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落后她们一步,他垂眸,盯着手腕上姜善宁握过的地方,沉思了几息。 姜善宁等不及,掀开帷帘唤他,萧逐眉毛一挑,道了声“来了”,撩开衣摆上去。 马车悠悠驶向街道,姜善宁从侧窗往外瞧,今日街上人群拥挤,歇了许久的摊贩们都趁着节日摆摊,百姓们三两成群,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好不热闹。 她提议道:“左右已经迟了,我们在街上转转吧,晚些时候再去河边。” 顾灵萱也看到了外面的盛况:“好啊,我看到那边有表演杂耍的,我们正好去瞧瞧。” 姜善宁看向萧逐,从上马车以来他就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一角,原本说好是直接去放花灯,但是她们打算在街上转转,还是得过问一下萧逐的意思。 萧逐嗓音低哑:“我都好。” 三人下了马车,就见绒雪纷纷然而下,整个鄞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暮色四合,雪雾中,数千盏灯亮起,描绘出鄞城大大小小的街道,火树银花,将灰暗的天空都映得光华璀璨。 耳边欢声笑语不断,擦肩而过的行人有的面上戴着面具,姜善宁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行人如流水,不断从她身边涌过。 “阿宁?”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侧目,点点灯光映在少年乌黑的眸底,他正低头看着自己。 “阿宁,顾姑娘已经走到前头了。”他道。 姜善宁一跺脚,眼风跟着顾灵萱的背影,道:“我们快去追上她。” 街上简单搭了个台子,上头表演杂耍的人很是卖力,因着大雪,许久未曾出来卖艺,难得今日能够表演,自是想要留住看客。 姜善宁看了一会儿杂耍,长时间盯着明火,眼眶有些酸涩。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身侧的萧逐今日话很少,而另一边的顾灵萱,时不时要拽着她说两句。 她心里有些奇怪,偷偷去看萧逐,他唇角抿着,眉眼稍稍压下,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姜善宁想了想,今晚一直觉得萧逐有些不对劲,好像是从侯府里出来,遇到顾灵萱以后。 那时萧逐半晌没有上来马车,她叫了他一声才随之上来,在马车里也是一言不发,她问他时才答了一句话。 遇到顾灵萱的时候……她来回想着这句,难道是因为先前跟萧逐说过他们两人一同去放花灯,结果说好的两人行却多了一人?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姜善宁摒弃了,萧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小的一件事而不开心。 她狐疑的觑了一眼萧逐,周遭人声鼎沸,他负手立在自己身旁,眼底神色不明,身姿挺拔,站在百姓中像是鹤立鸡群,与这闹市格格不入。 难道真的是因为今夜的行程多了顾灵萱,他觉得不自在?可是前几日一同做花灯的时候萧逐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啊。 姜善宁绞尽脑汁的想着。 萧逐察觉到一道灼灼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正要回头去看时,姜善宁又将头转了回去。 他眉心微凝,手里攥着花灯细细的提手,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她怎么不接着看杂耍了,是觉得今夜带着他很碍事吗?后悔将他带出来,觉得打扰到她和顾灵萱了吗。 姜善宁不知道萧逐心里想着什么,她越想越觉得是因为她事先跟萧逐说他们二人一同放花灯,没有告诉他顾灵萱也会去。 虽然这个想法在她看来很是荒唐。 她转头看了一眼专心看杂耍的顾灵萱,暗道今日要爽萱萱的约了,比起从小玩到大知根知底的好友,还是萧逐这个日后的新帝更可怕。 毕竟若是萧逐日后登基,他们一家的命可都攥在他手里呢。 姜善宁悄悄往萧逐这边挪了一步,拽了下他的衣袖,小声道:“殿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去河边放花灯吧?” 萧逐愣了愣,目光越过她看了一眼顾灵萱,姜善宁了然,悄悄说:“萱萱看杂耍看得入迷,我们便先走一步,回头再跟她解释。” 说完后,姜善宁一直仰着头仔细看萧逐的神色,见他的眉心果然舒展开来。 萧逐的表情怔愣了一瞬,很快正色,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朝她靠近了一步。 两人的胳膊挨在一起,姜善宁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瞄好路线拽紧萧逐的衣袖,低声道:“我们快走。” 她拉着萧逐头也不回,生怕被顾灵萱叫住,一鼓作气从看杂耍的百姓中冲了出来。 姜善宁闷头往前冲,身前正好有一个百姓路过,她控制不住速度,躲避不及,正要跟面前人撞个满怀时—— 身后一条手臂探过来,揽住她的细腰,将她轻轻往后一带,避开拥挤的人群。 隔着几层衣裳,姜善宁依旧能够感觉到萧逐手臂的遒劲,以及耳边那道沉朗的嗓音:“阿宁,有撞到吗?” 此时从两人身后看去,男子挺拔高大,女子身形娇小,乍一看像是萧逐将姜善宁抱在怀中。 虽然也差不了多少。 姜善宁浑身轻颤,鼻间全是他的气息,身后靠着他硬邦邦的胸膛,不禁耳廓红了红:“没,我没事。” 语落,腰间的桎梏一松,姜善宁松了一口气,转身跟萧逐说:“殿下,我们现在就去西郊的河那边。” 西郊的河水从西门蜿蜒出去,与护城河相通,上元这夜,河边上飘浮着数盏明灯,悠悠朝城外荡去。 河面上的花灯星罗棋布,亮着莹黄的光,天上繁星闪耀,跟河面上的花灯争相辉映。 近几日的雪不似年关前那么大,盈盈从夜空中落下,姜善宁抬手,碎雪粒子落在她掌心,转瞬化成一道水迹。 河边的人有些多,他们站在台阶上,姜善宁扬了扬手里的花灯,问道:“殿下,你的心愿字条写好了吗?” 萧逐颔首:“已经写好了。” “那就好。”姜善宁眨了眨清莹的眸子,“那我们在这里等等,岸边人少了就过去。” 两人手里提着的花灯都没有点燃灯烛,她见不远处的河岸边上摆着几支燃烧的灯烛,有人去那里借火。 她跟萧逐提着花灯走过去,取出花灯里的蜡烛,点燃灯芯小心地放了回去。 她手上拎着好几个花灯,每一个都如法炮制。 点好了花灯,正巧身边的几个人离开,她顺势将萧逐拉下来一同蹲在河边,她一个一个地把花灯放在河面上,伸手一推,花灯摇摇晃晃顺着河水流下去。 姜善宁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头,歪头问:“殿下,你许了几个愿望呀?” 萧逐欲言又止。 姜善宁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噗嗤一笑:“这个是可以说的,只要不告诉旁人你许的愿望是什么就行。” “一个。”萧逐道,“我只许了一个愿望。” “怎么才一个?”姜善宁指着刚刚放出去的花灯,“你不是也有好几个花灯吗?为什么只许了一个愿望?” 萧逐抿着唇角,目光微闪:“我怕神明厌弃自己,若是只许一个,神明应当会垂怜。” 姜善宁觉得萧逐说的也有道理,咬了咬下唇,惆怅道:“那我许了那么多的愿望,会不会太贪心了。” 她望着越漂越远的几个花灯,趁着还不远,伸手想把它们勾回来,萧逐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阿宁做什么?河水这么深,当心。” 姜善宁瘪了瘪嘴:“这不是方才听殿下说得在理,我许了那么多愿望,万一神明觉得我贪心,不给我实现了怎么办。花灯还没漂远,殿下你拉着我,我将他们拉回来,少许几个。” “你不一样。”萧逐低声说。 姜善宁觉得新奇:“我怎么会不一样?” “我的出生带着厄运,母亲早逝,一直不被父亲所喜。我这样的人,神明应当也是不喜的,若是许那么多的愿望,惹其厌烦,倒不如只许一个。”萧逐眼底深邃,望着河面上摇晃的花灯。 “但是阿宁不一样。”他一笑,“阿宁心地善良,神明眷顾,一定会实现你的所有心愿的。” 姜善宁听他一说,怪不好意思的,她侧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殿下,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出生时候天有异象只是巧合罢了,那钦天监监正定是在胡说。” “每一个孩子出生时都承载着父母的殷切期盼,殿下,你不要妄自菲薄。也许是因为……生在皇室,隔着权势猜忌,确实会有些不同吧。” 姜善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前世听到的那个传言,谣言疯传,萧逐不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儿子,而是先帝的孩子,陛下的弟弟。 仅仅一个天有异象,不足以让陛下厌弃萧逐,若真如传言那般,倒才说得通。 “殿下,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并不在永京中,皇城里的纷扰碍不到你,总是能过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了。”姜善宁抬起头,轻轻落在萧逐的背上,拍了几下。 她看得出来萧逐心情低落,以往她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阿娘都会将她抱进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萧逐神色不明,“嗯”了一声。 姜善宁继续说:“鄞城虽然偏僻,不如永京繁华,但是这里的百姓都很亲和,何况还有我们陪在殿下身边呢。” “阿宁。”萧逐叫了她一声。 “什么?” 他也转过头,与她对视:“你说得对,幸好有你在。” 姜善宁摸了摸下颌,幸好有她在……跟幸好有他们在,一个意思吧。 她没有过多纠结,看到萧逐心情活络了些,放下心来。 再看向河面的时候,他们的花灯已经漂得很远了,姜善宁知道够不上,喃喃低语着:“我许的那么多愿望,总能实现一个吧。” 她希望这一世家人平安,萧逐能够得偿所愿。 不仅这两个,她还写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愿望,希望学堂不要开学,希望夫子不要布置那么多的课业,希望岑婆婆的馄饨卖得好,希望…… 姜善宁咂舌,早知道她就少许几个了。 萧逐听见了,轻声宽慰她说:“阿宁,不要担心,你的愿望一定会成真的。” 姜善宁心口涩涩,方才是她安慰他,没过一刻,两人的位置就调换了。她微笑着:“有殿下的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萧逐指腹摩挲,唇角的笑意不显。 他没有说,他许的愿望是,神明眷顾,阿宁的心愿都成真。 萧逐五指拢起,望见姜善宁犹不放心,双手合十在胸前,红唇轻动,满是虔诚的念叨希望她的愿望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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