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有折两下,她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姜善宁抬眼去看,萧逐正愣愣的看向自己。 姜善宁瞧了一眼他手里的花灯架子,还是刚刚的那个样子。她不禁无奈:“殿下,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萧逐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姜善宁唇齿间溢出一声轻笑,思及他是第一次动手做花灯,分明不会却没有开口问她,而是无措的捧着架子,抿唇朝她望过来。 一双凤眸褪去锋利的底色,映着柔和的波澜。 “殿下,我已经用竹篾将这些细竹绑好了,你只需要——” “糊上宣纸。” 她还没说完,萧逐就接了话茬。姜善宁挑了挑眉,这不是知道么。 然后她扫了一圈石桌,发现糊纸用的浆糊在姜云铮跟前,而姜云铮跟萧逐正好是对面,距离很远。 上回萧逐帮姜云铮拿回了钱袋,关系应当亲近了些,今日大抵是因为姜云铮来时说的那些话,叫萧逐有些尴尬。 姜善宁了然笑笑,起身把浆糊拿了过来,在姜云铮抬头时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喏。”姜善宁递给萧逐,“殿下,你现在开始糊纸吧。” “你的花灯做到哪里了?”萧逐问她。 他把浆糊搁在一边,他想等等她,再一同给架子糊上宣纸。 对面的姜云铮见状,心有不满,见姜善宁似乎有些生气,便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的拿着手里顾灵萱做了一半的花灯继续做。 “嗯?我正要把它们绑在一起。”姜善宁举着手里的竹子,长指绕着竹篾,很快将两根竹子缠在一起。 萧逐学着她的样子,拿起竹蔑绕在削平的竹子上。 “不是已经做好一个了吗?那个是你的呀。” “这个是阿宁给我做的,礼尚往来,我也想给阿宁做一个。”他认真道,嗓音沉哑。 姜善宁微愣,旋即杏眼闪烁着光亮,朝他点头:“那便谢谢殿下了。” 萧逐摸了摸鼻尖,下颌绷紧,手臂搭在石桌边沿,捏着两根竹子要将它们缠在一起。 姜善宁于是继续做手里的花灯,阿爹阿娘应当没有时间做花灯,她多做上几个,分给他们,这样每个人都可以许愿了。 她得空朝萧逐那看了一眼,见他手边放着几根断裂的竹子,手里则紧紧攥着竹篾。 姜善宁目光微抬,落在他的面庞,就见萧逐蹙着两条剑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无声笑了笑,真的是无奈了,搁下手里的东西,朝他伸手。 微凉的指腹覆在他的腕骨上,萧逐身躯一僵,手腕顺着她的动作卸力,五指松开,手里的竹篾被姜善宁抽走。 她温声说:“殿下,这是削好的薄竹片,你用它的时候不要使太大的劲,就当是吃饭握筷子那样。” 竹篾在姜善宁手里很是灵动,几下就将两根竹子绑缚在一起,她掌心摊开给他瞧:“看,就像这样。” 萧逐的手腕搭在桌沿,稍稍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截小臂。 姜善宁余光瞥见他的腕骨突起,形状漂亮锋利,然而那截小臂上,清晰可见一道道刀剑砍伐留下的伤疤交错。 她眼皮一跳,眼珠盯在那几条伤疤上,久久未挪开。 也不知他在宫城里到底受过多少这样的苦。 萧逐手臂紧绷,薄薄的皮肤之下隐约露出几条青筋,想到他从小可能没做过这样的手工活,一时紧张,姜善宁暗暗叹了口气,宽慰道:“殿下,做花灯嘛,你不要太担心,就算不小心弄坏了也还有这么多可以重做。” 萧逐不着痕迹地缩了缩手腕,将袖袍捋下来,郑重说:“我知晓了,阿宁。” 风吹帘动,日光透过卷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姜善宁乌黑的眼眸中,泛着点点微光。 她神情专注的盯着手里的架子,萧逐瞧着她的侧脸,眼神从她饱满的额头,小巧的鼻尖掠过,落在丰润的红唇上。 她双唇微张,贝齿咬在唇瓣上,红里透白,像是雪中红梅一样娇艳。 萧逐定定看着她,缓缓将眼皮垂下。 姜善宁手指灵巧地绕着竹篾到竹子上,很快就绑好了一个花灯架子,她递给萧逐的时候突然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萧逐神色一凛,五指圈住她的手腕,慢慢拉过来看:“划到手了?” 石桌另一边的三人也被吸引了来,顾灵萱担心问:“宁宁,你的手怎么了?” 高淮放下手里的物件,紧张地望过来:“宁宁,疼不疼?” 手腕间陡然覆上一圈灼热的温度,姜善宁身子颤了颤,小声道:“我没事的,就是不小心划到了。” 姜云铮看不下去:“好了,我一个后背被砍了一刀的人都没有叫唤,你手上割了那一道口子算什么,恐怕顾郎中还没有来都愈合了。” 语落,四道凌厉的眼风朝他刮来。 姜云铮:“……” 姜善宁手上的伤确实不严重,竹篾边缘锋利,她的右手食指上不小心划了一道小口,冒出几滴血珠来。 萧逐登时从自己的衣摆上扯下来一小截,低头对着她手指上的伤口吹了吹,将布料盖到她的伤口上。 架不住几个人热切的目光,姜善宁不禁面颊发热。 她拽了拽自己的手腕,起先萧逐没有松手,她扯第二下时,萧逐打了个结,才松开圈住她的五指。 腕间的滚烫似乎还残留着,姜善宁另一只手覆在萧逐圈过的肌肤上,抿了抿唇。 她原本想做一个花灯给萧逐,再给爹娘一人一个,但手指上突然受伤,也不是做不了花灯,只是毕竟有些影响。 眼下做好的只有两个花灯,给爹娘的又不好假手他人。 姜云铮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指望他还不如靠自己。姜善宁动了动手指,觉得影响不大,便想趁着今日材料俱全一齐都做了。 正要接着做时,萧逐疑惑问:“已经做好两个了,还要做吗?” “对,这两个是咱们的,阿爹阿娘事务繁忙,我想顺道给他们也做了。”姜善宁随口答道。 萧逐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准确来说,是盯着她手指上那一道微乎其微的伤口。 姜善宁哭笑不得:“殿下,这就是一道小口子,甚至都不用包扎的。”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确实如姜云铮所说,郎中尚未来此,她的伤都要愈合了。 萧逐抬眼看她,并未说话,不轻不重的一眼,令姜善宁久违地头皮隐隐发麻,顿时歇了要继续做花灯的心思。 她都要忘了,前世萧逐逼宫的那一天,下令让将士们围住奉天殿,不让任何臣子出去。 然而有一位大臣,偏偏寻死,想要趁乱跑出去,被萧逐当场一剑毙命。 思及此,姜善宁讪讪放下手里的细竹,想着只能晚上回了听雪院再做了。 顾灵萱此时道:“是啊宁宁,你的手伤了就歇两天,别看是小伤,若是不注意伤口又划开了怎么办。左右离上元还有十多日呢,肯定来得及做好的。” “也只能如此了。”姜善宁的脑袋微微低垂,摸了摸手指上那一截衣料打出的结。 萧逐忽然伸手拿起她面前的竹子和竹篾,握在掌心。 “殿下,你这是?”姜善宁一怔。 萧逐指节屈了屈,黑眸望过来,淡声道:“做好的这两个就给侯爷和夫人吧,我和阿宁的花灯,就由我来做。” “诶?”姜善宁杏眼睁大,“可是殿下,你看起来不像……” 不像是会做花灯的样子。 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而是看着萧逐手边那几截断裂的竹子,欲言又止。 萧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默了半晌,真诚道:“那就拜托阿宁教教我。” 姜善宁迟疑,方才她满脑子想的是前世萧逐杀了那个臣子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要亲手做花灯,一时难以将前世的他跟面前的萧逐联系起来。 她眼底逐渐浮现出笑意:“好,殿下,那我说你来做。” 说完她挪着石凳坐到萧逐旁边,细声告诉他要怎么做。 萧逐聪慧,早就知道如何将这些竹子绑在一起,只是竹篾太薄,他手劲太大,总是容易将两样东西折断。 有了姜善宁的提醒,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力道,虽然还是断了几条竹篾,好在较为顺利的编好了一只花灯。 萧逐垂眸之际,看到两人宽大的衣摆如起伏的波涛,烟粉色与黑沉沉的暗色交缠在一起。 * 隔日一早,飞雪连天,朔风吹得檐下的灯盏不断摇晃,风里夹杂着雪粒拍打在窗棂上,声音清脆空灵。 天刚蒙蒙亮,萧逐从侯府出来,踩着积雪快步走到长街北门。 还未走进院子,萧逐敏锐地察觉到院内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他眼中波澜不惊,推门而入。 房门应声而开,里面走出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件暗色的劲装,衣裳灰扑扑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少年脸颊稚嫩,乌黑的眼珠在看到来人后亮了亮,他愣了一下后快步走上前,似乎有些不敢确认:“郎君?” 院门处的男子长身玉立,肩头的雪粒尚未融化,一身雪松清冷的气息,像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然而少年看到他锋利的眉眼,剑眉微蹙,眼底夹杂着警惕和冷漠。这才像是孤身十几年该有的模样,少年暗道。 萧逐打量着他:“你便是长锦?” 少年点头如捣蒜,语气中带了一丝委屈:“郎君你可算是来了,我昨日来到鄞城,听说你住在城门附近,来到这里后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郎君今日若是还不来,我都打算去城里寻你了。” 长锦年纪不大,风尘仆仆从浔州赶来鄞城,却没有见到要见的人。 他又累极,见这间房有人睡过的痕迹,便觉得此处是萧逐的住处,倒头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见到了萧逐。 他话音刚落,就听萧逐严词道:“不可。” 长锦疑惑的抬起眼。 “整个朔州都是镇北侯的辖地,你若在鄞城中寻我,定然会暴露。”萧逐遂解释。 长锦点了点头,他是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1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