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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真是神机妙算，可不是么，来了好些内官大人，也跟上回似的，担了好些东西。” 宁金金心下了然。 “爹不用担心，应该是送大妆礼服、头面冠子和仪仗执事的，我封为郡主的圣旨下得急，这些都是礼部现赶做的。” 宁宝富也没读过多少书，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知道是好事不是坏事，便不担心了，紧着开了门，催促宁金金回去接旨，不要误了时候。 宁金金脚下步子不慢，但说实话并没有把宫里来人这件事放在心上，趁着走回去的功夫还问了刘妈妈不少话。 “家里可还有旁人？” 刘妈妈连连点头，一想起后院儿里正坐着的几个女人便恨得牙根痒痒。 “可不是，那钱家的太太和奶奶们又来了，昨儿也来家里坐了大半日，咱们太太应付了好长时间。” “老奴虽然是内宅干活儿的，但多少也明白点事儿，她们是来求人的，就应当低声下气些把话儿说软和些才是。” “谁知道那钱家太太听说郡主您不在家里，对着咱们家太太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的，还说些什么咱们将军虽长在草窝里，却是头金凤凰，咱们太太多有福气什么的。” 宁金金脚步一顿，脸色沉了沉。 她知道钱家的女眷蠢，没想到蠢到这种份儿上，也实在是罕见。 “还有呢？可有旁人在场？” “昨天和她们一道儿来的还有李家的、杨家的。” 宁金金了然，李大人和杨大人，一个官居正四品，一个从三品，同钱家一样，是这次肃清中获罪最重的。 他们二人的内眷未必是没听懂宁金金的暗示，大概是明知道回天乏术，也无人可告，这才到将军府上来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的。 “那钱家的说话难听，他们两家倒还算要脸面，匆匆就辞了，今日也没再来。” 宁金金点了点头，主仆几个已经迈进了将军府后门的门槛儿，一路往前院花厅走去。 “下回钱家的人再来，连进也不要让她们进，就说是我的话，实在纠缠得紧，就是用笤帚打出去也是使得的。” “晚些我出个帖子，你等过了晚饭到我院儿里取，送到定国公府上。” 刘妈妈答应着，在通往花厅的最后一道拱门上住了脚，垂手站在门边。 宁金金从后院儿过来，走的是花厅的内门，一进花厅的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的木箱，上头系着红绸，一瞧就是宫里来的，箱子上头是烫金的祥云纹饰。 院子中央已经摆好了供桌，香炉里却不见香火，来传旨的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内官，宁金金并不认得。 “郡主可算是来了，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宁金金还以为又有圣旨，撩起裙角就要跪下，却被内官紧着搀起来，略显苍白的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咱家这回没带着圣旨来，只是单纯地跑个腿送个东西而已。” 宁金金点了点头，连忙问道：“不知内官大人如何称呼？” “没进宫时咱家是个孤儿，只有个诨名儿，没有姓氏。现在姓卫，因拜了卫内总管做了干儿，这才有了姓氏。” 宁金金了然，笑了笑：“小卫大人，辛苦大人跑这一趟了，还请上座吃茶。” “茶就不吃了，宫里还有事，咱家只稍微嘱咐两句便回宫去，郡主，这头三口箱子里是大妆的礼服和冠子头面。” 宁金金随着小卫内官的指向瞧了一眼。 上次她封为县主时，大妆的礼服冠子只用了两口箱子，她好像只穿过一次，那冠子沉得要命。 需要三口箱子装的……宁金金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冷战，她虽然没见过旁人的，却见过臧夫人的大妆。 那哪里是荣耀，简直是活受罪，偏偏每年大节之时，还得穿着这么一身进宫谢恩什么的，想想就头大。 “这后头几个箱子里则是宫中尚衣局所赶制的常服，春夏秋冬各十二套。” “另有一辆四驾香车，并执事依仗，这倒是大件儿，咱家自作主张，直接送入郡主府里头了。” “郡主如今圣眷正浓，听陛下的意思，等郡主府落成，陛下还要亲笔题匾呢。” 说着话，小卫内官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宁金金一眼。 他在宫里没少听干爹念叨这位高宁郡主，所以这次才特意求了个机会，前来跑跑腿，顺便也认一认本尊。 只见宁金金穿得极为妥帖雅致，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朴素了。 但即便这样朴素不加妆饰，也难掩浑然天成的美貌。 既无商户的金银气，也没有世家小姐的娇气，看着年纪不大，说话举止落落大方，一颦一笑温和雅静，叫人如沐春风一般。 再想她做过的那些事，里头需要多少果敢和计谋，又觉得她深不可测。
第250章 云淡风轻借刀杀人 宁金金哪里知道小卫内官心里所想，依旧是笑容可掬的。 好歹人家为她跑了一趟，宁金金和小卫大人你来我往地狠狠客套了一番，说了一箩筐的陛下圣明可昭日月的酸话。 宁金金只觉得脸皮都快笑麻了。 孙管家这才拿着妥帖备好的大大小小的红封来救场，挨个给这些内官们塞了。 宁金金转身吩咐桃儿盯着，叫自己院儿里的人把这些穿的戴的都收回听雨馆仔细放好，这就要亲自送内官们到前头去。 一转头，宁金金才瞧见靠近前院儿的花厅拱门处，钱家婆媳三个还跪在角落里。 内官们来得匆忙，往常接圣旨也都在花厅里，孙管家使人抬着香案香炉过来之后，才发现花厅里钱家的内眷还没离开。 但要换地方已然是来不及了——孙管家这里准备着，那边内官们已经被迎了进来。 钱家婆媳三人自然更没有想到，只瞧着摆好了香案香炉，宫中的内官又进了花厅，她们一时没能避开，只得让开前门的路，在路边跪着。 之后宁金金同小卫内官说话声也不大，再加上孙管家急着下去准备红封又回来，前头拱门闹闹哄哄，她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直跪到宁金金送客。 宁金金往下瞧了一眼，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冷笑来，转瞬间就压了下去，脸上依旧是温和可亲的笑容。 瞧了杏儿一眼，杏儿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上前去把钱家太太搀扶起来。 “钱太太误会了，小卫内官只是来将军府送些赏赐，没有圣旨，还请快快起身。” 宁金金说完，钱家婆媳三个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钱家官职不大，虽然是肥差要差，但也从未接过什么叫圣旨。 明白过来之后，她们也觉得尴尬，只能勉强笑着点头，唯唯诺诺地站在那里，不敢挡了宫里人的路。 “钱太太还是花厅里坐吧，等我送完了大人们，自然回来好好陪客。” 说完，宁金金继续引着小卫内官往前院儿走。 一行人刚踏出花厅的拱门，那钱家的小儿媳便耐不住性子，嘟嘟囔囔地抱怨起来。 “什么呀……郡主好大的架子，方才明明是从后头过前头来，哪里是不在府上……明明在家，却把人晾着，让人好等，这也是待客之道了……” 宁金金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想和这样的糊涂蛋计较。 她倒听了一嘴，这钱家的小儿子媳妇出身商户，虽说门第不高，但却是家里头唯一的女儿，嫁妆十分丰厚，议亲的时候她连一般的官员家都瞧不上的。 后来不知怎么被钱家得着了，她底气足，至少在钱家的内宅不用看人脸色。 钱太太看她年纪小，且娇宠惯了，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也不怎么带她出席正经的宴会，生怕丢丑。 谁知道百密一疏，在这个节骨眼出言不逊。 宁金金没打算追究，是因为她知道有人会替她出头追究。 果不其然，能在内廷当差的人，那也是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的，耳朵灵得很。 小卫大人绷着一张显得过于白皙的脸，转身又走了回来。 “你是谁家的内眷？这么没规矩！” “咱家再不济，那也是替天家来传话的，怎的，你们的面子竟比天家还要金贵不成？” 钱太太立时出了一身冷汗，仅犹豫了一瞬，转过身去就狠狠甩了小儿媳一耳光，勒令她跪下赔罪。 钱家小儿媳几乎被吓傻了，踉跄着跪下来。 钱太太赔着笑脸，再三告饶。 “内官大人恕罪，她年纪还小，不懂规矩冲撞了您……” 宁金金也象征性地劝了一两句。 小卫内官也没打算真的同她们理论计较，鼻子里轻松而傲慢地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郡主，不是咱家多嘴多舌，郡主已然受过册封，郡主您的颜面就是天家给的颜面，这种不知好歹的，能打发就打发了，哪里配您陪客。” 宁金金从善如流。 “我也是个商人，都说和气生财，我想着古人的话总差不了，钱太太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家里落了难，这才求到我这里。”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宁金金送出二门，便不再往前，目送小卫内官的背影转过弯去，这才转身往回走。 这次直接去往禧安堂，绕过了花厅，不打算再见到钱家那三个了。 “杏儿，你一会儿同刘妈妈说一声，叫她不用到听雨馆拿帖子了，这事儿平了。” 杏儿跟着宁金金这么长时间，很了解宁金金的性格，这钱家的来纠缠她家姑娘也罢了，姑娘确实信和气生财，不会同她们纠缠计较。 偏偏这婆媳三个对太太不敬，想来姑娘是要出手，所以才要送帖子到定国公府，早早发落钱家。 但是…… “姑娘，咱们就这么算了？” 宁金金笑得十分狡黠：“现下有人出头了，我还多什么事。” “姑娘指得是小卫大人？” 宁金金点了点头。 杏儿明白了些，却还是有些不解。 “小卫大人再怎么得宠，毕竟只是内官，自古内官不得干政，他肯为姑娘说话么？就算他说了，又有人肯听么？” 宁金金啧了一声，看向杏儿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杏儿这丫头哪里都好，有头脑有手段又忠心耿耿，唯一一点不足就是心地太好，不管怎么，总是先入为主把人往好的那边儿想。 “小卫大人是卫大总管的干儿子，卫大总管年纪大了，总会有干不动的一天，他亲自带出的徒弟韩内官现在已经慢慢接替了他，他这个干儿子以后自然也有重用。” “为什么说内官不许干政？是因为他们干政太容易了，他们的权力是在宫里，认真说起来确实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但你别忘了，他们是陛下身边的人，所谓上达天听，就是这个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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