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酱酱酿酿时,杨编辑一个人坐在餐位上,不敢往走廊后听,也不敢往窗边看。 杨编辑(不屑):一群谈对象的,只有我才是有婚姻法保障的男人。 晚饭很简单。 与略显奢侈的法式装潢不同,小齐哥的饮食品味颇为朴实,一碗荠菜馄饨就让他吃得落泪。 “我想这一口啊,想得嘞!”,他拿着勺子呼啦啦往肚子里送,给不知内情的黎今颖分享,“你别看浚北长得精细,他是我们这群人里吃饭最不挑的。” 黎今颖听见关键词,抬头:“嗯?怎么说?” 杨编辑抢过话:“刚去的时候,我怎么都吃不惯饭,就浚北哥最好养活,发馒头就吃馒头,发米糊就喝米糊,从来没见过他抱怨伙食。” “没饿死你就不错了,还挑”,小齐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是没什么饮食情趣的人,黎同志,你和他下馆子都点你爱吃的,不用管他。” 黎今颖转头。 聂浚北正拿着饭店买来的玉米馒头吭哧哧啃,吃得正香时,见她眼神扫过,草草解释:“……吃习惯了。” 她只能忍笑:“那你确实是个好养的。” 聂浚北眯起眼,似是对她的评价有些不满。 杨编辑又想起一件事,插过话:“我和浚北哥没熟悉之前,看他天天坐在芦苇地上发呆,还以为他在酝酿什么大计划。” 小齐哥接住梗,捧道:“结果呢?” 黎今颖默默听着,小说中,西北故事的基调是灰黑色的,她当初看书时总觉得虐得肝疼的故事看多了伤身,于是几万字草草翻过。 面前一群年轻人说笑着,她虽遗憾没能出现在他灰黑色的青春期篇章中,却也有些庆幸,他不算孤独一人。 “结果他告诉我”,杨编辑想到当初的画面,嘴角扯了扯,想笑又想哭,“他说他的信条就是活下来,只要活下去,就什么都有可能。” 旁边的小齐哥跟着附和:“你还真别说,现在回头想想,挺有哲理。” 黎今颖握勺的手一滞。 活下去? 这不就是当初她最后嘱咐聂浚北的话吗? “也没错啊,浚……”,温宜桦意识到什么,蹩脚改掉称呼,把称谓咽进肚皮,“聂哥在西北时好几次都差点……” “都过去了,往事说多了不吉利”,聂浚北忽然出声,“收拾收拾,我该送她回去了。” 温宜桦被打断,嘴边的话止于无声。 黎今颖暂时没有再问,假装不感兴趣。 绳索要挑细处断,她没必要怼着嘴最严的地方使劲,也问不出什么。 趁着男人们互相抢活收拾战场的空隙,黎今颖鬼鬼祟祟凑到温宜桦旁边,把小妹妹吓得够呛。 温宜桦:“黎姐姐,我……我真不是故意想要破坏你和聂哥关系的,我一时糊涂,真的……” “不是这事儿”,黎今颖用眼睛瞄了眼厨房,确认安全后才开口,“你刚才说聂浚北在西北,有好几次……危险?” 温宜桦杏眼瞪大,张圆了嘴:“你怎么知道?他同你说过?” 黎今颖撒了个蹩脚的谎言:“提了一些,没说太多,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年。” 温宜桦掰着手指数。 “刚到西北的第一年,聂哥在原来那地方就差点没了吧,听说挨了混混们的打,加上干活伤口感染,烧了好多天都不退。” “然后就是他转移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十四岁,还是十五?开垦新地的时候大家都没注意到旁边是悬崖,他意外摔下去骨折了大半年。” “后来我走了以后,杨哥给我写信,说田里有个什么虫蛰了他,跟中毒似的,要不是送医及时……哎呀,我不和你将这些难过的事情,重要的是,他现在好好的,你就别操心了。” 温宜桦收起手指,偏头一笑。 黎今颖却笑不出来。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恐慌从此蔓延开来。 她忽然就想到了十年前。 胡婉笙去省城医院就诊时,病情明明已经开始好转,却突然像是中邪般急转直下,最终依旧步上书中的悲剧结局。 那么聂浚北的结局呢? 他会被书中这股命运之力收走吗? “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聂浚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走了出来,正在将挽起的袖口松开。 黎今颖牵牵嘴角,心有余悸:“没什么,我们走吧,差不多该回去了。” 聂浚北同样默契地没再过问。 走出花园大门时,天还未黑,远处天际连夕阳都还未斜下。 黎今颖回过头朝杨编辑和温宜桦挥手告别。 温宜桦眼角朝下,瘪着嘴:“黎姐姐,等我发了工钱,一定还你饼干,我早上七点就去排队!” 黎今颖鼓励式回复:“好好好,那你可得努力赚钱,争取下次咱们直接去洋人饭店门口批发。” 旁边,聂浚北正在和小齐哥交涉。 聂浚北指着他那辆伏尔加轿车:“车我开走,归队前还你,弄太晚你也不好回。” 小齐哥一把将钥匙拍到他胸口:“正愁这事儿呢,还是你想的周到,刚来的时候我就寻思,有几条连灯都没有。” 聂浚北单手接过:“走了,等铺子收回来后,别太高调。” “知道”,小齐哥意识到两人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见不上面,忽然道,“谢了,没有你托人帮我写信,恐怕我现在犁地,更别说住回我那席梦思了。” 聂浚北拍向他肩膀:“你还是谢谢你有个好舅舅,明年清明,记得去看看他。” 小齐哥眨眼Wink:“必须的!把我爸藏木板下面的XO给我舅倒上,再来一条雪花肉。” 老友中间的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拖沓几分钟后,轿车终于启动。 告别后的归校路上,黎今颖一直没说话。 光是爱情就足够让人患得患失,更别谈涉及生死的命定结局。 黎今颖在焦虑与忧心的双重夹击下,大脑很快就能量不足,直接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轿车已经稳稳停靠在礼堂旁的空地上。 天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操场路灯的光线落在远处,像几颗电量不足的橙色微星。 “到了,睡好了吗?”,聂浚北侧过头。 借着困意,黎今颖双手缠上他的脖颈,连声音都在颤抖:“聂浚北……” 昏黄的光影下,聂浚北瞧见她那双似哭未哭的脸,身体莫名浮起一股掠夺占领的动物本能。 他喉结一动,伸出手又缩了缩,强压住冲动,最终把她的头按在下颌,轻吻她的额头。 “怎么了?突然撒娇?” 他将手指放在女人带有淡淡茉莉花香的头发上摩挲,享受着两人离别前的依偎。 黎今颖扬起头,用最柔弱无辜的表情,说出最狠心的话:“……我不想做寡妇,你要是死了,我马上改嫁。” 穿插在发丝间的手指微微一愣。 聂浚北:?
第81章 纸短情长 聂浚北离开那天, 黎今颖没能去送她。 等她上完第一节 专业课后,黎今颖才从收发室那里拿到一封他留给自己的信件。 聂浚北走得急,封口都未来记得寻胶水, 只是匆匆往内折了一卷。拆开信封,内页边角有一处明显的褶皱痕迹,似是书写时站在窗口时压坏的。书信内容只有短短几行钢笔字, 概括一番大概可以浓缩为两句话: 一,保重身体。 二,别成天想着当寡妇改嫁。 黎今颖看着倒数几行, 相比于前面希望她爱护好身体别太拼命的祝愿, 这几行督促她不准爬墙的字下笔时力度都重了不少。 “给他气的……”, 黎今颖把信件收进床角的棉絮下, 准备提笔再给聂浚北写去一封回信,内容自然是恐吓他记得保住性命,注意安全。 封完口,去收发室寄完信后,黎今颖又取到了从龙岗寄回的家书。 她自从来了上海后,一直坚持给家里寄信,忙起来时一个月一封,话多时一周就会寄上一次, 收发室的两位轮班老同志都看她眼熟。 老同志把信递给她:“你刚来的时候,这封还在麻袋里,早知道就该提前寻给你, 也不必多跑一趟了。” 黎今颖又把寄往沿海部队的信贴好邮票递给他:“没事, 就当锻炼身体, 这封是往沿海寄的。” “哦?”,老同志还第一次听见她要往除了龙岗以外的地方寄信, 又联想到凌晨时来他窗口处托下信件的军官,了然于胸,“给对象寄的吧。” 黎今颖对这个称谓还不太习惯,愣了几秒,才笑着点头:“对,给对象的。” “哎哟,收发室现在就属你的信最多,以后再添个你对象,你倒邮票都能倒几碗馄饨钱出来。” 回到寝室,黎今颖拆开肖蓉寄来的信。 平时家中书信内容都大同小异,问候的话居多,空白处再添几笔报喜不报忧的内容。 这一次却不太一致。 信封打开,里面首先滑出来的不是信纸,而是一张裁剪下来的报纸。 黎今颖拿起来一看,标题抬头用大红字标出,字号像是当版的头条:《行政改革:龙岗及其周围十余村镇将正式改为地级市》 她眉毛一跳,远没想到老家还能有如此机遇,一目十行扫完报纸后,她迅速取出信封内肖蓉的家书,这才明白为何老母亲会把报纸原文一起寄给她——家里的二老要升官了。 书信中,肖蓉着笔并不多。 但文字飞扬的一撇一捺早已出卖她的喜悦。 “……卫生院改为龙岗第一人民医院,公社学校原校区改为第一中学,小学将迁往新校区。” 黎今颖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台历。 改革的春风已经在路上,属于这片大陆的雄伟时代即将吹响号角,龙岗的行政升级大概率也是其中的一环。 她继续读,心中却已经忍不住和肖蓉一同兴奋起来,直到信件结尾,肖蓉才缓缓道出他们两人的新身份。 黎志兴虽然表达了自己仍然想要坚守在医院书记岗位上的决心,但龙港市行政系统目前岗位空缺严重,正是需要他这样资深老同志奉献的节点。 交接完第一人民医院的剩余事务后,黎志兴将会正式升任龙港市卫生局局长,着手梳理整个地级市及周围县城村镇的公共卫生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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