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那当然,王妃的脸怎么还这样红,莫非一夜过去酒还没散?”春桃把碗给余清窈一递,“喏,昨夜王妃说什么也不肯饮,这是秦王早晨重新让福吉准备的醒酒汤,刚送来,要趁热喝。” 余清窈有了前车之鉴,不敢突然起身,而是放缓了动作,慢慢坐起身,果然没有再突然头疼。 她接过碗,光闻着里头的橘香就觉得脑子舒服了不少。 在物资贫乏的遥城,余清窈也会熬制这橘皮醒酒汤给免不了应酬的明威将军。 因为比起葛根芩连汤轻易要动用到人参这等珍贵药品,此汤剂简单,也好入口,平日里还能当饮品用。 端着碗呼开浮在上面的热气,余清窈用余光瞄了瞄春桃,见她送完醒酒汤居然还留着没有走,不太确定地问:“是秦王殿下威胁了你吗?” 若是从前,余清窈定然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经过昨夜后,她觉得这个可能也许存在的…… 春桃不由纳闷:“王妃何出此言?” 余清窈捧着碗,道:“我先前不让你进屋伺候,是因为你是老夫人的人,想来也并非自愿来这閬园,而是听了命令,所以我也不想迫使你非要来伺候我。” 她顿了一下,抬起鸦羽一样漆黑的眼,直直望来,“而且,我没有按着余伯父的要求而是另做选择,就不想再受人摆布,你可明白?” 春桃当然知道,余清窈说的是大实话。 只是她没有料到余清窈敢把话说的这样敞亮,丝毫不顾及自己身后还有没有余家为她撑腰。 不过也正是因为余清窈为人真诚并无城府,她才敢托付。 “王妃在西园时没有舍弃奴婢,舍身来救,奴婢虽然乖张孤僻,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恩图报最是简答的道理还是懂。”春桃站着不走,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反而昂起了头,坚定道:“更何况这是秦王的吩咐。” 余清窈被最后这句话堵了回去,只能由着她收走了自己手里的空碗。 所以……这还是给秦王威胁了吧? 虽然春桃想要服侍她,可是余清窈也习惯自己穿衣,好说歹说把她劝了出去。 可她出去不久,又折返回来。 余清窈有些无奈道:“我当真可以自己来……” 可回答她的不是春桃,而是另外一道声音,哽咽道:“姑娘……” 余清窈正坐在妆台前通发,忽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猛地转回头。 就看见春桃身边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红着眼睛看着她。 “知蓝?!” 春桃带进来的人正是被挟在余府里的知蓝。 主仆二人一见面,执手落泪。 春桃站在一边居然还有点羡慕起来,她和余清窈可没有这么深的感情。 “好了知蓝,刚刚怎么给你说的,你还是一来就惹王妃哭了,上一个惹王妃哭的,秦王可是很生气,你看我们这三个都是桃子眼,回头秦王见了肯定会不高兴。”见两人哭得停不下来,春桃才插.到她们之间,生生把两人分开,一人递了一块帕子。 知蓝也想不哭,但是止不住眼泪往下掉,把帕子按在眼睛上,还在呜咽。 “呜呜呜,奴婢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姑娘了!” “知蓝你怎么会到閬园来,我、我还想写信叫阿爹把你要回遥城去。”余清窈好不容易忍住泪,这会又掉了下来。 知蓝哽咽解释:“是秦王殿下向余家将我过来的,殿下的人也问过我是要离开余府回遥城还是来閬园伺候小姐,奴婢自然选择来閬园,要不是奴婢病了,早该来了。” 余清窈心错跳了几拍。 是上一回她和李策提起过知蓝,所以他才去向余府要了人? 莫非就是昨夜和张阁老谈了什么。 知蓝提起的这事,令春桃尴尬起来,因为她就是那个以李代桃塞进来的人。 “好了,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说没什么意义了,现在你和我都在閬园里,互相有个照应。” 知蓝还不习惯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的春桃,忐忑道:“春桃姐姐哪里话,应是姐姐指点我才是。” “那成,我们先去孙婆子那里瞧瞧王妃的早膳准备好了没。”春桃推着知蓝往外走,“顺便把你这张脸再洗一次,哭成什么样了都。” “可是……”知蓝弱弱的挣扎声很快就被盖了过去,两人挽着手就出了去。 余清窈见她们相处莫名和谐,忍不住破涕为笑。 “终于会笑了。” 摇晃不止的珠帘又给人掀开,身着月白色圆领束袖袍,腰上束着躞蹀带,唇角含笑的李策走了进来。 余清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着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帮臣妾将知蓝要了出来。” “你的人不错,我让人准备百两钱送她回遥城,她却说愿一文不取来閬园侍奉你。” 余清窈眼睛泪雾又弥漫上来。 知蓝待她赤忱忠心,从未想过舍弃她。 “又想哭了?”李策一眼就看见那杏眸里盛着泪,正在决堤的边缘徘徊,“是我的错,不该提这事。” 余清窈摇摇头,明明是她容易哭的缘故,怎么样也怪不得李策头上,看着他身后大亮的天色也知道现在时间不早了,“殿下今日怎么没有叫我起身,说好一起用早膳的……” “我还未用早膳,等你一起。” 李策走进来,在平常放置自己物品的小桌上搁下扳指,话刚说完,怕余清窈会自责,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先前已经垫了一些,待会再陪你吃一些。” 余清窈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致歉,就给李策后半句给圆了回去。 听他这样一说,就好像没有什么可道歉了,心里也只剩下感动,她盈盈笑道:“谢谢殿下。” 李策的视线从余清窈姣美的小脸上不由往下落,划过白皙的脖颈……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如此不君子,他心里一凛,连忙把目光提了起来,清咳了一声,“以后就这样吧,你尽可睡你的觉,醒来再陪我用早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倒也不是 非要谁改,若一定要迁就。 改的那个人也可以是他。 * 知蓝随春桃把閬园的后院熟悉了一遍,也认识全了閬园里为数不多的几人。 两名粗使婆子,两名内官。 东拉西扯了一些閬园里发生的事,又听说余清窈在前院开了地在种菜,知蓝兴致勃勃:“这个我可拿手!在遥城的时候就是我娘帮姑娘种的菜!” 福吉闻言也高兴道:“当真!那殿下可真是给我们找了一个好帮手了!” 种地可真不是他或者福安拿手的事。 “我一定不会让王爷、姑……王妃失望的!”知蓝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努力的目标,和福吉两个一个赛一个开心。 春桃看知蓝也这么热衷种菜,十分无语,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 “先别忙种菜了,眼下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知蓝和福吉同时安静下来,看着她问:“什么事?” 春桃白了他们一眼,手叉住腰,“你们难道不觉得夫妻成婚十天半个月迟迟都不圆房,大有问题吗?” 春桃,作为世家大族里得宠的侍女,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识过猪跑,知道男人娶妻纳妾从来没有摆在床上光看的道理。 除非这秦王真是柳下惠,大圣人! “呃。”知蓝和福吉都被春桃这句话吓傻了,目光悚然地看着她。 关系到她这个王妃侍女地位的稳定。 春桃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昂起头,看着天边通红的太阳,掷地有声地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当然是要让王爷王妃尽早——” “圆房!”
第30章 沐浴 一阵风卷着几片落叶一路翻滚了过去。 知蓝和福吉还未从春桃的豪言里醒过神来。 树上却传来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需要什么帮忙吗?我倒是很乐意提供帮助!” 福吉扭头一看,“载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载阳拍干净手里的糕点渣子,从树上一跃而下。 “你能帮上什么忙。”福吉鼻孔朝天哼了哼,对载阳还是有余怒。 虽然是殿下派他出去办事,但是在殿下最艰难的时候他没有在旁边帮忙,这个气,他可以今年气到明年。 但载阳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一点也没看出福吉对他有脾气,反而专门往他身边靠。 “药,太医院都没有的药。”载阳把手搭在福吉肩膀上,环顾四周几双眼睛,用手拢在嘴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让你们心想事成的药。” 知蓝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变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这不太好吧……” 居然想给姑娘下药?! “那么下作的手段,谁稀罕!”春桃也‘啧‘了一声,伸手比划了一下,“他们现在就差一点机会罢了!” 福吉嫌弃地抖掉载阳的手,也不是非要抬杠,而是真的不懂道:“王爷王妃日日躺在一张床上,机会还不够吗?” “这个嘛……”春桃被福吉问住了,但此事是她提出的,作为领头人不能这么快就知难而退,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道:“有些人或许不喜欢走寻常路,喜欢另辟蹊径。” 一些有怪癖的人,是真的无法以常人的思维去想他们。 春桃可是听着长大的,自诩懂的不少。 “什么意思?”福吉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妙。 春桃这时候也有点难为情,但被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只能硬着头皮说:“也许……就是想换个地方?” “……???” “不管怎么说,此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春桃握了握拳,斗志昂然。 * 连下了几日雨,空气都是潮湿的。 金陵城一片湿冷,风萧萧,人心也惶惶。 华昌公主看着趴在自己床边哭的兰阳郡主满脸无奈。 “这事你就是找我、找我母妃,乃至找齐贵妃都没有用,后宫不参政你也是知道的。” “我、我是知道,我来本来也是想找舅父,可是舅父也不愿意见我……呜呜呜……” 华昌公主手托着下巴,实在无能为力。 这事既然都做了,又给人抓到把柄,还能怪谁? 能一路做到尚书的人那都是凤毛麟角,能力、人脉、手段样样具备。 可是在其位,谋其职是本分,利用职能便利中饱私囊那就是以公谋私。 去岁冬,西北守军上报折损,无交战、疫病的情况下竟折损了近千,原因在于西北地忽然遭遇了五十年难遇的大暴雪,气温陡降,而调配送去的军资里棉衣里夹着的不是保暖的棉花而是干枯的稻草。 原本不到千人的数目在战时,是一个很微不足道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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