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眉已经听不到了,雨吓得极大,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她只看得到那主灯最上层的六角羊皮灯。 若把羊皮换成木雕,再等比缩小个十倍,就和她自己手上那盏灯,一模一样。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复制品,真品每个闰年的元宵节才会拿出来......」 「这个就不是复制品啦,这个是真的。」 苏眉回头,那位穿着亮粉色毛衣的管理员笑眯眯走了过来:「你们那还蛮幸运的,我们正好这几天有事就把它重新拿出来了。所以呀你要拍照就赶紧拍,下次再看到要等四年啦。」 众人哦了一声,纷纷掏出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拍,亮粉色老奶奶在苏眉旁边慢悠悠地抱怨:「不过灯泡就没装了,那要等工人来,我们几个能把它拿出来费老大力气了,你怎么不拍啊?」 这话是对着苏眉说的,苏眉笑笑,也不答话。 她能怎么说呢?说实话,她看着那外圈的羊角灯上的灯饰像是女子的冠冕。 那下面圆圆的,像是女人的头。
第47章 归乡 02 文家墨 苏眉临走前又问了一遍讲解员:「我在酒店里听人说文家自己做的文房四宝也有名的,为什么现在留下来的只有木雕啊?」 讲解员太年轻了,也不懂,旁边的亮粉色管理员说了句:「文房四宝哪有木雕赚钱,再说现在谁还写字呀?都发发信息啦。」 离开景区的时候,雨已经小了不少了,她掏出手机又看了一下微信,文奶奶没和她发信息。 她们俩约着12:00在文宅附近见面的,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苏眉准备去买瓶水,路过咖啡馆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亮黄色毛衣,躺着卷发的老年妇女在和店主吵架。 她听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位奶奶带着现金来买东西,但店主没零钱,给她微信又不要,说不会用。苏眉觉得他们争吵的实在是幼稚,自己口袋里正好有两元硬币,上前说:「我来吧。」 她对店主:「你把那两块钱微信转给我,我把这硬币给这个奶奶,这不就得了吗?」 那穿着亮黄色毛衣的老年妇女回头见,看见她胸前挂着的玉环,哟了一声:「哎呀,你就是苏眉吧。」 苏眉愣了一下,亮黄毛衣微微一笑:「我就是文晓菊呀,我今天就是来见你的。」 十分钟后,两人在咖啡店里坐下,文晓菊端着一杯拿铁,高声说:「我微信从来不绑银行卡的,电子支付方便,但钱还是赚在自己手里最安全,他那2块钱都找不出来,还出来开店干什么?不是贻笑大方吗?」 苏眉点头称是,店主也应该学会了,现在喝咖啡的老年人有的是,人家来你店里消费,就还是得备上一些零钱。 「你今天去哪儿了呀?」 苏眉说把自己今天去文宅的经历说了一遍: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啊,没事儿,先不急,你先陪着我,我们得去吵架。」 吵架? 文晓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破破烂烂的纸,上面用毛笔写了个地址:「你帮我找找,就这个地方。」 苏眉接过来,把地址输入高德,显示是文家景区旁边的一个民居,需要步行八百米。咖啡馆买了单,结了账,她和文奶奶共撑一把伞往外走。文晓菊身形高大,身上热烘烘的,像是在往外面冒火,苏眉贴着,只觉得莫名的安心。 之前讲解员说了,文家人迁出文宅之后,一部分直接在旁边盖房子住了,她们这一路看见不少花盆、破旧的椅子、老旧电冰箱之类的,很有生活的气息。 文晓菊大步迈进,嘴上也不停,和苏眉科普她们到底要去吵什么架:文家有一座牌坊,正好在一条要修的大马路上,按照以前的处理方法,文家人会和政府合作,把牌坊拆了,再原封不动地挪到博物馆去。但中途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文晓菊原话:「开什么玩笑,要把这个牌坊卖了?卖给外国人?什么神经病老外买这种东西啊?那是座贞节牌坊啊!」 说完又喃喃:「什么狗屁老外,中国人根本不要的,丢到坟墓里的东西,还供在家里当宝贝呢。」 就是这破事儿,还得开会商量,要不是因为这个,她现在还在海南舒舒服服度假呢。 苏眉觉得奇怪,这东西不是国家财产吗?怎么可以随意买卖呢?文晓菊只说这里面门道多可了,两人七拐八拐又进了个院子,上面写着南阳市文宅街居委中心,文晓菊深吸了两口气,猛的一下推开门而入:「谁敢把那牌坊给卖了?不如拆了得了!」 里面几个人正说话,也吓一跳,四个脑袋齐刷刷扭过来,其中一个女的看见苏眉,惊喜地叫了句:你怎么来了? 是闻雨。 一小时后,几个人在文宅旁边的小炒馆吃午饭。 闻雨说她也是被她爸叫来的,莫名其妙的要签字谈判,她其实对什么狗屁牌坊也不感兴趣,卖不卖的要挣那几个钱干嘛? 文晓菊敲敲碗:你爸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那个人出价100来万的。 闻雨惊了:100来万就为了买这个玩意儿,他到底要干嘛用啊? 苏眉也有点疑惑:100来万分到这玩意儿是文家人共有的产权吗?如果是的话,100来万分给这么多人,一个人也分不到多少钱吧。 人嘛,就是为了几万块也会去做这事儿,文晓菊瞥了眼闻雨:你爸是想钱想疯啦,到时候这100多万怎么分他?能拿得定主意吗? 苏眉觉得文晓菊这话有点伤人,赶忙打圆场:男人嘛,总有昏头的时候,我那个爹昏头的时候比这还过分呢。 闻雨刚开始听见文晓菊说这话,本来有些不开心,但听苏眉这么说,又把话给憋回去了,她那个爸爸和文家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姓也给改了呢? 三个人四个菜,酒足饭饱,苏眉想去买单,闻雨站起来:我来尽地主之谊,我来买吧。 买单得去前台,闻雨走了,就留文晓菊和苏眉对座,文晓菊突然一笑:「我之前给你的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写了什么?不就是居委会中心的地址吗?还能有啥? 文晓菊说:「你再看一眼试试。」 苏眉低头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纸,纸上只有一面写字,她现在才发现,除了地址之外还写了一句话:镇魂入天灵,生魂如炼狱。 怎么可能呢?苏眉不可置信,她不可能看不见这些字。 文晓菊补充:「我可没用什么延迟显示的墨水之类的哈,这上面的字你也看到了,是用毛笔写的。」 苏眉半天说不出话,文晓菊哈哈大笑:「这就是文家墨,你要是真看得见,这法术就不起作用了。」 三人从饭店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空气冰冰凉,闻雨很兴奋,问苏眉:你接下来要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牌坊的事她已经不想管了,就捐到博物馆去得了,还卖什么,家里缺那几个钱吗? 苏眉不太想答应,这事儿危险,文晓菊却大手一挥:都是文家人,一起来得了。 顺势又对苏眉谆谆教诲:「你不能老护着她,她什么事都得经历的,而且我觉得她聪明得很,多一个帮手不好吗?别什么事儿都自己扛,你呀,太自大了。」 几个人又走回了文宅,毫无苏眉早上的谨慎和礼貌,文晓菊抬手框框去敲管理员的小屋子:喂,开门!我回来啦! 上午见过那个亮粉色的老妇人伸头见到文晓菊,双眼一亮,赶紧开门。和早上一样,屋内几个人还是靠着小太阳烤橘子吃,几人围着小太阳坐在红色的塑料凳上,文晓菊从包里拿出春光椰子糖分给她们。 靠着小太阳近,苏眉有些热,索性把外套脱了,一脱就显露出手臂上的线条来,文晓菊没忍住摸了一把:哟,小姑娘,你还健身啊。 闻雨往嘴里塞了个橘子:「她还去攀岩呐,可厉害了。」 几个中老年妇女都感叹还是现在的小姑娘生活好,亮粉色毛衣看着手上的椰子糖,有些不满:晓菊,我们费那么老大力气帮你把灯挂出来,你就拿这几包椰子糖打发我们。 「怎么叫打发呢?礼轻情意重,我都80多的人了,怎么不和我们去海南度假呢?房子都给你们准备好,劝了几年了,年年都不来。」 交谈声中,苏眉才知道原来这里头的几个人都姓文,文晓菊是最年长的,八十多,穿粉色衣服的叫文丹梅,也快70了。 「你们妈妈是挺幸运的,只需要生一个小孩儿,我有个姐妹。生了七八个,哎呀,到最后的时候,子宫都从肚子里掉出来了。」 「好在没了那些脏事,文家这几年也生得出些女人了,不然我可是孤单的很......」 什么脏事,苏眉有些茫然,文晓菊大腿一拍:正好,你跟我来看一看就好了。 文丹梅拿了一大串钥匙,带着苏眉她们经过了那间密不透风的屋子,曲径通幽,来到一个紧闭上锁的小门,到了门口却也不开,钥匙递给文晓菊:你带她去吧,我不愿意进去。 文晓菊接过钥匙,转头对闻雨说:你也得来。 闻雨屁颠屁颠地跟着,里面是个大约6平方的院子,这儿的墙比其他的地方都高,得有五米多米,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树桩,乍一看有些压抑,像个监狱。 院子的地面有些黑,苏眉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院子旁边的小屋,堆了很多旧碗,几个破斗笠,地面更黑,像是粉尘一样的东西,闻雨用脚蹭了蹭,根本蹭不开。 屋子一角还有一个锤子,一把钳子,苏眉看了一眼就偏过头。 味道太怪了,她不喜欢。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浓的铁锈的味道?」 铁锈味说得都算礼貌了,她的意思是血腥味,很浓的那种。 闻雨一下就懂了:「你是不是来月经了?」 苏眉摇头,文晓菊却笑了:「这里就是炼文家墨的地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的密封食品袋,里面是纸巾包裹着的,一节指甲盖大小的墨块,光滑平整,毫无气孔,一看就知道应该不便宜。 闻雨好奇上手摸了摸,一搓手指就黑了:「我爸怎么没说过......那这文家墨现在还有吗?」 文晓菊叹了口气:「要按以前的方法来炼墨,文家人个个要判死刑。」
第48章 归乡 03 文家女 走的时候文晓菊特意问了一句:今晚是不是有雾啊? 苏眉打开天气软件,说有。文晓菊说那好办,六七点的时候你来找我,我们就在这大门口见。 苏眉先回酒店睡了一觉,文晓菊给的信息说少不少,但远远没有达到她的期待。 她总是说一半,留一半,今天只知道文家墨的法术能让人忽略一些字,这个文家墨制作的方式还有点怪异,但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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