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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驿馆日日都有往来不绝的信件，其中快马队的也有许多，再加上两三年间人事变动，许多之前的册子有遗失的，也有堆砌在库房需要慢慢查理的。 桑立远在州城宿了五日，最终没什么结果，更别说证据了。 他自然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有很大蹊跷，但如今没有证据，再加上舅舅在上头压着，不管是桑德芝还是倪卿卿，就算真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也肯定是咬定牙关死不承认的，所以只能作罢。 近三四年的事情都查不到，更别说更久之前倪卿卿假冒桑德芝的名义写下要银两信件的事情了，桑立远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四处托人四处查访，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不由得大为泄气，现在唯一能作为根据的也不过是当年周氏的嫁妆单子，被桑立远随身携带。 信件去了之后，足足快到一个月，桑立远才终于等来了回信。 也不是单纯的回信，而是周家又来了个举足轻重的人。 桑立远在客房中等得心焦，昨天快马前来报信说人就要到了，想来舅舅刚刚上任，现在正是忙乱的时候，自然不会是舅舅亲自来，不是舅舅，还有谁呢？ 还是周管事的给桑立远提了个醒儿，老爷不能亲来，那就再没别人了，肯定是老管家。 果不其然，第二天，风尘仆仆的周老管家就站在了桑立远的跟前。 周老管家从桑立远外祖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便在周家当差，现在已有将近七十岁的年纪了，好在身子骨十分硬朗康健，连着十多天都在路上，现在依旧精神十足。 当初周氏还未出嫁，周家两位老人早逝，周永继年纪还小，家里没个主事的人，还是他盯完了周氏的婚事。 桑德芝和周永继先后离开北阳县进京，老管家在北阳县守了他们母子两个几年，直到周永继在外成婚，身边又没有可信之人，周氏又担忧弟弟，这才托他远走他乡去周永继那儿安身了。 这位周老管家可以说跟桑立远的外祖也没什么两样，这些年忠心赤胆，也没养下个一儿半女的，周家人也感恩图报，现在虽说还是个管家，但早就脱了奴籍，在周永继府上养起老来，大小琐事都交给了两位管事。 但桑立远这事儿别人来不成，就得他来才镇得住。 “周爷爷！” 桑立远一看见老管家，眼圈儿腾地就红了，这些年在北阳县孤身一个，母亲去了之后连个能安心信任、说话儿的人都没有，每日不是提防就是憋气，堆积了三四年的委屈在见到老管家的一刻一下子爆发出来，一时间竟哭得不能自已。 老管家瞧着心里更不是滋味，也不提别的，只哑着嗓子说了句少爷如今长大成人了，又想起早早去世的周氏，忍不住和桑立远抱头痛哭起来。 “这怎么话说呢，我操了一辈子的心，倒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幸亏管事的在一旁苦劝，这才稍稍止住。 这些年周氏和桑立远母子两个过得什么日子，老管家早从信中得知了，两人平复心绪之后，这才一点点地说起正事来，都商议定了，当晚老管家和桑立远连带着管事的来到了县衙后院。 也不用等通传，爷孙两个径自进了主院的堂屋，只等桑德芝过来。 自从周家来人，桑立远便彻底不在县衙里住了，这一个月总也打拢不到他的人影儿。 桑立远在客栈里住着等信儿焦心，桑德芝则是心下忐忑一个月也未得睡一晚好觉，心里总是惴惴的，方才好不容易困意袭来，又听得下人通传，心下更不好受，老管家和桑立远等了好一阵子，桑德芝才磨磨蹭蹭地来了。 “周伯，原来是您老人家来了，立远这孩子也是，怎么不提前告知一声儿，我也好着人接去。” 桑德芝讪讪地客套了一番，但不管是老管家还是桑立远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此时不同以往，桑德芝心里再恼火，也得陪着笑脸。 “原就不是为着老大人来，说什么接不接的，老大人客气了。” 桑德芝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又搭了一躬，道：“哪里敢，在我心里，周伯就跟长辈一般，您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 “既然这么说，少不得我也不客气了，”老管家眉头紧锁，看得桑德芝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我本以为你做了十几年的官，现在心高气傲，不愿认我们这些亲戚了，你既然还把我看做长辈，我且问你，那个让你宠妾灭妻、忽视嫡子的贱人现在何处？东窗事发，怎么不见你处置她？真当我周家没人了不成！” 几句话说完，桑德芝额头上都是汗珠子，心里着实地慌乱，但想起这几天倪卿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当年事情的原委，心里才终于定了定，暗地里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勉强扯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来。 “周伯您说的‘东窗事发’是什么意思？我竟不知。想来是立远这孩子十分怨我，才编出的话儿罢。” “姨娘跟了我十几年，为桑家开枝散叶，要说错也是我糊涂，她最重规矩，从来也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儿。” 听完桑德芝的诡辩，就算桑立远已经冷透了心，胸口还是不受控制地疼了一下子，就跟被针扎了似的。 桑德芝心里猜着桑立远没查出什么东西来，手上也没什么证据，况且终究是他的儿子，就算他自己豁得出去前程不要，硬要拉整个桑家下水，周家也舍不得这个外甥。 投鼠忌器，卿卿说得果然不差，况且她虽然要钱和阻拦消息这两件事办得糊涂，但好在收尾干净，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想到这里，桑德芝反倒不急了，事情终于压到跟前来，没别的，少不得尽力周旋一番。 -- 作者有话说： 感谢【乖喵】【用户34081058】【英子】【用户42525342】【鬓边流苏】的发电和礼物，爱你们~！第三更可能赶不上十二点前了，但正在搞~
第238章 要女人还是要儿子 桑德芝心里盘算得紧，虽说周氏确实是受了委屈没的，但好歹立远还在，周家现如今不过就是想为周氏出一口气，总不能真把桑家弄得一败涂地。 毕竟事关桑立远的前程，周永继这个做舅舅的肯定舍不得。 况且他虽然没有什么大出息，但好歹也有个一官半职的，怎么说两家也能互相照应，周家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了。 这么一想，他倒又觉得挨两句骂也算不得什么，只要事情能平息，依旧过日子就是了。 老管家这一天里想过无数次桑德芝可能会有反应，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油盐不进臭不要脸的，再一想果真这些姑太太和小少爷母子两个受了不少苦楚和委屈，心里泛酸，嘴上更不饶人了。 “没想到，你如今竟是这种人了。当初你找上周家，虽说你家败落，你和姑太太的亲事也不过是句口头之约，但太老爷看你读书科考上尚且上进，这才不管你家境如何，将姑太太下嫁给你……实在不成想，太老爷他竟看走眼了。” “姑太太跟你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楚！若不是你意狠心毒，不愿将姑太太与你一同上任，哪还轮得着一个花楼里卖笑的贱人给桑家开枝散叶！你也不想想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一个风尘女子养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你倒好，把嫡子倒丢在一边！你打量我们老爷被贬官了，就再无出头之日了不成？敢这样欺负我们姑太太和少爷！” 周老管家丝毫没给桑德芝留脸，气得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骂来骂去犹不过瘾，看着管事的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满盘这院子能有多大？打量躲着就能万事大吉？做梦！” “给我把那个贼妇人拿绳子捆了！一起押回鲁中府，等着老爷发落了了事！” 说着，那管事的就要往从院里闯，桑德芝又喊人来拦住，场面混乱非常，好不容易把人给拦下了，桑德芝也没了一大半的耐心。 “周伯，本官敬你如长辈，你却叫家奴硬闯我家后院，是什么道理？！立远，你就如此恨我，也不能全然不顾家里吧？难道你想把我这个当爹的也一起给你的恣意妄为陪葬不成？” 桑立远打进门就一直没说话，闻言终于抬起头来，眼神冷冰冰的，看得桑德芝心下都打了个寒颤。 “我自然不会拉老爷下水的，”还未等桑德芝松口气，桑立远话头一转，“我只不过让舅舅帮忙处置一个贱妾，不过是个奴婢，打了杀了又有什么？若是老爷嫌没人伺候了，我亲自去给老爷另寻好的去。” “你，你这个逆子！！！她是你弟弟妹妹的亲娘，你怎么如此狠心！” 桑德芝被说得又羞又恼又火，整个人几乎不曾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娘才是他们嫡母，两个孽障生了也就生了，养了也就养了，怎么反倒认一个奴婢当起母亲来了？想来老爷年少时家中不济，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忘了。” 桑立远就差指着桑德芝的鼻子说他没规矩没家教，桑德芝一开始“不过挨两句骂便能息事宁人”的想法此刻早飞到爪哇国去了，被挤兑得心里渐渐没了主意。 周管事的一直在旁边仔细看着，看桑德芝心神大乱，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一帮下三滥的，没长眼睛的狗东西，也不瞧瞧爷爷是谁！鲁中粮道府上的管事你们也敢拦着，不要命了不成！放开我，我今儿势必要为我们姑太太狠狠出一口恶气才罢！！！” 一边骂，一边狠命地挣扎起来，这种事情桑德芝也不敢让差人进来，只不过两个下人拦着，眼见他们难压制周管事，桑德芝便知道今儿这事好完不了了。 “周伯，咱们做事好歹都有个章法，你这算什么？小舅……周大人到底想如何，说就是了，总之本官绝不同意你们硬闯后院儿带了我家里人去！” 老管家闻言，抬手叫周管事的停下，看向桑德芝，心说总算逼到了这一步。 “既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能解决。” 桑德芝也跟着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周伯请说，周大人到底怎么个主意？” “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过你别把周家瞧得太没骨子了，老爷就姑太太一个姐姐，如今受了这样的委屈，自然要你给个说法。” “别打量我们手里没有证据就动不得你了。” 桑德芝心里的想法被老管家一语戳穿，面上也讪讪的。 “老爷如今官居正四品，就算鲁中府离北昌府远着，你也得想想，粮道的任期只有二年，二年后少不得要进京，到时若是老爷进了京城，怎么也能和吏部打上交道，虽说没有证据，弄一个县令恐怕还容易得很！” 桑德芝听到这里一言不发，心里虽然觉得老管家不过是吓唬他，但也忍不住胆怯起来。 “这是一条道儿，若是今儿说不明白谈不拢，少不得就这么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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