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尔白发出呜咽的哀鸣,他哀求自己的母亲,又哀求浮桑,“让我来,我知道九尾的血肉可以凝魂,我本就打算救出母亲后——” “尔白……”极轻的一声,国主唤他。 血缘是神奇的相连,纵使相隔万里也能有感应,何况近在咫尺。 尔白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颤巍巍低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哀求声只变得更加戚戚。 “尔白,这几百年,你受苦了。”国主眼底流露出极深的不舍,她似乎想笑着面对自己的孩子,最后笑声却如哭,“你还这么小,就遭受了这么多的苦,往后答应母亲,自由自在地,去看看这广袤天地,好不好……” 尔白愣愣地,反应过来后疯狂摇头。 极其瘦小的小狐狸,俯低身子,看着母亲身边泛出的细碎之光,用力拱动她的身子,想让她站起来。 “换我来,换我来吧母亲……”他的声音已带了极重的哭腔,哭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你还太小了。”国主一声叹息,“你还那么小,母亲舍不得离开你,可更舍不得你离开啊……” “我不要……”对于尔白来说,他两百年执着救母,怎么能在救出母亲后,再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我不能看着你死,母亲——” 穷途末路的呜咽嚎叫,幼小的白狐周身骤然爆发出极强的光晕,灌灌惊呼一声。 他想自毁,用他的魂来换青丘的亡魂自由。 浮桑皱眉,沉声:“簌棠,帮帮我。” 很多时候,无论是人还是更显懵懂的兽,在走投无路只能选择一个保护时,都会下意识去选择那个幼小孱弱的。 或许是新生代表着希望,或许是舐犊情深,簌棠的手僵了僵,抬手,凝出束缚之术。 无数绯光顿时从她袖中窜出,飞快地网缚住尔白的四肢。 幼狐目如血珠,尔白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青丘国主朝簌棠看了过来。它似乎察觉到簌棠的纠结之心,轻笑了一声:“尔白还做不到……” 因而,唯有它才能拯救亡灵。 “而且,吾乃青丘国主。”它阖眼,声音坚毅又决然,“救族人是义不容辞之事,也比永生永世压在青丘,看族人消亡好。” 对于它而言,目睹自己的族人受苦了两百年,亡灵无法挣脱,每日都是茫然的哀嚎嘶吼,这比自己遭受永劫之罚,还要痛苦。 救下所有子民,才是它真正的解脱。 “求求,帮我照顾尔白。”而此刻,它同抱住它的尔白一样,同样流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它看向的,却是正网缚住尔白的簌棠。 浮桑不管怎么说,还是只小猫眯。 簌棠是离得最近的人,她觉得,许是这个原因让青丘国主托孤于她,抿了抿唇,半晌,她答道:“……好。” 刹那,强光骤亮,又蓦地消散。 寂静一瞬后,尔白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母亲——” 众人看去,原地已没有了那高大却骨瘦嶙峋的母狐身影,唯余尔白维持着俯低在地的姿势,僵住颤抖着。 灌灌双目通红,张着唇,半晌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指尖发白地攥住尔白的胳膊。 簌棠手指微动,散去了指尖的灵力。 祁以遥带着一众魔兽上前来,目睹这一切亦让她心情沉重,久久说不出话。 长久的死寂,唯余尔白的低咽声。 他好似再没有气力化作人形,仍以幼狐姿态跪倒在地。 簌棠微翁着唇,唤了他一声:“尔白……” 青丘国主希望他们这些人能照顾好尔白,尤其托孤于她,可最后是她在阻止他。 她已经做好被他以怨恨眼神看着的打算了,也晓得自己可能再也摸不到尾巴了,怎料尔白抬头,清澄澄的目光里只有绝望悲痛,没有半分怒气。 簌棠怔了一下。 一时心中却更替他难受,良久之后,她低声道:“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本意是想让他稍稍转移一点注意,说完,她偏目想去看浮桑,才发觉浮桑一直目色幽深地望着她。 “青丘国主提到的黑影,会不会是‘类’?”她问浮桑。 白衣少年敛目,那双皎然的鸳鸯眼,不知从何时起已不再有攻击性,他轻抿着唇,“……极有可能。” “还有。”簌棠道,“国主提到的黑衣人身佩铭牌,或许青丘四处有遗落呢?” 哪怕仅有一丝可能,簌棠也想尝试一下。偌大的青丘山脉,纵使过去百年,表面的痕迹看似已无可寻,但说不定细细探究,也能有所获。 只是当年,缺了这么一个人替九尾狐族调查。 想到国主还托付浮桑查明真相,簌棠看他,得他也点头,她双手合拢,捏诀。 簌棠施法并不若寻常魔族般豪迈,反倒指尖如翩飞的蝴蝶,却也不拖沓,利落又斯文。 青耕鸟目光凝来,静静看着。 循循绯光自她指尖划过,少顷,灵力极快地激荡,飞落各处。 “如何?”祁以遥宽慰了尔白一会儿,转来问道。 不一会儿,深厚的灵气满布整个青丘之境,白衣少年也垂眸看着簌棠,但见红裙翻飞,发尾落了一点赤红,也似殷红的蝶。 簌棠沉着气,忽然,眼眸亮了一瞬,抬袖虚握拳,只见某一个方向飞来一道灵光,落入她手心。 尔白和灌灌也不由得站起身。 “有线索?”祁以遥凑近来,询问着。 众人也都围了过来。 簌棠点头,展开手心,霎时数道目光投来,只见她手中赫然……一个被泥泞掩埋的几乎看不见原本面貌的铭牌。 但她猛地皱眉,一瞬间就认了出来,脱口而出:“这不是魔境中,那伙魔族佩戴的铭牌吗?尔白——” 她不开口还好。 一开口,灌灌怒气凛然地看向她,“魔尊,是你在自导自演!” 上一枚如出一辙的铭牌,是尔白遭遇魔族袭击时,他无意从那些魔族身上揪下来的。 若说是魔族佩戴这个,又再次在青丘的土地上找到,那将青丘灭族的凶手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我们早有听说你憎恶兽族,残害我们的同族久矣。”灌灌双目猩红,恨然道,“铭牌是你魔族所有的,是…是青丘离魔界不过千里,你心中扭曲,看不顺眼,所以对我族痛下杀手!对不对?” 小小的姑娘,单薄的身躯毅然挡在尔白身前,目色狠厉,言语尖利。 簌棠怔了一瞬,眉眼渐渐冷了些,“灌灌,你冷静点。” “可是魔尊如此做是为了什么呢?”立于祁以遥肩头的青耕,忽然道,“毕竟,答应会帮忙的也是她啊。” 灌灌在一旁目睹了国主之死,它看见尔白如此难受,此刻,逐渐失去理智,“为了亲眼看着我们挣扎苦痛……?是么,我竟然…我竟然还相信你这种恶徒会帮我们!” 它似乎已笃定了自己的推测,一句一句,说得越来越激烈。 “可是重明也在她身边。”青耕继续在一旁小声道,“重明,你也被蒙蔽了吗?” 祁以遥微微皱眉,“青耕,不可胡言……” “什么我被蒙蔽?”重明看似咋呼懵懂,却很讲义气,簌棠对它的好没有假过,平心而论,“就凭一块破牌子,能断定什么?” 灌灌却愣愣看着重明,看着它仍站在簌棠身后。 良久,灌灌恨恨道:“魔尊,如今您满意了吗?青丘族灭,尔白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我们青丘什么都没了!” “你胡说什么!”重明忍不了了,它一下窜到簌棠身前,“是尔白请求魔尊姐姐来青丘的,灌灌,你不能为了尔白颠倒是非吧!” 连带着九耳也站到簌棠前面去了。 “但是,是魔尊身边的那只魔兽……”青耕道。 浮桑淡淡扫了一眼青耕,少年容色无双,眉目绝秀,可眸中泛的冷意却不容忽视,幽深锐利,如同在盯紧猎物。 “青耕,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他倏尔启唇,音色原是无甚波澜,却让在场的兽族都感到压迫。 众人都看去,祁以遥更是怔了怔。 因为她十分清楚,青耕脖子上挂有一个铭牌——仙族之中有严格的阶级讲究,众仙都会随佩金、银、玉等名牌,连带着养的小兽也会佩戴。 灌灌僵住,它目光灼灼看向一直缩在祁以遥肩上的青耕,连带着尔白也看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摘下来,让我们瞧瞧!”重明大喊着。
第54章 应激 青耕显然不愿意摘。 可站在簌棠身旁的白衣少年, 不过略略抬眸,澄然的眸色闪了闪,它登时呼吸急迫, 若是人身, 恐怕此刻早已面色惨白。 ——这个能化形的兽族少年是谁?它的本型又是什么兽族? 青耕没有见过, 一时生出惶恐之意。 分明从始至终,他都安静地站在一旁, 神情漫不经心, 清亮的眸看似懵懂, 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可每每抬眼, 都会让所有人胆颤心惊。 “青耕。”正当它要迫于灵压俯首时, 祁以遥也开口了, “……给我, 我来取。” “阿遥……?”青耕没想到祁以遥也会帮着说话。 祁以遥垂眸, 抬手利落地将它脖子上的铭牌摘了下来, 放到众人面前。 她解释道:“此是我天界的传统, 众仙皆会佩戴铭牌饰, 不知是不是凑巧……” 浮桑轻呵一声, “仙族一贯如此。” 一贯如此,装腔作势,他不喜欢。 祁以遥的神色僵了僵,青耕更是想要怒视, 又不大敢。 “不曾见过哪个魔族佩铭牌,也不曾见魔…兽佩戴过。” 要浮桑来说, 什么仙兽魔兽,皆为他所造化, 这些小辈倒替他把家分了,他淡淡问簌棠,“簌棠,魔族有这个传统么?” 猫科动物是天生的观察者,他时常淡然观之一切,可从未错过任何想获悉的细节。 不是帮簌棠说话,而是事实本如此。 但在簌棠看来,小猫咪当然是在为她说话,她果断摇头:“魔族从未有过。” 浮桑不再开口,一切好似在不言中。 尔白颤抖着手,接过祁以遥手中的铭牌。 材质与簌棠手中的那枚并不同,只有大小差不多,上面镌刻着一个“鵹”字。 “这是什么意思?”他声音喑哑,问道。 祁以遥回答:“这是青鸟族的图腾饰,青耕由青鸟族托付于我——” 这下簌棠怔愣,“什么?” “青鸟族,是天界一个古老的种族,归春神所管,鲜少有人见过它们。”祁以遥解释着,“青耕亦是一次偶然的机缘,被我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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