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芝和倪卿卿在县衙内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消息,好容易见两个差人回来了,再看他们身后,别说杜闻安人了,啥也没有。 “混账!叫你们传人去,人呢?人哪儿去了?” 两个差人互相看了看,许是觉得此事太过丢人,不约而同地撒了个小谎,只说杜家嚣张,不肯听命,说要见着飞签火票再说。 虽然杜闻远带来的那两个兵士什么都没说,但所谓无声胜有声,其实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两个差人虽然有点落井下石的嫌疑,但大体的意思还是不错的。 听到这话,桑德芝险些气了个仰倒。 “混账!!!” 桑德芝气得双眉倒竖,背着手在小厅上踱步,两个差人私下里互相看了一眼,心说,刚经历了那两个凶神恶煞的,自家大人这怒火只能算是毛毛雨。 眼下只有两条道,要么就算了,要么就在没有丝毫证据下违规出抓人的飞签火票。 话说回来,就算大人下飞签火票,他们两个也得想法子躲过去,实在是太吓人了。 “飞签火票,好!我倒要看看,等飞签火票到了,他家还有什么好说!” 两个差人一脸为难,但当着大人的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人杜家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就算是真扣下了少爷,他们家也不能真把桑立宝怎么样,不过关起来吓唬两天,何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敢情不是桑立宝先动的手? 退一万步说,桑立宝也该好好被教训一通,也不知怎么,这姨娘平时看起来温柔和顺的,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混世魔王来。 但这些话差人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眼看着大人就要往前厅上去下令,两人有苦说不出,蔫头耷脑地跟在桑德芝身后。 几个人步子都快要迈出偏厅了,最后还得是倪卿卿,也顾不得有外头的男人在,两三步跑上前去把桑德芝重新拽了回来。 “老爷,我有一句话,老爷听听有没有道理,若听完了老爷觉得不妥当,再去前头出飞签火票也不迟。” 就这么着,倪卿卿算是把两个差人给救下来了,桑德芝心里纳闷儿,怒气未消,只听倪卿卿轻声说道: “老爷息怒,大后天州令大人一家便要来县里了,此时下飞签火票,不是上赶着往外递把柄么?老爷暂且消气,听我说完。” 听到这句,桑德芝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了,一路跟着倪卿卿去了后院,商量对策去了。 倪卿卿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几乎将对儿子的担心一扫而空,到后院中,叫了热水,不紧不慢地给桑德芝斟上热茶来。 “咱们手里到底没有人证,下飞签火票已是不合规矩,这回若只是州令大人一人来此也就罢了,他自然只考察政绩,不理会那些闲话。” “但他又不是一个人来,还带着夫人和孩子们,杜家和那丫头又跟大人家有些关系,两家难保不会私下里见一见面的。若是用飞签火票的事情告了黑状,咱们纵使有理,也成了没理了。” 桑德芝听完,火气已然消了一半,点了点头,示意倪卿卿继续说下去。 “老爷,杜家的态度如此强硬,肯定有诈,立宝那孩子十有八九就在他们手里,不过,料他们也不敢对咱们家的孩子做什么,不过是关两天出气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将计就计,一石数鸟。” “你倒说说,怎么个将计就计?” “咱们现在已经拿住了杜家的把柄了,杜家现在胆子是大了,居然敢私自扣下立宝,往小了说不过是报复出气 ,往大了说就是私设牢狱,老爷说,这是个什么罪过?” 私设牢狱,罪同造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桑德芝做了十几年的官,真正死刑的犯人只有两个,这一下子可是将近几十条人命! 桑德芝听到这里,端着茶盏的手无端端打了个颤,垂下眼睛,但如倪卿卿所说,除了过于狠毒,这真是顶好的反咬一口的主意了。 他知道州令大人要来北阳县,杜家可不知道,这不正撞在枪口上么! 若是利用这个罪名把杜家告倒了,别说是布庄,连杜家的鲜行和乡下的庄子都任他处置。 想到这里,桑德芝心口猛跳,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被倪卿卿的狠毒给吓了一跳,方才心中对桑立宝的担忧竟荡然无存。 桑德芝强行镇定下来,看向倪卿卿,道: “你方才也说了,两家是有私交的,反观咱们,立远走了就没一点情分在了,若是这一下子告不倒他们,以后麻烦无穷……你别忘了,还有个周家呢。” “这有何难?” 倪卿卿笑了笑,那双因为桑立宝失踪而哭得毫无神采的眼睛里陡然放出冷光来,看得桑德芝心里不舒服……但现在这情形,他自然是不会把这话明说出来的。 “一项罪名不成……也还有第二项,第三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哪来的第二项,第三项?” “第二项么,这姓宁的臭丫头狐媚大少爷,瞒着家中将两家布庄强行占为己有,这算不算一项?还有节前那事儿,老爷莫不是忘了?” 倪卿卿柔柔一笑,继续说道:“宁家那小丫头把这事儿翻过去了,看似漂亮,但到了咱们这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反正那中毒的妇人已死,死无对证,老爷只管把这罪名全扣在杜家和那死丫头的头上。” “……何来证词?” “医馆的伙计和大夫、刘家、和县城里因此事损失严重的布庄掌柜们,老爷想要证词还不简单么?医馆那边只能老爷出面,刘家这边我去办妥……” “我去让刘家的办一份请愿书来,指控金玉满堂,让刘家去张罗布庄掌柜们的签字画押去,这样多人联合上告的罪状最是厉害,就算州令大人、周家同杜家有天大的私交,难道他们还敢包庇不成?如此一来,方可万无一失。” 倪卿卿把话说完,看着桑德芝脸上变颜变色的,这才发觉自己的话说得太过明白了,况且桑德芝和刘家合作的各种细节他从未说出口过,她却能知道得如此详细,也不知桑德芝心里会怎么想…… 倪卿卿心下正忐忑,只见桑德芝脸上已经笑容满堆,似乎并没有如她想的那样意识到这么多,不由得松了口气,又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来,问道: “这只是贱妾愚见,老爷以为如何?” -- 作者有话说: 更新来啦!
第311章 离心离德 倪卿卿说完之后,等了半晌,桑德芝这才开口: “卿卿,我竟不知道,你还有做官的能耐呢。” 听到这话,倪卿卿心里算是彻底落下来了,涨红了脸面笑道: “老爷这么说,贱妾哪里耽得住?只求老爷别再打趣了。” 桑德芝不再说话,心里琢磨,倪卿卿这主意打算可是真不错,一些只有他知道的事情也说得一点都不差。 不光什么都知道,连全局都盘算好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桑德芝越是琢磨,便越觉得眼前跟自己踏踏实实过了十几年日子的女人陌生。 倪卿卿是花楼的头牌,二人相见的时候她早已接客多时,身上早就不干净了,桑德芝自己也是读圣贤书过来的,要说一点都不介意,那是哄鬼。 只是当初他把倪卿卿看做知音,一时冲动收了下来,之后十几年里,又见倪卿卿果真是没有一点私心,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一日夫妻百日恩,桑德芝渐渐的也就把这一点成见给丢到脑后去了。 现在仔细地想了一想,桑德芝恍然间明白了过来,不是这个女人天真懂事没有城府,而是因为她有城府,才让他觉得她天真懂事。 一个能在花楼里稳坐几年头牌位子的女人,能天真到哪里去?怕是早就把这一切、把他都给算尽了。 桑德芝想到这里,后背上满是冷汗,过去的十几年就跟一场梦似的,但是桑德芝这一回学聪明了,没有表露出来,依旧好言好语地敷衍着倪卿卿,心里却做起别的打算了。 其一,先把眼前的难关过去,事成之后,桑管家这人是不能再留的,这些消息只可能是他告诉倪卿卿的,再没第二个人。 其二,等布庄和杜家的产业到手,他得学着处理这些庶务,把银钱和家产都把持在自己手里,以往家中全权交给倪卿卿打理,现在……桑德芝到底还是忌惮倪卿卿的私心和为人了。 第三件事,他也看明白了,倪卿卿如此狠毒,两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养大,难免性格儿里会粘带些。 桑立宝这孩子是指望不上的,等拿到这些东西后,就叫他娶亲成家,随便用处庄子打发了事,再过些日子桑翠嫁到刘家,家里的庶子庶女便没了。 届时再找个庄子打发倪卿卿去调养身子,也算是合了周家的意思,立远的事……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桑德芝想来想去,就这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把几个月前他宁可舍弃嫡子也要保下的娘仨都给安排明白了。 若是宁金金在此,就得把他这张嘴脸放大了贴到“贱人”的标语下面。 桑德芝的脑子里在琢磨什么,倪卿卿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继续温柔和顺、小意逢迎,心里已经在憧憬这一切都到手之后的好日子了。 她心里其实是瞧不起桑德芝的—— 活到这把年纪,家务、生意都不成,至于做官更不要提及,也没有什么前程可言。 不过……当初之所以选择他,也正是为着他这好哄好操控的性子,以保自己一辈子的安稳,若那一日他真有心机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虽说这一年里出了好大一个波折,但眼瞧着就要解决,不光解决,家里的产业还能至少翻出个近十倍来!到时候手里攥着买卖,哪怕不做官了,也能保证下半辈子安稳无虞高枕无忧。 想到这里倪卿卿无不得意,别说是这会儿,就说她刚进桑家门的时候,楼里那几个红姑娘哪个不嘲笑她有眼无珠、叫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给迷了心窍了,结果呢? 桑德芝还未调任到下个县城上任之前,这些嘲笑她的人要么在楼里染病死了,要么在大宅院儿里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只有她,不光安安稳稳地活着,还有一子一女傍身,一个小妾有正室夫人的体面,摆脱了过去的一切,像个人似的过着好日子。 倪卿卿觉得这才是体面和本事,她和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她既有野心,也知道什么叫知足,这是她引以为豪且安身立命的本钱。 如果说桑德芝是活得糊涂,那倪卿卿可就清醒多了,但也没高到哪里去,不过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罢了。 这做了十几年“夫妻”的两人,一张桌子上坐着,各自心里只为着自己而盘算,人活到这样的田地,委实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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