐了一口浓痰,落点就在那可怜的“尸体兄”身体上,可没人敢对他这不文明的行为发出异议,而“尸体兄”本人? 他本人早就没有意识了。 “茫茫个四体组噶!各嬢细撇聋啊各!高得几恩点小四给陡揪伐好,浇几恩组噶么?有噶么拥?” 话说完,男人揪住团圆的后衣领,手一用力,团圆这分量不轻的都被他甩得几乎要飞起。 “滚滚冤滴!” “唠达,恩消丧气,叠小四給,偶了宗,偶了宗!”又不知何处跑来两人,一人狗腿围到哪高大男人身旁,谄媚讨好,另一人则是麻利过来,把团圆他们眼睛上没捆好的布条全部都捆好。 这一路还要走过去,有许多隧道,要是叫这些抓来的苦力认下路,逃跑出去,再找人找到这里,那就麻烦了。 团圆扭动着不愿意就范,他想要去马车看看剩下的人里面有没有他家郎君。 “兰局!兰局!”就算嘴巴被捆住了,团圆也不远放弃嘶吼。 “宗噶么,宗噶么!接局必牢,草噶么草!”那狗腿子过来踹了团圆一脚,怒声叱骂,不过不管是声音的凶横程度,还是脚上的力度,别说比不得那个高大男人的一摔,就连当日团圆对战的倭寇都比不上。 团圆眼睛被重新蒙上了,他只能凭借听觉朝着狗腿子的方向怒视。 “里们缉盗不缉盗偶兰局爹似谁!”他企图抬出梁勉的身份,让这群嚣张的劫匪害怕,最好能够放了他和郎君。
第177章 主仆被抓 “几供噶么?”一狗腿子问旁边另一狗腿子。 “个啊滴宁啊!”另一狗腿子回答。 他过来拽住团圆反剪在背后的双手上捆缚的绳子, 生拖硬拽,把团圆拽向一个方向。 “老实一点,进了我们这里, 就没有出去的日子, 不要想着耍花招, 耍花招痛苦的只有你, 我们老大的体格子你也是看到了的,就你这种小趴菜,我们老大一拳头能打死三个!”狗腿子用蹩脚的官话同团圆说话。 团圆终于能听懂了,可是比没有听懂还要绝望。 他是真看到那个所谓老大的体格了, 瞧着比家里门还高, 大都督生得都没他那么高, 单手就能拎飞一个他, 要是郎君落在这等凶徒手上, 郎君倔起来又是个不知委屈求全的, 要是……要是……那样的话, 他可怎么办啊! 团圆都要哭出声了,又想到刚才马车里剩下的那几个人, 他还没有确定到底有没有他家郎君, 呜咽的声音瞬间更大了。 “发开五!”团圆用全身力气在挣扎。 那狗腿子差点没牵住绑着他的绳子,又被团圆吵的心烦, 恶从心起, 一脚踹在团圆的膝盖窝子上,又从腰间摘下鞭子,不由分说, 几鞭子抽在团圆脊背上。 “吵什么吵!都把嘴巴捆上了还能说话!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当爷几个是吃素的!” 那鞭子大约是泡过盐水之类, 一鞭子抽下去,痛的团圆惨叫连连,摔倒在地上,身体蜷缩着,久久不能还魂。 狗腿子可不会给团圆缓冲的时间,这些人被他们抓过来是当苦力的,进了这里之后,他们以后就不算是人,只是干活的工具而已! 工具不听话?! 那就抽! 鞭子发给他们可不是挂在腰间用来看的! 狗腿子一把拽起团圆手上捆着的绳子,直接把团圆身上的绳子系到了苦力的队伍里。 鞭子甩到地上,啪响亮一声,鞭风扫过众苦力。 被绳子一个接着一个连起来的苦力们,脸上还捆着重新扎好的布条,只能朦胧看到眼前有些光亮。 虽然没有看到团圆挨打的场景,但是团圆那一声凄厉惨叫,还有到现在都还没有停歇的□□声,以及仿佛就在耳畔,让人脖颈后面寒毛倒竖的鞭子破风声,不少胆子小的已经尿□□了。 就是因为看不见才是最可怕的,谁知道这些歹徒会不会下一刻就把辫子挥到自己身上。 闻到人群里传出来的尿骚味,这狗腿子嫌弃地皱了皱眉毛,但看着一个个都吓得和鹌鹑一样,心里也终于满意了几分。 挥挥手:“走!” 他也不管团圆没有起来,就这样把团圆吊在苦力队伍的最末尾,让苦力拉着团圆走。 团圆眼睛被蒙住了,后背又是一阵阵刺激得疼痛,还不等他缓过来,就被拽着往前拖,在地上被拖行了几步,地上散碎的石子印在他背后的伤口,又是一阵凄厉惨叫。 苦力们没有办法,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来同情别人了,只要他们步伐一停下来,等待他们的就是在耳边响起的鞭子破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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