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迫在咽喉处的力道转瞬即逝,周歆刚感受到不适唐彦修便松开了手,转而抓住她的衣领,将人往面前一拽,咬牙切齿道:“没错!我就是不愿意看你用这张脸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不管你是谁!赶紧给我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 他的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恨,情绪很激动,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手上也愈发用力,晃得周歆的身体也随之耸动,房内立刻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原来他刚刚及时松开了手,是不想伤到朝南衣的躯壳。 站在唐彦修的立场,她这个占用他心上人躯壳的人,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 可她明明是被迫的,她从来都没得选! “唐彦修。” 周歆用几近怜悯的目光迎视着他的视线,“……你不过是不肯面对现实的懦夫。” 这个目光对他来说,似乎比蔑视的杀伤力更大。 他的情绪突然暴走,大喊道:“那你呢!” 他像丢垃圾一样将周歆丢回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不过是个霸占她人躯壳的窃贼,有什么资格说我是懦夫!” 周歆扑倒在地,心里顿时有点窝火。 她仰头看他,不甘示弱地还击:“你又凭什么说我是占人躯壳的窃贼!空口白牙诬陷人谁不会!若我不是朝南衣,灵鹤真人早发现了,还轮得着你打着伸张正义的幌子满足一己私欲?” 闻言,他唇角微扬,笑得莫名有些坏,“你真以为灵鹤真人对你毫无怀疑?” 周歆心里咯噔一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打从六脉龙眼回来,灵鹤真人再也没见过她。 上次闭关,他还会时不时来静室指导一番。这次闭关却从头到尾没有露过面,连知道她已经读完那些书籍都没有再做过其他推荐。 难道是关秋生的那番话,让他起了疑心? “你看起来很意外啊!难道你没发现你早就暴露了吗?也就沈既白那个呆子会在看穿后依旧护着你,不过很遗憾……” 洋溢在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句句都在嘲讽,“水云间里有位凌云君,她会替你缠住他的。” “你什么意思?”周歆道,“有修道士幻化成了我的样子?” “你的样子?”眼角闪过愤恨之色,他的脸色格外不好看,“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来的?你这张脸究竟是谁的,自己心里没数么?” “还是说……”他蹲在她面前,“别人的躯壳用久了,便当成自己的了?” 周歆反驳得理直气壮:“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朝南衣!” 闻言,他舌尖抵着腮帮,痞痞地笑了一声,“行,那你告诉我,沈既白为何唤你阿周?” 心脏猛烈跳动一瞬,随即噗通噗通地剧烈加速。 周歆咬了咬牙,死犟道:“他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与你何干!” “我还挺好奇,沈既白究竟有没有见过你的真实面目?” 他一手托腮,微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她,“是不是因为你本相是个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丑女人,才会占据她人的身体勾引男人?” 赤裸裸的诋毁再一次激怒了她。 周歆握了握拳,尽力克制着情绪,心道,冷静,冷静。 吵架,争执,实质都是一场辩论,切记被对方带动思维,切记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以免跳进对方故意制造的逻辑陷阱。 她深呼吸一口气,笑道:“唐彦修,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如果哪天不想做官了,可以去写话本子。” 使劲手段也没令她有所松动,唐彦修失去了耐心,开门见山:“给你两个选择,自己从这身躯壳里出去,或者被乾坤八卦镜赶出去。” 乾坤八卦镜? 这是终南山一派修道士的法器,即能照出妖怪的真正容貌,又能逼出夺舍之人的魂魄。 难道配合唐彦修的邪修不是虚尘子的人,而是来自终南山? 周歆斜视着他,“你身边的人不是虚尘子?” 闻言,他轻蔑一笑。 “谁要和那种不人不鬼的东西联手?像他这种东西就不配活在世上!” 怪不得他喜欢朝南衣。 在仇视非人之物这一点,他和朝南衣出奇的一致。 “啊!我忘了。”唐彦修勾唇一笑,“沈既白也是非人之物。” 他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欠身凑近,脸怼脸地盯着她,“喜欢这种不人不妖的东西,你不会也是个不人不鬼的玩意儿吧?” 眉宇间攀上一丝不悦,周歆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若不是唐闵逆天改命,你十岁那年就死了。如今强留于世又怎样?还不是要背负天谴,连累至亲!” 闻言,唐彦修咬紧了下颌线,用力到周歆能清晰地听见牙齿摩擦的咯吱声。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他猛地掐住了她的脖颈,却又立刻意识到这是朝南衣的身躯,只能不甘心地松开手,咆哮道:“宋公见到父亲还要尊称一声唐公,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呼他的名讳!若不是你,唐府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他抓着她的衣领,一字一句道:“无论是你,沈既白,还是张卿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将我和阿施经历的一切,千倍百倍的还给你们!” “是非不分枉为人!”周歆喊道,“唐闵若不偷盗,岂会心虚到杀人?难道只许你们姓唐的胡作非为,不许律法加以管制吗?” “不过是几只妖怪罢了!杀了就杀了!又能怎么样!” 唐彦修的情绪彻底被点燃,“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圣母,妖要救,非人之物也会爱!我的南衣一身傲骨,怎么会被仓鼠妖追得满街喊救命!怎会与妖怪共情!怎会喜欢上沈既白这么个东西!她明明是如此厌恶妖邪的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对她来说都是践踏!都是侮辱!” 他的控诉句句泣血,字字扎进周歆的心中。 也许站在朝南衣的角度,她确实不愿意见到另一个人霸占着她的躯壳,去做与她行为逻辑相悖的事。 就像周歆不愿意背井离乡,穿越到这个鬼地方一样。 立场不同,无法言对错。 可唐彦修的所作所为早已无法用简单的对错来形容,周歆震惊他居然如此直白地将他的恨说了出来。 毫不掩饰,毫无遮掩。 仿佛笃定她从此都无法挣脱银链的束缚,会被囚禁在这里一辈子。 但这是不可能的,想必唐彦修也心知肚明,这个地方困得住她一时,困不住她一世。 他为什么会铤而走险这么做?就算成功将她的灵魂逼出躯壳,朝南衣也回不来了。 再者,唐公案是唐家最大的把柄。这件案子,将大理寺与唐家捆绑在一起,他为什么会明目张胆地挑衅沈既白? 难道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 心思及此,周歆话锋一转,继续诱问:“你就不怕我将唐府的事捅出来,大家一起死?”
第66章 “唐府?”他轻飘飘地嘀咕了一句,“唐府有什么事?” 唐彦修缓缓站直身体,慢斯条理地道:“家父与家母是病逝,已经火葬。本将军那日虽去过青牛观,却未见过沈少卿,他身上的伤不是在张府降服食梦兽时伤到的么?唐府干干净净,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哦。” 周歆双眸微眯,定定地打量着他。 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周身映出一道朦胧的光晕。 他明明站在艳阳里,笑意却阴森刺骨,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唐公案牵扯甚广,宋公不会留着自己的把柄,一定会第一时间销毁,再加上唐公被火葬,所有的罪证都烟消云散,即使有心人深挖,也只能挖出来一堆推测,全无实据。 宋公收受唐府的财产,自然会将唐彦修放出来,那他重伤朝廷命官的罪名就要做掉,沈既白身上已无伤口,想洗掉唐彦修的罪很容易,就算他再不愿意,也没有实质证据了。 唐家虽然破了财,却从这两场风波中全身而退。 仿佛一张滔天巨网一点点展露在眼前,而布局人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这一切。 周歆再一次被唐彦修的心计震撼到无以复加。 生凭以来,她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城府过深,而对这个人感到恐惧。 “你简直是无耻!” 闻言,唐彦修不怒反笑,忽而弯下腰,低头俯视她的脸,“我还可以下流,你要试试么?” 她迎视着他的目光,翦水秋瞳中泛起一丝轻蔑,“你不是一口咬定我不是朝南衣吗?如何会起邪念?你的真心也不过如此。” “你以为沈既白就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吗?” 他眯起眼睛,煞有介事地道:“你晕过去的这一夜,他在水云间风流快活,根本没发现屋里的人不是你。哦不对……也许是发现了也不在乎呢。” 周歆轻轻地摇了摇头,“唐彦修,你真是个将谎言当成现实的可怜虫。” 不知是不是可怜虫三个字激怒了他,他彻底冷下脸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身穿藏蓝色道袍的修道士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黄铜材质的八卦镜。 唐彦修坐回圆椅上,翘起二郎腿,道:“麻烦道长了。” “小事一桩。” 眼看他一步一步走近,周歆往角落缩了缩,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虽说她并不是夺舍,但她也不是这身躯壳的原主人,不知究竟会不会被乾坤八卦镜逼出来! 若是逼出来,尚能趁机溜走。若是逼不出来,下场只有魂飞魄散! 唐彦修一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你死不承认,那便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她。” 修道士站在他身旁,举起手中的八卦镜,低声念起了咒语。 一道金光自镜中直射而出,照在周歆身上,光芒见缝插针地往肌肤里钻,犹如千万根针齐齐刺入毛孔之中,不知疲倦地深入血液,直击灵魂,企图将三魂从躯壳中挤出去。 周歆疼得浑身冒汗,十指深陷在被褥之中,却倔强地一声不吭,只用力咬住了虎皮软垫。 “唐少将所言非虚。” 那道士道:“贫道的乾坤八卦镜对寻常人并无效果,她的反应这么大,显然不是这躯壳的原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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