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金金见此,也难再继续发挥了,心里却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上来闹她倒不怕,这乖乖服软的态度只叫她更加摸不清头脑。 “别了,究竟也没有什么得罪我的地方,官司一事是外祖父生前就定好了的,我可不敢接小宁大人的不是。” 忽然,宁金金想到了什么,问道: “宁大人今日这样做派,难不成是王府里有什么话?” 宁玉清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宁金金阴阳怪气的态度,闻言点了点头。 “对,王府的怪罪实在难以应付,本该交到的银两没了,宁姑娘在扬州城大展拳脚,也绝了宁家日后的进账,宁家现在已是危急存亡之秋,稍有不慎,说完也就完了。” 宁金金脸上带笑:“这关我什么事?到我手里的银子,没有再跑出去的理。” 宁玉清被宁金金噎了一下,这次本来是抱着痛定思痛的决心来的,听着宁金金说话,心里却又好笑起来。 “王爷他发了话,叫我来劝宁姑娘。” 至于劝的是什么,宁金金也不傻,心里明镜一般,拒绝得也很痛快。 “那宁大人回去告诉王爷一声,叫我为虎作伥助纣为虐,那是白日做梦。” “我心里也知是这个结果,不过白知会姑娘一声,姑娘心里有数就好了。” 宁金金:…… 这话到底是好话还是歹话,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这次我过来是有些别的话同你说,也不为什么,只是白告诉你。我并非没有寻过菀儿,只是我有余力打听到的时候,菀儿她已经亡故,而你在北地也小有所成,于是我便罢休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在梁京城又瞧见了你。之前那些事,我代内人给你赔个不是,学政的帖子我早已想法子撤了回来……这几件事不能说我全无过失,但事已至此,还望你多担待体谅。” “这些都是私事,从公来说,我知你不满我向王府投诚,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我总不能瞧着妻儿一辈子都圈在一处小院儿里过活。至于盐税抬高,也是宇儿他做事糊涂……” 宁金金实在有些听不下去,抬起手来,止住了宁玉清的长篇大论的检讨。 “宁大人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有几句好话要劝大人。依我看来,这林林总总桩桩件件倒都是大人这个当家人的不是,宁大人如此博学多识,岂不闻‘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可见有些时候逃避是无用的,纵容家人的下场更是显而易见。若能严加禁管,何至于此?” 宁玉清听得脸色越发难看,不知是生气多些还是悔恨多些,宁金金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眼神冷沉沉的。 “若说投诚一事,更和我没有关系了,宁大人有苦衷,投诚也是大人你的选择,我心里其实并不觉得怎样,更说不上恨。” “同理而言,于我也是一样,我年少失恃,父亲又是那样,是杜家把我和弟弟养了这么大,我选什么,和宁大人也没什么关系。” 聊到这里,宁金金也觉得差不多全说明白了,宁家要还贴上来以亲戚自居,就别怪她下手更狠。 “话到这里也很明白了,若没有旁的事,宁大人就请吧。” “且略等一等,看过这些再说。” 说着,宁玉清从怀中取出了几页对折的纸张出来,放到桌上,推到宁金金跟前。 宁金金伸手在桌子上把纸页打开,不是别的,正是宁家剩下的一些盐庄的契书。 宁金金挑了挑眉毛,颇觉意外:“这是何意?” “宁家需要现银,现在除了你,整个扬州城并没人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更何况,就算拿得出来,也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宁金金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儿,也算明白了宁玉清的意思,这是断尾求生的法子。 想来王府那边逼银子逼得紧,现在的宁家根本凑不出来,只能卖掉这些盐庄。 而卖掉盐庄之后,宁家不过是一具空壳子,对王府再无用处,也可以弃了。 不过这么一来,宁家直接放弃了扬州城,依照王府的手段,能不能善终还真两说着……应该还有另外的事情求她。 “条件?” “保命罢了。另外,盐税之事被抓了把柄,若是追究下来……宁姑娘是天大的功臣,只要到时候手下放宽些,饶过犬子的性命就是了。” 宁金金注意到,宁玉清说这话时,宁经宇像是被吓住了一般,微微地打了个寒颤。 看来是弄明白之后最难的坎儿不是应对王府,而是圣上追责,怪不得今天这样老实。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宁经宇虽然可恶,但就是个注定背黑锅的傀儡罢了,究竟也没什么,饶过他更不是难事。 宁金金料定这里头没有什么猫腻了,于是把契书推回去,痛快答应下来:“成交,宁大人要多少?” “三十万两。” “好说,明日衙门里见。” 宁金金心情转好,施施然站起来,这就要离开,又被宁玉清叫住。 宁玉清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宁金金:“往日都是我的不是,这个物归原主罢。” 宁金金打开一看,心里五味杂陈,不是别的,正是她用来糊弄宁家人的假玉坠。 “王爷的秉性如何,不用我多说,以后多加小心。” 说完,宁玉清也站起身来,带着宁经宇往外走,宁经宇病得脚步虚浮,险些跟不上摔倒在地,宁玉清年纪也大了,头发比她在京城见面时白了好些,父子两个互相搀着,那叫一个辛酸。 宁金金抿了抿唇,心里暗骂自己没志气。 “等着。” 说着,宁金金离开雅间,佯装到后院走了一趟,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四个药瓶。 小瓷瓶里装着小红豆大小的药丸子,算起来四个瓶子里足有二百多颗,宁金金递给宁玉清,偏过头去,只说: “这是黄芪的养荣丸,每日睡前用热黄酒冲服十颗左右,不出五日便好了,宁大人和小宁大人还是少吃些人参罢,小心被庸医误了。” 说完,宁金金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11章 船队抵达 为了这四瓶药,宁金金心里直纠结到杜闻远从军营中赶回来、两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 “你说,我是不是吃亏了?” 她的药何其珍贵,能得到的人放眼天下也屈指可数……不,她纠结的并不是这个。 宁家对她……就算宁玉清说的都是真的,他是出于无奈,对她对阿娘并不是彻底抛弃的态度,但也只停留在心意,实际上阿娘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指望上宁家,说到底并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好处。 宁家如今的下场,也是他们自己选错了道儿,她只不过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做事,明明问心无愧,但还是为宁玉清没有半点好处的好意心软了。 宁金金深觉自己不够理智,于是十分纠结。 “这种时候,是不是落井下石一棒子打死更妥当些?省得又招惹来麻烦。” 杜闻远但笑不语,认认真真听宁金金讲话。 “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的话……就像你方才说的,落井下石一棒子打死,让他们下辈子都无法翻身,永绝后患。但你并不是我,我觉得这样很好,不要想太多了,若是有麻烦,我保证到不了你这儿,如何?” 宁金金想了想,对着杜闻远笑了笑,点头道:“也是,吃饭吧!” 末了,又小声念叨了一句:“就当是为了疼爱阿娘的宁老家主。” 杜闻远看着宁金金,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又酸又软又甜,还有一点点自惭形秽的意思。 小丫头把扬州城的事情办得格外漂亮,冷淡理智干脆利落,想是一开始便下定了决心的,但到了这一步仍旧会心软。 他总是能在她的身上发现动人的美好之处,努力、原则、同情、圆融、和内里不被他人左右始终如一的坚定。 哪怕现在能在她的身边守着,仍旧有觉得过于耀眼、以至于遥不可及的时候。 次日上午,杜闻远陪着宁金金去了一趟衙门,一口气把宁家剩下的盐庄全都接手过来。 一时间,整个扬州城一片哗然。 宁金金倒是低调得很,宁家盐庄全部到了宁金金的手里,扬州城大势已定,也没有再挨个见那些盐行掌柜们的必要。 只是季掌柜有些吃苦,刚忙完一摊子,紧接着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偏偏商会正式成立之前,宁金金还得在扬州城保持一点神秘感,不好亲自下手。 就算下手,她在扬州城待的时间也是很有限的,这么多家盐庄铺子,都指望着季掌柜。 她手下虽然得用之人不少,但都在北地,况且对盐行生意也不熟。 对此宁金金颇感歉意,隔三差五便送些养身养精神的汤药过去。 季掌柜连轴转地忙了好些时日,不见憔悴,反倒精神奕奕红光满面,宁金金见此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现在她手上的盐庄足有二十多家,人手真是不够用,于是又提议季掌柜多培养几个心腹。 季掌柜哪能不明白,要说得用的人也有好几个,只是怕宁金金不放心,于是接长不短地带着几个人来见过宁金金,宁金金细细考察过,都是好的,可以委以重任。 被用来当做商会固定活动场所的后院已经修缮完毕,宁金金这里也写好了送往各家的帖子。 还有一大部分家产不多、但也算盐行中生意人的商户无法一一进行通知,宁金金干脆写了个大字报出来。 季掌柜的问及贴到哪里,宁金金也没客气,直接让人把几张公告贴到了原先常家商会的外墙上,衙门口也贴了几张。 贴到常家商会的哪里是什么通知,分明就是在打常会长的脸。 宁金金好整以暇地在客店里等着消息,听说贴上还没过一刻钟,便引来无数人去瞧,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常会长便带人来愤愤然地撕了个精光,那叫一个气急败坏。 到这种地步,常家的态度还这么坚决,也算印证了宁金金的猜测。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陈州令正悄悄地换了常服来客店找宁金金说话。 宁金金和陈州令现在彼此也算熟了,又是合作的关系,再加上宁金金觉得陈州令这人十分有趣,一来二去倒成了忘年交似的交情,说起话来也轻松。 “宁姑娘这一招想得也太绝了,我倒有一事想不明白,眼下扬州城的盐行之首非宁姑娘莫属,形势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连宁大人都不再闹腾,这常会长怎么还如此坚决?” 宁金金想了想,也没隐瞒陈州令。 “我见陈大人在各处都有眼线,连宁家都没能逃脱,却从来没在您这里听到常家的消息,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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