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彦修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意外,“早就说过,她不是南衣。” 原本还想与唐彦修多多周旋一番,看看能不能再套出什么线索,事已至此,脱困才是重中之重。 周歆立刻催动哑铃镯,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一道惊雷炸响天际,房梁轰隆一声颤了一颤! 由于她疼得浑身颤抖,银链一直叮叮当当的响个没完,哑铃镯的声音反而被盖住了,唐彦修与邪修都没注意到,只抬头看向了房梁。 邪修诧异道:“天雷?怎么会有天雷劈向这里?” 唐彦修眯了眯眼,神色忽而一变,猛地看过来,“还真是小瞧你了!灵脉全封也能引来天雷!” 周歆疼得神经恍惚,眼前的画面渐渐失焦,变得模糊不清。 她有气无力道:“很快……就会有人来。” 唐彦修站起身来,催促道:“我们的时间不多,动作快点!” 邪修却皱眉了眉,道:“不对!这躯壳里面的灵魂虽然换了人,但却不是夺舍!” “什么意思?” 唐彦修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她并没有夺凌云君的舍!” “这不可能!”唐彦修大声喊道,“除了夺舍就是献舍,南衣怎么可能献舍给她!一定是你搞错了!她一向狡诈,定是骗了你!你再试试!” 话音一落,金光变得更胜,照得周歆睁不开眼。 在她有限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哪一天是这么惧怕光亮的。那一道道金光照射过来,光芒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流成河。 疼到极致,身体反而变得麻木。眼前乍现出一道白光,周歆只觉肝胆俱裂,身躯仿佛被人活生生肢解成几块,响在耳边的声音也越飘越远,听不真切。 “少将,人的灵魂很脆弱,再照下去她会魂飞魄散的!” “散就散!省得她再占人躯壳!” 又是几道天雷从天而降,劈得房梁摇摇欲坠,落下一地的尘埃。 身下的被褥已经潮湿一片,浑身的精气散尽,白光过后,眼前的画面渐渐暗了下去。 仿佛生命走到了尽头,周歆撑不下去了。 ……沈既白,你怎么还不来? “奇怪,她的魂魄都要散了,怎么还有这么强的灵力?难道她练了修魂术?” 话音一落,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外间的门好似被人一脚踹开了! 唐彦修立刻压低了声音,“快走!” 邪修双手结印,低喝一声“遁!”,消失在房中。 四周忽而安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不甚明显的脚步声。 眼前的画面彻底暗了下去,仿佛双目已经失明,周歆一动都不能动,意识彻底涣散。 ……不能睡。 ……不能睡啊! “阿周!” 一股力量将她扶起,虽然看不见,但能闻到熟悉的桂花香。 周歆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委屈。原本已经麻木的身躯此刻像后反劲似的不断回涌着痛意,疼得她无法呼吸。 “……你……怎么……才来……” 一句话断得四分五裂,如同躯壳内裂成五六七八块的魂体。 话一出口,周歆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周!” 沈既白的眼眶在一瞬间红到了极致,湿漉漉得仿佛刚淋过雨。 “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他喃喃着,“我带你回家。” 将人横腰抱起,叮叮当当的声响充斥在房间里,沈既白这才注意到她四肢上扣着锁链,顿时气得咬牙切齿,面色惨白。 一声争鸣过后,龙纹刀出鞘。 他用力砍向锁链,却无论如何也砍不断!正一筹莫展时,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谁!” 他全神戒备,警惕地回过头,只见灵鹤真人沉着一张脸,两手空空地走了进来。 沈既白眉头轻蹙,“没抓到?” 看清屋内的情况,灵鹤真人微感诧异。“他早早布下了传送阵,我一追过去他就传走了。” “可是唐彦修?” “并不是。” 闻言,沈既白很是意外,“除了他还会有谁!” 灵鹤真人并未回答,只抬起手,在银链上弹指一挥,束缚在周歆手上的锁链便断了。 伸出阴雷指探向她的灵台,灵鹤真人的脸色忽而变得很难看。 “乾坤八卦镜,难道是终南山的人?” 沈既白问:“那是何物?” “此乃照妖镜,可逼出夺舍之人的魂魄。她的灵魂已经碎裂,这样都未被逼出体外,显然不是夺舍。” 闻言,沈既白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的雾气更浓,连声音都在颤抖,“……灵魂碎裂,痛过剜心。” 他悄然攥紧了拳头,身体隐隐有些颤抖。 灵鹤真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灵体碎得太厉害……” 沈既白目光戚戚地看着他,“能否修复?” “能是能,只是……” 他面露犹豫,似乎陷入了激烈的挣扎。 “只是什么?” 对上沈既白的视线,他用力握了握手,叹道:“也罢!你扶稳她!” 沈既白依言照做。 灵鹤真人双手结印,一道金光法印自他身体缓缓显出,直朝昏迷中的少女飘移过去。 直至法印接触到少女的躯壳,四周忽而乍起一阵疾风,二人身下现出一道金色的太极八卦阵。 法阵顺时针旋转,越转速度越快,似乎有一股力量自灵鹤真人体内迸出,顺着风向涌入少女的身躯之中。 沈既白微微睁大了双眼,“真人,您这是……” 鹤发童颜的道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沈既白动了动唇,似是觉得千言万语都太轻。他倏地后退一步,撩袍跪在地上,朝灵鹤真人磕了三个响头。 * 周歆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水云间的床上,浑身灵力充沛,连境界都升了一阶,那段痛苦的回忆好似只是一场噩梦。 起身下榻,走到梨花木桌边拎起茶壶准备倒一杯水,却见绿瓷瓶里的金桂已经枯萎。 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院内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听起来像张卿清和长生又斗起了嘴,她慢半拍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辛辣之气。 不知道张叨叨又做了什么菜。 周歆推开窗,见长生和张卿清相对坐在葡萄藤下的藤桌旁,一人拿着一双筷子,在抢什么东西。 她探出头,朝人大喊:“喂!你又研究出什么黑暗料理啦?” 二人一同看过来,张卿清笑道:“你醒啦?” 长生眉开眼笑道:“师姐!” 推门走出正堂,长生立刻起身跑了过来。 周歆停住脚步,被他扑了个满怀。长生用力抱着她,仰起头来,“师姐要吓死长生了!” 擦去他嘴上的油渍,她弯着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你个小馋猫才舍不得吓死呢。” 长生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师姐!” 周歆拉着他走到藤桌边,拉过马凳坐下,张卿清 依譁 给她添了双碗筷,示意她一起吃。 “沈既白呢?” 扫过桌上红红火火的几道川菜,她端起碗,喝了一口白粥。 “他啊……”张卿清顿了一下,“屁股开花了,在家养着呢!” 闻言,周歆移眸看过去,问道:“什么情况?”
第67章 “这还要从你昏迷不醒说起。” 放下碗筷,张卿清拿起一旁的玉扇拍了下桌案,端出一副说书的样子,“沈少卿随同灵鹤真人将你送回后,请画师画出画像举国通缉了邪修。他带队追查线索,却什么都查不出来,你又一直昏迷不醒,他变得越来越不理智……” 周歆打断他的话:“从关押我的宅邸查,什么也查不出?” 张卿清点了点头,“那是一座废宅哇!” 怪不得那个房间看起来陈旧破败,到处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然后呢?”周歆追问,“沈既白做了什么?” “他差点将唐彦修打死。” “什么?”周歆不信,“他不是如此鲁莽之人!” “其实他这么干,我也很意外。”张卿清道,“不过他还是有些理智的。他是在唐彦修夜巡时将人引到暗巷里偷偷下的手。他们厮打时恰好有人经过,看见他抓着唐彦修的领口大喊着我知道是你做的!” 说到这,他卖起了关子,“你猜唐彦修怎么回答的哇?” 周歆语气笃定:“他不会承认的。” “但他也没否认,他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居然还能笑出来,说,那又如何?你能将我怎么样?我就是想看你用尽办法都奈何不了我的样子。” 张卿清喝了一口汤,继续道:“他是真的丧心病狂,这也就是沈少卿,换成我我肯定当场就把他宰了。” 闻言,周歆重重地搁下碗筷,大声道:“他这个疯子,他在故意激怒沈既白!” “我也这么觉得!”张卿清道:“当夜唐彦修被金吾卫抬进宫告御状,圣人勃然大怒,质问沈少卿为何殴打朝廷命官。沈少卿拒不回答,气得圣人扒了他的官服,将他关入天牢,要免官流放三千里。沈少卿也不辩驳,只磕了个头,说微臣不悔。” 怪不得张卿清说他越来越不理智,此举岂不是正中唐彦修下怀! 可不悔两个字,又让周歆觉得,沈既白并非不理智,恰恰是非常理智,他在动手时就已经想到了后果,但他还是要这么做。 清风徐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在耳畔,朦胧之间,周歆好似听到了一声极为愤怒的低喝。 “我知道是你做的!” “那又如何?你能将我怎么样?”清朗的男声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放肆,也越来越疯癫。 他笑了好一阵儿,才像笑够了似的停下来,轻啧两声,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就是想看你用尽办法都奈何不了我的样子。” 沈既白咬牙切齿地道:“卑鄙!” “多谢夸奖。”唐彦修又笑了起来,“论武力,我确实不如你。可论心计,你还差得远。” 沈既白杀人诛心:“所以朝南衣才会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 笑声戛然而止,唐彦修恼羞成怒地道:“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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