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头点在她肩上的那一下都让她很吃力,真动起手来,她怎么受得了。 李危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些顾虑,也不明白为何她会脸红。 只听见她说:“男人嘛,都喜欢大一点的。” 刹那间,李危的脸也红了,轻咳一声,上前一步带她站在了舱室的窗边,看那一望无际的江水,半晌都没有缓过劲来。 佯装没听见一般,但瞧见她偷觑卧房内的那张大床,脸上的热度从耳根又烧了回来。 “不急。” 沈芜:“……” 她急了吗?她还用得着他来安慰?又好哭又好笑的。 两个人为了同一桩事各怀心思,外头忽然响起了人声,脚步很乱,声音压抑。 李危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了一条缝查看,四个侍卫不知何故带着卫牧走到甲板上走向船头,那个杀手的领头人,应也是这艘船的主事人。 他对卫牧面子上很客气,言语间却全是质问的口气:“七殿下的事,卫先生真的全都事无巨细地告知了三殿下?” 卫牧恼火道:“你若不信,何不亲自去回禀三殿下?” 卫牧很清楚,这人是三公主早年笼络过来的幕僚,名叫武雍,长相平庸,惯会用言辞哄骗,这回好不容易揽上这件差事,能为三公主效力,办好了,从此在三公主面前留一个堪用的印象,以后自有他说上话的时候,是以如此卖力。 武雍:“我自然是要禀报殿下的。” 卫牧平日稳重,少有的少年持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反常地激烈反击道:“殿下爱重七殿下,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要是见有人子虚乌有冤枉他,那人也活不长了。” 武雍有点懵,爱重?真要爱重七皇子的话,还会派杀手去刺杀七王妃?转念一想,三公主对七王妃恐怕也是试探多于刺杀,否则为何又派自己看时机终止。 “多谢卫先生赐教。” 卫牧甩开衣袖,转身离开船头,在甲板上走时瞥了一眼李危那里。 房内的李危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结合黄鹤楼时的种种,想来也知,是李纯想要针对沈芜,对自己或许也起了猜疑。 瞧出卫牧的意会,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他拉着沈芜往另一边船舱走去,推开窗,窗下就是滚滚翻涌的江水,大船身上绑着一条小船,是备用的。 沈芜反应很快,晓得他想做什么,问道:“不回长安了?” 李危:“回。”他回身去找长绳,“但你就留在这里。” 沈芜跟着他在室内转,亦步亦趋,李危回身她就跟着回身,好几次险些撞上。 “哎呀!”沈芜扯住他的手臂,让他别再晃了,“你把我留在这里,就不怕她真叫人把我杀了?” 李危:“这里有我的人,他们会保护你。” 沈芜:“保护我一时,能保护我一辈子吗?还是你想让我暗无天日的生活,与你天各一方,生死不得相见?” “你跟我回长安,才会天人永隔!”他压着声音,急切道。 沈芜:“你冷静下来,一切都还不明朗,长安如何,皇宫如何,皇帝和四皇子又如何了,都不清楚,现在急着把我丢下,要是你入了长安,她要杀你,我怎么办?等着吗?既然约定好了,一起生活,砸烂这个世界,从此一起行动,你为何就是不能信我?” 从小在李纯的阴影下长大的李危,还不能确信自己有保护她的能力,更不能确信她能保护她自己,刚才那群刺客就能杀了她!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她有多狠。” 想到那个养花的宫女,小猫,卫牧,还有曾经那些给过他一些温暖的嬷嬷与宫人,他的心跟着一阵绞痛,轮到沈芜,他再也舍不得了,一想到她也要被夺走,他的命都要没了。 沈芜:“好,我跳下去,我离开。” 李危瞧出她生气了,比以往都要生气,眼中升起的是决然和死心,蓦然生出一种比死更可怕的事,她对他失望了,她想离开他。 动作比脑子更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抱她入怀。 微红着眼眶说:“你不要后悔。” 要死也要死在一处,你不要后悔。 ----
第69章 新世界 上辈子,她的生命好似烟花,刹那芳华,划破夜空只是一瞬,这辈子,她原本打算偏安一隅,做个小富婆看遍此地山山水水了此余生,偏偏遇见他。 不待沈芜答他,他铁了心地道:“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芜听他满心满眼都是不安与担忧,生怕她有半点差池,却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即使现在他同意让她一道回长安,以后若是再有半点风吹草动,必然又要得他吵闹一番。 虽然他到底是服软了,但是她的气还是没消。 攀上他的肩头,下嘴就狠狠咬了一口。 李危疼得一颤,心尖尖也骤然紧缩,呼吸都跟着急了两瞬。 沈芜宣泄着怒火,怎奈他一身肌肉,咬得她嘴巴疼,无奈松口:“我没你会打架,但你也不要小瞧了我,我能自保。若是我没有能力与你并肩同行,也不会下定决心与你一道北上,也请你给我这份信任,否则我们不用别人来拆散,我们的路自己就走不长。” 她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刻在他心上,让他羞愧不已。 李危缓钝地点头,环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瓮声瓮气地问:“你不怕吗?” “怎会不怕?”她轻柔地在他怀里说,“早知前路坎坷,已然向前,又哪有时间害怕。” 李危浅浅地露出酒窝,忽然发觉她并不是想要那皇位,说道:“等我们将这天下搅烂了,你想做什么?” 沈芜:“重建一个新世界,新的秩序下,不再以出身高低评价一个人,人人都有机会建言献策,将国家当做自己的责任,将别人的孩子也看做自己的孩子,睡觉时敢不锁门,劳作时不用担心地主的鞭子和朝廷的赋税,打仗了愿意为祖国和亲人献出生命,丰收了愿意将果实分给旁人,天冷有衣穿,肚子饿了有饭吃,人人都为了理想而努力,可以平凡可以伟大,永远有希望。” 恰似晴空一道惊雷,让李危久久不能回神,她描述的那个世界,他从未想到过,也没在哪一页历史上见到过。 他与沈芜的身形相比,他是壮硕的那一个,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的比不上她头上的头绳,比不上她脚上的绣鞋,甚至连她的指甲盖都比不上。 他问她:“能实现吗?” 她说:“即使我们这一辈不能实现,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孩子的孩子,我们孩子的孩子的孩子,只要将种子种下,悉心照顾,终有一天能开花结果,我们或许不能亲眼看见,但他们会告诉我们的。” 她又问:“所以,你愿意与我同行吗?” 这回不再是他与她同行,而是她与他同行。 李危:“我想看那个新世界。” 他不犹疑了。 他受够了那样的皇宫,和那里住着的一堆烂人。还有清河郡那些门阀士族,一群酒囊饭袋,只想保住家族势力和地位,掌控权利,收割民脂民膏,待到百姓有难时,从未伸出援手,聊以馈赠。 他们就是这棵大树生长出来的错枝烂桠,该是修剪的时候了。 江山的风很大,吹打在船帆上,像一个低劣的鼓手,击出的鼓声毫无章法和节奏。船桅发出被粗绳勒来勒去的吱吱响声,像是哑了嗓子的伶人,两位毫无水准,一唱一和,难听至极。 大船飘飘摇摇,扭动身躯,难受地打颤,这一夜整船人都睡得不安稳,颠簸得头晕目眩,偏李危与沈芜解开心结睡了个好觉,一大早起来就去甲板上看日出。 山峡两边高耸,山壁上莹莹白雪,青山粉黛,旭日像一块大粉扑,染在青白天边,将身边的丝缕白云涂成赤金银粉,渐渐由深粉变作深红深紫,站在穿上的人手脚也跟着暖和起来。 武雍瞧着站在一起的二人,眉头紧蹙,心里还是装满了疑惑。 他接受了卫牧那套说辞,却始终保持怀疑,一双贼眼紧紧盯着二人,好像这样看着就能看出很多端倪来。 三公主是爱重李危吗?因为爱重李危,连带爱重李危爱重的人? 昨夜被卫牧一通强势输出,他就顺着他的逻辑走入了误区,要是真爱重,为何下这么重的手,试探也有别的方式,要是真伤到了杀死了怎么办,三公主就不怕吗?显然她是不怕的,好似死了就死了似的,并不在乎。 武雍回身想回自己的船舱,正好卫牧站在另一边的船舱门外瞧他,那目光幽沉似海,瞧不清里头藏了何等念头,只觉浑身发寒。 他只作揖,未言语,闷头进去了。 卫牧也走向甲板,那两人正准备返回舱室,牵着的手,脸上的笑,比阳光还刺眼。 “殿下,武雍不能留。”他轻轻低语。 满船都是李纯的人,武雍要是死了,他们三人能对付剩下的人吗? 李危讶异他突如其来的狠绝 ,却也明白,这人昨夜带来那是个杀手,对沈芜痛下狠手,也让他很不安。 “你是怕他告密三皇姐,我与阿芜的关系,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李纯疑惑他与沈芜的亲密,就会派人去查,陈粟与她身份互换的事,陈小粥做的再天衣无缝,只要有足够的权势,依旧能查出来。 那个曾经去渔利口帮她看人的王妈妈,还有她身边的大丫鬟明姑,又或者卢氏。 到处都是破绽。 卫牧点头。 李危道:“不可,现在懂她的人,无异于昭示我有心和她作对,我们还没入长安,提早让她设防,不是明智之举。” 卫牧讶然,李危终于愿意自己筹谋了,从前他都懒怠这些事,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颓败。 他看向沈芜:“那要是她再次对沈姑娘动杀心呢?” 沈芜与李危对视,微微顿首道:“我们已有了谋划。” 卫牧想问是什么谋划,但瞧这两人如胶似漆,那谋划中该是没有他的份,噎了噎,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沈芜:“回长安后,我们会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然后分头行动。” 卫牧再一次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没想到沈芜会跟他说,皱了皱眉道:“演戏?怕是骗不过三殿下。” 沈芜:“我们得到的信息太少,现在也只能做出一个粗略的计划,到底如何,也要随机应变。” 总之他们不打算现在与李纯挑破窗户纸,让她有空暇和时间来对付他们。 卫牧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沈芜、卫牧与李危三人好似与船上武雍等人成了两拨人,相互对立,暗中较劲。明面上武雍等人又不得不碍于李危的身份,做到听话有礼。他们到底是仆,无法真的想李纯一般颐指气使地对待李危与他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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