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影疏发觉自己身处营帐,周围一班巡兵都没有,熊熊篝火舔舐着冰冷的空气,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周围的帐篷死气沉沉,唯有主帅的帐篷灯火通明。 一阵痛苦的呻/吟声袭来,朝影疏即便站在帐篷之外,也能看清里面的事物。 段鸿轩手中的绳索狠狠地勒在一个女子的脖颈上,女人双目爆红,喉咙如同破风箱一般发出嘶哑的声音。 “段鸿轩你不得好死!” 段鸿轩微微勾唇,他凑近女人的耳畔,低声道,“姑奶别再挣扎了,一命换一命如何?你死,让我那小皇叔活下来。” 段凝露发出一串轻笑,“无论如何死的那个人一定是我,我儿当然要活,江氏的秘术全都传给了我儿,先皇最想要的东西。风然已经被你害死了,你居然还想害我儿,真是痴心妄想。” 段鸿轩嗤笑一声,“所以说,我的小皇叔不能死啊,那就只能委屈姑奶了。” 绳索崩断,一场闹剧般的谋杀截然而止,段凝露双眸怒睁,身上没有了一丝生命特征,她的体温逐渐凉了下去。 朝影疏的内心翻起了滔天巨浪,尽管她知晓这是幻境,可是这真实的感觉如同她当年真的亲自目睹了这场谋杀一般。 “阿疏。” 闹剧谋杀落幕,周围的一切瞬间暗了下来,大幕拉开是冬月里大雪纷飞的天琅皇都,一片银白,雪花密匝,不停不休地落着。 江衍的裤袜都被雪水浸湿,他紧紧地拥着怀里的朝影疏,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透过层层衣衫穿了过去,即便用最炽热的心也温暖不了冰冷的尸体,朝影疏双唇青紫,一点复苏的迹象都没有。 几滴热泪砸在了上面,将朝影疏所有的防备砸了个弃甲曳兵,即便她是一根木头也能被这几滴热泪砸到抽枝发芽,况且她不是。 西州小院的日子被热泪砸到纷至沓来,过往的点滴像是开在北凉雪山上的雾凇美人般绚烂。 “我们回家了。” 江衍将朝影疏抱了起来,茫茫大雪,罡风如刀,天地浩荡,何处为家? 心没有归处,何处都不是家,他们双肩上担负的不仅仅只有自己,不能许诺已然是对双方最大的责任。 朝影疏一个激灵从幻境中挣脱了出来,她泪流满面,江衍已经把祠堂收拾如从前一般,重新燃了蜡烛和线香。 江衍坐在一旁,他的声音平静,“看到什么了?” 朝影疏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声音嘶哑,“是真的还是假的?” “幻术而已。”江衍自嘲地一笑,神情认真,“自然半真半假,由记忆做依托。” 江衍起身走到朝影疏的面前,他伸手缓慢地顺着朝影疏的长发,声音轻缓,“勇敢的姑娘,她的勇敢能用在不惧强敌上,能用在热血纷飞的沙场上,就是不能用在不配的人身上,姑娘都是用来宠爱的,不是用来让人心疼的。”说完,他便抬脚走出了祠堂。 朝影疏追了出来,声带哭腔,“回家,我们能回哪里去?去西州的小院还是哪里?” 江衍双眉蹙起,他回头惊讶地看着朝影疏,“你……” 青影出鞘,搭在了江衍的脖颈上,泛着比冬夜更甚的寒气。 朝影疏擦了一把脸,“我问你,我能回来是不是你做的?” 江衍看着朝影疏认真思索了片刻,接着他摇了摇头说,“不是,回来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朝影疏喘了几口气,“那好,我再问你,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是。” “上天让我重来一世,总不可能就是为了让我看清自己……看清你吧。”说完,朝影疏的脸倏地红了,比上好的胭脂还细腻,月光落在上面平添姿色。 江衍伸手擦了擦朝影疏脸上残留的泪水,“你是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的,世道将乱,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能重来一世,或许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朝影疏脱口而出,“你若想要这天下,我也愿为马前卒。” “我不想要这天下,你也不必为马前卒。我把选择的权力给你,你想要什么?”江衍忍俊不禁,接着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声音都低了几分,“与我厮守吗?” 朝影疏胸腔里砰砰而跳的心脏逐渐平缓了下来,她看着江衍,放下了手中的青影。 乱世动荡,这些小情小爱真的太过于渺小和不堪一击,比起那些已知的未来这些确实显得太无足轻重。 不是朝影疏深明大义,心怀天下,而是那些流过的血和泪不允许她安逸。 江衍见状,他将那口气全部吐了出来。 “我回来是为了补偿你,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奢求了,你的路你自己走,选择你自己做,你若需要,刀山火海我都替你去。”说完,江衍上前轻轻地吻了吻朝影疏的额头。 朝影疏抬手将青影刺入了江衍的左肩处,“我们之间扯平了,你也不需要替我去下什么刀山火海,既然不是你让我回来的,我也不追究什么了。有些话我只说一遍,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不想当皇帝,西州的战场上,我军四面楚歌,弹尽粮绝,段鸿轩却一直不派兵,我为何要为他抛头颅洒热血?我若不反,我和我的将士们就不能活!” “你说的很对,现在谈别的还太早,世道将乱第一个亡的便是我朝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说完,朝影疏将青影上的血甩在了地上,鲜红的一片,她现在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汩汩的鲜血染红了白衫,江衍似乎不觉痛处一般,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 “今日把话说清楚了,以后莫要纠缠不清,若是今世如前生一般,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攻入天琅杀了段鸿轩。”说完,朝影疏收了青影,绕过江衍直接离开了江宅。 江衍后知后觉般地捂住了伤口,他倒吸着凉气,他早就领略过朝影疏的心狠,也被伤过了无数次,可还是愿意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把自己割的鲜血淋漓。 不是江衍太懦弱,而是朝影疏太狠心。 朝影疏的狠心又何尝是错的?江衍也有父母之仇未报,儿女私情现下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绊脚石而已,重活一世,没有必要让错误再来犯第二次。 这段偷盗的、来之不易的时光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也想有竭尽全力地改变的过去,到最后都成了无能为力的妄想。 袁毅走上前扶住了江衍,“我替您包扎伤口吧。” 江衍微微一笑,“有劳袁叔了。” 朝影疏驾马一路出了寰骧城,到了南云镇才寻到了落脚的地方,她立即写了回执发往了天琅。 【天琅皇都】 子时,整座大殿里,除了火烛的哔啵的声音便是纸张翻动的声音,片刻后,一声叹息幽幽地传了出来。 穆酌白看着地字御影发回来的回执,愁眉不展。 段鸿轩问道:“穆先生这是怎么了?” 穆酌白将回执递给了段鸿轩,“地字御影发来的回执,上面与林天泽大人所属情况一致,可是与实际情况不符,林天泽大人有心造反,怕是会与地字御影串通一气,还有江氏秘术也只有寥寥几句而已。” 段鸿轩匆匆地扫了一眼回执,一脸的满不在乎,“一个小小节度使和杀手,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江氏秘术只有朕的皇叔才知道,这次派她去只不过是探探皇叔的口风而已,也没有指望她能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 穆酌白突然起身施礼,“不知陛下可否告知臣一件事情。” 段鸿轩将穆酌白扶了起来,心情大好,“穆先生为何如此客气,有什么事情说便是,朕一定如实告知。” 穆酌白说,“这地字御影到底是何人?” 段鸿轩思索了片刻才说,“朝君澜的女儿,与天字御影本是同胞兄妹,因为禄家没人继承,所以过继去一个孩子担任天字,谁让他们的母亲是舞惊鸿呢。” 穆酌白讶然,“舞惊鸿?可是吟游首座的舞惊鸿?” 段鸿轩见状,神色突然变得痴迷,“应该是吧,朕不是很清楚。” 穆酌白见状,迅速起身施礼便打算离去,“天色已晚,陛下早些休息,臣先告退了。” 段鸿轩伸手拉住穆酌白的手,“穆先生都说天色已晚,不如今夜便留在宫中吧,这外面夜黑路滑的,不好走。” 穆酌白毅然决然地说,“谢过陛下美意,臣还是回府吧。” 段鸿轩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开春后稷下学府便开始招收学生了,穆先生不想回去看看吗?” 穆酌白身形一愣,她转身坐回了原处,“是陛下思虑周全,倒是臣有些任性妄为了,今夜便留在宫中罢。” 段鸿轩笑着说,“穆先生突然想通,朕确实有些受宠若惊。” 穆酌白抿了抿嘴唇,闭眼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蓝色的衣衫滑落在地,烛火昏暗。 【作者有话说】 不是很想些他俩的感情戏,脑子笨,写着写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第7章 序章·乱世 ◎慈悲霸王◎ 【风朔国 皇都峄城】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熏香袅袅,侍女分立两侧各司其职,梨花木的贵妃椅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花纹,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躺在上面,她的体态纤瘦,眉眼似星辰一般好看,年近三十脸上却没有一丝细纹。 侍女捶打着女子的双腿。 殿外传来内侍的脚步声,顾湘云睁开了双眸,她的眼珠极其的黑,像是无比沉寂的夜。 “娘娘,陛下想要见您一面。” 顾湘云起身,“也是该去见见他了。”说完,她命侍女给她梳了少女时的发髻,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裙。 年轻的帝王躺在病榻上,顾湘云进殿便屏退了所有的内侍,她缓缓地走上前,动作轻柔地拉开床幔。 年轻的帝王开口,“湘云啊,以后风朔就拜托你了。” 顾湘云伸手拂开帝王面上的乱发,面色悲痛,“您说最爱听我弹得琵琶,我现在也弹给你听。” 年轻的帝王费力地笑了笑,“是啊,湘云的琵琶音乃天籁。可惜朕没有福气,听不到白首。” 顾湘云淡淡地一笑,她扶正琵琶,一双纤纤柔荑拨动着琴弦,低音潺潺如蝴蝶展翅,高音汹涌如骇浪击石,年轻的帝王放松了下来,隐约还能听到他嘶哑的声音,随着琴声唱着不知名的小曲,手指如同从前一般敲着节奏。 顾湘云闭了闭眼睛,她迅速从袖中抽出了一卷琴弦,干净利索地缠上了年轻帝王的脖颈,很快便勒出一条极细的血痕。 年轻的帝王面色痛苦却并不挣扎,他伸手抚上了顾湘云的手背,奋力的睁开眼睛还想再看看他总角之交的皇后,却不曾发觉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唯有那莹莹的月光,不散也不聚,还有少年时女儿家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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