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静默一瞬,才道:“……不是这个。” 那还有哪个? 不会是发现她画符时一直在偷偷瞄胸肌了罢! 脱都脱了,还不行看啊! 沈既白:“……是腹部依旧有隆起。” 周歆:“?” 她连忙转身,果真见刚刚鳖下去的肚子,如今又重新鼓了起来,宛如怪胎三月的新妇,或者说,宛如中年男子微微隆起的啤酒肚。 周歆:“??” 这是什么情况! 双胞胎吗!
第12章 不同于之前的是,如今隆起的腹部里并无黑气,倒是有一团模模糊糊,像棉絮一样的东西。 果真是“双胞胎”。 “怪不得……食气灵的黑气应当一直在与它打架。” 周歆放下红木托盘,几步走到沈既白面前,手掌覆在腹部的肌肤上,运转炁气探查了一番。 虽然两个人之前因为意外状况有过几番肢体接触,此事又有十分正当的理由,可对方依旧很不适应,甚至有些排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肤倏然变得紧绷,连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周歆适时收回手,道:“还有东西。” 这情况显而易见,沈既白并不意外。 周歆道:“它能感应到炁,会随着炁运转的方向移动。应当不是邪祟,但具体是什么无法确定。” 说着,她感叹一句:“若是真人在就好了。” 沈既白道:“沈某在此等候真人,顺便再查查古籍。” 她点点头,“折腾一早上了,趁膳堂还未关门,先去填饱肚子罢。” 沈既白微微颔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垂首整理衣袍。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样私密的情景下,饶是经历过现代知识洗礼的周歆也后知后觉到了什么,连忙转身退了出去,盘腿坐在厅堂的蒲团上闭目静心。 须臾,穿戴整齐地沈既白从书库走了出来,经过她走到门口才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一眼,示意她跟上。 一句话没说,疏离感倍增,却少了份敌意。 大抵是意识到在阴差阳错之下,横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有填平的希望,周歆放松了许多。 她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心想,唯一的敌人也化为友,只要确保不再有其他人怀疑她的身份,她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走出静室,路过广场正中央那颗壮硕无比,鲜花满枝,枝桠上坠满红色姻缘签的千年古桃树时,沈既白偏过头去看了几眼。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周歆道:“现下已是七月,这桃花却能依旧笑春风,甚至开得比春日更盛,是不是挺稀奇?” 沈既白收回视线,淡声道:“此树一年四季都在花期。” 周歆不信。 除非这桃树成精了,但太清观怎么可能任由一颗成了精的桃树在这里吸食香火。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膳堂。 现已临近闭堂,堂内人不多,几丈长的食案上只零星坐着几名修道士,都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面。 今日的早膳是素面,浇头有笋尖,茭白,香芹三中,供人任意选择。 沈既白浇了勺笋尖,端着瓷碗坐在附近的食案上。周歆三个都要,自己加了点香醋和茱萸,调成三合一拌面,坐到了他对面。 膳堂一侧的白墙上写着大大的“静”字,堂内也安静无比,只能听见竹筷碰撞瓷碗发出来的清脆声响。 周歆自顾自地吸着面,半碗面下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面太安静了,已经有一阵没再发出任何响动。 抬起眼帘看过去,只见沈既白微低着头,一手虚握着筷子,一手攥成拳头,像在刻意隐忍着什么。 她含着一口面,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问了出来:“怎么了?” 沈既白有些无奈地道:“……手抽筋了。” “咳咳。” 她咽下面条,偏过头去用力咳嗽了几声,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出于尊重,她没再继续吸面,静静地观察片刻,见对方缓过劲儿来,才握紧筷子,夹起面条送入口中。 “沈少卿乃习武之人,每日都要拉伸筋骨,怎么会无缘无故抽筋呢?” 沈既白:“不知,沈某也很奇怪。” 她没再说什么,专心致志地将剩下的半碗面吃完,一抬头,便见沈既白一脸踌躇地看向后厨。 “又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能续面吗?” 周歆:“能。” 沈既白站起身来,拿着面碗到伙夫面前又续了一碗笋尖面。 周歆已经吃饱了,就这么丢下这个人自行先回去不大合适,只能支着胳膊坐在那里等。 最后几名修道士也离开了膳堂,伙夫安静地坐在橱柜后面休息,堂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既白状似随意地问:“沈某见静室墙上写有“静”字,此处也是如此,是有何特殊含义?” 周歆道:“道家入静如同佛家入禅,是修道士必修的基础功课之一。入静需静心,静心才能入道,静乃根本。此举与佛寺膳堂的白墙上写清规戒律,大理寺膳堂的白墙上写《永徽律疏》的性质一样。” “大理寺膳堂并未写《永徽律疏》,不过……”沈既白眉梢微扬,“沈某可以与宋公商讨一下。” 周歆:“……” 不是罢。 她明明记得史书上记载着,唐朝大理寺膳堂的白墙上写满了律法条文,这帮官吏差役只要吃饭就得对着写的密密麻麻的墙老老实实地看《永徽律疏》,一边看一边吃。 据说因此,大理石膳食支出是几寺中最低的。 难道这令人极其倒人胃口的“法条墙”来源于自己顺口一说? 罪过罪过。 祈祷大理寺的打工人们千万别知道真相,免得恨她。 坐在对面的人起身,又去续了一碗面。 周歆察觉出什么,道:“昨夜沈少卿吃得不多,现下可是饿得厉害了?” 沈既白也有些疑惑,夹起一缕面条,却没急着往嘴里送,“以沈某以往的饭量,一碗面足矣。” 周歆忽而抓住他的手腕,道:“别吃了!” 沈既白抬眸看过来:“?” 周歆松开手:“是你肚子里的东西在作怪,万一吃饱了它变大了怎么办?” 沈既白依言放下筷子,“有理。” 将瓷碗放入搁置在门口的木桶里,两个人走出膳堂回静室。 路过广场中央那颗花枝满头的桃花树时,走在前面的沈既白蓦然身子一歪,斜斜地朝桃花树倒去。 周歆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揽着他的腰,从后面稳稳地接住了他。 “你没事罢?” 沈既白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无事,只是脚抽筋了。” “……那先坐在树下休息一会罢。” 沈既白:“也好。” 扶着他走到古树下,便听他道:“沈某休息片刻就好,凌云君先回罢。” 周歆睇过去一眼。 这人的喜怒哀乐都很真实,而且好像不太会撒谎,连支开人用的借口都很拙劣。 “那朝某先回书库。” 少女转身离开,纤瘦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倔强。 虽然模样与朝南衣一模一样,性情,气质却大相径庭。 沈既白静静地注视着她,直至见其拐进静室的院子,才低声说了一句:“出来。” 灿烂的枝头微微颤动,须臾,从里面冒出来一位少女,圆润的脸庞白里透粉,小鹿般的瞳眸灵动至极,眼尾贴着半朵桃花,低头看过来时双髻垂至腰侧,露出一双尖尖的耳朵。 与他对视片刻,她才歪头笑道:“呀!你又能看见我啦?谁给你开的天眼?” “凌云君。”沈既白道,“你曾说桃花妖乃月老散布在人间的精灵,负责传达缘结缔愿。可是真的?” “是呀!怎么啦?”少女歪着头看他。 “既然能结缘,想必也能散缘。” “能是能,”少女道,“就是很少有人这么做。你要散缘吗?” 沈既白伸出左手,“可困难?” “不难。” 少女飘下来,悬浮在半空中,垂眼瞧着他无名指上的缘结,有些犯难地“嗯——”了一声,伸出手指挠了挠唇瓣。 “怎么?” “……还是不要散了,你会后悔的。” 她很用力地摇了摇头。 沈既白闻言一哂,“为何?” “这个打结的样式只有天命姻缘才会有,天命姻缘不可遇,只能求。但古往今来多得是求而不得之人,少有感动上苍求得良缘的。若是真的散去,来日缘机一到,你定会痛不欲生。” 她向后一飘,又坐回桃枝上。 “无妨,你尽管做便是。”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不听劝!”她捂着耳朵大叫起来。 “沈少卿在与谁说话?” 沈既白面色微变,“凌云君为何去而复返?” 周歆走到他旁边,“当然是来看看什么事这么重要,能让沈少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分心去解决。” 沈既白站起身来,“无事,自言自语罢了。” 桃花妖绕着周歆飞了一圈,停在她的右侧,视线落在右手上,捂嘴笑出声来,“原来这红线的另一端在朝南衣身上,怪不得你闹着要解缘。” 沈既白:“……” 桃花妖飘回他面前,笑道:“本使也很好奇,以朝南衣厌恶非人之物的性子,究竟会如何看待这段天命姻缘呢?” 沈既白偏过头,只作没听见。 他这幅样子与不愿意理周歆时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歆当即开了天眼,顿时见到一个穿着粉色襦裙,头上簪着半枝桃花的妖怪。 她微微一惊,“太清观怎么会有妖怪?” “谁是妖怪!”桃花妖叉着腰,“姑奶奶可是月老的信缘使者!才不是那些为祸作乱的妖怪能相提并论的!” 周歆:“懂了,是有编制的妖怪。” 桃花妖气得挑起了眉,“你!” 周歆安抚她,“好啦,开玩笑的,仙子别介意呀!” 桃花妖是扎根人间的使者,千百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用“仙子”两个字称呼她。 她十分受用地点点头,扬着下巴道:“本仙子就饶你一次,不和你计较了。“ 周歆这才饶有兴致地盯着沈既白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原来沈少卿故意支开朝某,是要求姻缘?” 桃花妖道:“才不是,他要解姻缘!” 周歆奇道:“为什么?” 沈既白轻抿薄唇,并不言语。 桃花妖指着他的左手,“这红线缘结的打结方式是天命姻缘特有的,说明这是他自己求来的姻缘,如今却又不想要了!真是反复无常,真当天命姻缘这么好求呢!千年来我也只见过几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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