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张瑾看着女帝回宫,心底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着如果她是寻常家的女子,他能把她娶回家该有多好。】 她嗤笑一声,心道张瑾什么时候也跟他弟弟一样天真幼稚了,阿奚那小子最常说的话,就是可惜娶不了七娘。 她舍不得让阿奚进后宫,张瑾倒是可以,就冲他今日这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前提是他自己愿意放弃一切。 随后,又一条实时弹出来。 【得知女帝离开后,郎中范岢再次求见了司空张瑾,范岢怀疑女帝身上的熏香有问题,主动提醒张瑾,让他留意。】 范岢是张府的郎中,他的一切自然依附于张司空。 做大夫尽心尽力,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疑点,况且,张大人迟迟不孕,此事已经困扰范岢很久了。 范岢主动求见张瑾时,张瑾尚还沉浸在方才与女帝的温馨中。 他今日异常高兴。 虽然他们今日并未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也不过是牵着手走了走,瞧了会儿热闹,但他能感觉到,她似乎更依赖他一些了,在他跟前那般情亲近自然,还靠着他肩头睡觉。 她很少在他跟前展露这样慵懒松弛的一面,好像一只打盹的猫儿,没有任何攻击性。 这种温馨亲昵的感觉,若不是太短暂太难求,他真想永远留住。 范岢过来时,张瑾尚有几分不耐。 “到底什么事?” 范岢俯首道:“大人,今日在下靠近陛下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异样,不敢欺瞒郎主,这才立刻过来禀报了……” 张瑾皱眉,转过身来,黑瞳冷漠地看着他,“说清楚。” 范岢道:“陛下身上的香气,似是有些异常,也许……大人一直未有身孕的真相,就在其中。”
第246章 错真心4 “你说什么?” 张瑾一怔之后便皱眉盯着他,双瞳森冷,带着浓重的不悦,“休得胡言乱语!” 听到这句话的一刻,无论相信与否,张瑾皆感觉到心底一阵泛冷,想也不想便疾声否认。 香气? 她身上一贯是这样的气味,紫宸殿的沉香一直未曾更换,他与她朝夕相处,再熟悉不过。 范岢怀疑她在香里做了手脚,给他下药? 不可能,她若不喜欢他,怎么愿意为他挡剑?既喜欢他,为何不想和他有一个孩子,为何这段时间与他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又为何明明喜欢孩子却不临幸旁人,还亲自去相国寺求菩萨赐一个子嗣? 张瑾觉得范岢所说的太荒谬。 范岢却好像料到大人会不信,司空城府颇深、杀伐决断,可世事往往当局者迷,人往往不愿意接受那个不利于自己的结果,更何况……他这样喜欢陛下。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范岢也绝想不到大人会有那般温柔如水的一面,将陛下护在怀里,好像捧着易碎的珍宝,生怕磕了碰了。 若是喜欢的人骗了自己,那该有多难过。 范岢直起身来,从容缓慢道:“大人明察,在下便是有几条命,也不敢欺瞒戏弄大人。这段时日,在下一直在查阅各种古籍,寻找助孕之法,给您熬制的药已将效果发挥到了极致,可至今已逾一年,何止大人着急?在下也觉得实在蹊跷,只能往别处怀疑。” 张瑾冷眼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被这样带有压迫感的目光盯着,范岢只觉得头皮发麻,倍感紧张,稍稍咽了咽口水,又继续道:“在下曾是一介江湖游医,曾见过无数不曾记载在典籍上的奇异偏方,今日闻到陛下身上的香气,忽然想起来曾见过两种药材,皆可入药焚香,并且都有安神静气的效果。但这两味药材相克,一旦同时入药或是同时焚燃被吸入口鼻,则会致使人……不孕。” “在下曾检查过大人的香囊,至今还记得里面添加了哪几味香料,其中一个便是在下所说的那一味,而另一味药材味道清淡微苦,混入其他香料会极难察觉,除非懂此道的人,否则根本闻不出异常。” “然而,在下方才在陛下身上似乎闻到了。” 常年和这些药材打交道的人,嗅觉会变得异常灵敏。 范岢年逾五十,早年游历江湖的经验致使他很难被糊弄过去,这也是他能被张司空看中、在他身边备受重用的原因。 张瑾一向相信范岢的医术以及忠心,也知道范岢并不是会信口胡言之人。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也恰是因为如此。 他看着范岢,久久未语,清冷俊挺的容颜一半被月光照着,一半隐匿在树影下,竟凉得出奇、冷得似冰。 空气也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压抑气息。 范岢知道大人一时或难以接受,便静静垂首立在原地,耐心等候,许久,才听到眼前的男人冷声说了一句:“你敢这样说,想必有把握?” 他袖底的手攥得死紧,骨节泛青,手背上青筋毕露。 那一张脸,早已冷得再无半分方才沉浸在甜蜜中的喜悦。 范岢忙道:“在下心有怀疑,当前还不算笃定,只是若不提醒大人,也无从印证猜想真假。” 不知是不是错觉,范岢感觉这句话出口以后,眼前的男人周身的冷意消弭了些许,神色也不再那般紧绷。 还好。 还没有确定。 应该是范岢判断错了,她并没有欺骗他,也没有对他下药…… 毕竟他这么爱她,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他们说好了要有个孩子的,不是吗? 张瑾闭了闭目,夜风吹得他无比头疼,连心底都好像漏了一块,被刮得刺痛不已。 “大人,您看……”范岢见他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出声请示:“这事……” “查。” “是、是。” 范岢连忙答应了两声,又道:“验证猜测真假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大人寻机去陛下的寝宫中取一些陛下日常所焚的香料来,交给我查验一番即可。” “好。” 张瑾淡淡应了一声,背过身去,甩了甩袖子,“下去吧。” “是。” 范岢察觉到大人心情不佳,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抬手对着男人的背影拜了拜便下去了。 出去时,正好迎面碰见走过来的周管家。 范岢脚步一滞,神色微微异常,只对周管家点头示意,周管家似乎是看出什么,不曾多问,只是缓步上前看着郎主的背影。 他从袖中拿着一封信,道:“大人,小郎君又寄信回来了。” 张瑾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那封家书上。 —— 另一边。 紫宸殿,姜青姝微微陷入沉默。 范岢察觉到了。 她倒是有些疏忽了,来张府时不曾设防,竟然这都能让范岢给闻出来,不愧是张瑾身边的郎中,敏锐度和医术都十分了得。 张瑾若是知道不孕的真相,得知这些日子以来被她欺骗感情,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会做出一些疯狂之事。 没有人会忍受欺骗。 尤其是张瑾这种骨子里带着我行我素的傲慢的人。 但姜青姝还比较冷静。 她一边任由宫人为自己更衣,大脑一边转得很快。 戚容师承神医,她亲自调配的香料极为巧妙,就算范岢有所察觉,也不会仅仅靠闻就有十足把握,依然要想办法验证,如果张瑾信了范岢的话要仔细查验香料,想必也是从她殿中的香料着手。 极有可能从她这边取走一些香料,再和香囊里的香料作比对。 现在范岢刚提醒张瑾,她立刻可以把殿中的香料全部换成正常的,这样张瑾就算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 这样想着,姜青姝对身侧的邓漪道:“你去撤换殿中全部香料,把下了药那一批处理掉,记住,把痕迹清除干净,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异常。” 邓漪:“是。” 清理痕迹也不过拖延时间,姜青姝也明白,她和张瑾和谐的表象维持不了多久了。 但她也不那么怕他了。 在王谢倒台、赵家上交兵权、杀蔡古、提拔唐季同之后,如今她和他也算是各占一半势力,分庭抗礼。 关键都在兵权和时机。 京中,内府四卫有八成尽数归她,神策军那边,起初有将士不服贺凌霜,但贺凌霜还算争气,重整军纪,培植亲信,没有让人爬到她头上来。 裴朔现在不在京中。 太原牧前些日子被她撤换了,她以此名义让裴朔留守太原,治理当地民生,实际上是防患于未然,以防那边兵变。 张瑾不傻,他若有反心,是不可能等她慢慢卸磨杀驴、把他的势力皆剥离干净了再反,就算他自己不想,有蔡古作为前车之鉴,他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个开刀,任由宰割。 若要把这根眼中钉铲除,那就只能剜肉剔骨,一鼓作气。 但时机和主动权必须掌握在她手里。 姜青姝正在思索,才出去不久的邓漪突然急匆匆奔进来,神色似乎有些异常,好像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 “陛下!” 邓漪神色凝重道:“方才兵部来报,镇西大将军兼安西大都督步韶沄……病逝了。” 姜青姝一怔。 ——— 张府内,张瑾凝视着那封家书沉默许久,终于伸手接过。 张瑜自从离家之后,刚开始寄信很多,后来频率便慢慢减少了,有时一月只有一封家书,后来甚至两三个月才有一封信。 今日他又寄家书来了。 现在面对有关张瑜的一切,张瑾的心情甚为复杂,他在任何事上都对得起弟弟,唯独夺走了他当初吵着闹着非要娶的心上人,甚至……至今不知怎么告诉阿奚他和姜青姝的事,告诉他,他们已经决定生一个孩子。 张瑾抬手接过家书,直接拆开看。 “兄长安好?我近日游历于青州等地,觉得那里风光甚好……” 少年的信很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把生活中的一切趣事都说给他听,只是偶尔还会提及一些多余的话,譬如:“近来我路过一村庄,瞧见样式奇特的水车,听说是朝廷新制的,近日官府还调低了税率,村民们都说官府比从前好了,我听了也高兴。” 又或者:“我前几日路过边塞,看到那边有了好多相貌不似中原的商贩,不过,他们看起来过得好像还不错,真奇怪,一点也不像个亡国之人。” 他还说:“我听到好多百姓都在茶馆谈论霍将军打仗的事迹,这个霍将军,我记得几年前还和他打过一架呢,不知道他现在的武艺怎么样了,听说他在朝堂上对阿兄你不敬,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我肯定是无条件站在阿兄这边的,除非……算了,反正要是有机会,我和他切磋切磋,替阿兄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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