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逐渐散去。 凡迹星幽幽开口:“亦孤行,两个小家伙争风吃醋,你一个长辈跑出来插手,还下这么重的手,丢人不丢人?” 柳藏酒赶紧退回来姜拂衣身边,满头雾水:“忽然来了这么多人?” 姜拂衣沉默,哪里是忽然来的,魔神使不了修为,亦孤行必须陪着。 至于凡迹星两人,估计感应到她在附近,从栖身之地赶过来,远远瞧见她在和一个小魔修聊天,便先行藏匿,想等她聊完再说。 双方谁也不曾料到,柳藏酒突然一脚把人踹飞了。 亦孤行脸色阴沉,又不能明说狐狸踹的是谁。 “你来的正好,将我夫人的剑交出来。”商刻羽冷笑道,“飞凰山东面是海,西面是云巅国腹地,你今日想逃,不像上次那么容易。” 魔神在此,亦孤行也不能走:“剑是自愿认我为主,又不是我抢来的,凭什么交给你?” 商刻羽厉声:“那它认你为主之时,你修的是魔道?” “我……” “还是它同意你修魔道?若是同意,它会自愿被你的魔气侵染,自行转为魔剑,用得着你以始祖魔元碎片洗剑?” 亦孤行沉默不语。 商刻羽咄咄逼人:“是你背叛在先,令我夫人遭受反噬,你竟还有脸问我‘凭什么’?” 亦孤行依然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然而,若非魔神在场,他怀疑自己可能会被说服,将剑交给凡迹星治一治。 “退一步讲吧。”凡迹星施施然走上前去,和商刻羽并肩而立,看向亦孤行,“将你的剑交给我医治,等我祛除掉剑上魔气,还它清醒,它若还肯继续跟着你,我会还给你。” 商刻羽转头瞪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替我夫人做主?” 凡迹星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甚至还可怜兮兮地道:“哥哥教训的是,您这现任与前夫之间的争执,哪有我区区一个妾室插嘴的份儿。” 他习惯了挨骂,商刻羽却习惯不了他的阴阳怪气,又被他气白了脸。 姜拂衣见状不妙,赶紧上前几步,挤进两人中间:“商前辈,以始祖魔元碎片洗剑,真会令我娘遭受反噬?” 商刻羽将那声险些脱口而出的“贱人”咽了回去,微微颔首:“应该会。” 姜拂衣疑惑道:“可我铸的剑,能够战胜一枚很高阶的始祖魔元碎片。” 凡迹星解释:“你那是一对一,而他使用了很多……” 咬了咬牙,继续道,“上次被你令过苦海剑,他回去应是又洗了一遍,之前苦海还会求救,如今已是悄无声息。” 姜拂衣立刻瞪向亦孤行:“难怪上次我感知苦海剑的剑气,竟然感觉到了痛苦。亦孤行,你这柄剑的剑意是什么?剑名既是苦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剑意是不是挽救?” 亦孤行正在心中琢磨凡迹星口中的现任、前夫、妾室。 又想起商刻羽上次辱骂他的话。 难道那位大铸剑师,只赠剑给亲近之人? 苦海剑,为何会在海妖腹中? 听到姜拂衣询问他剑意,亦孤行不自觉的想要回应她:“是,挽救迷途之人,破除心魔与心障,渡人渡己,拨乱反正。” 姜拂衣被气的胸口痛:“结果你自己先入了迷途,浪费我娘一番心血。” 亦孤行并不认同:“魔道就一定是迷途?这些年我夜枭谷不知收留多少走投无路,无处容身之人,难道不算挽救?大荒时代,若是魔族胜过了神族,如今这世间,本该是魔族与怪物们的天下。” 他不曾当众戳穿姜拂衣的怪物身份,只以眼神告诉她:你也是怪物,始祖魔族不输,这也是你和你母亲的天下。 姜拂衣回望亦孤行,眼神锐利:“神魔之争谁对谁错我不管,正邪如何区分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令我娘痛苦,我就容不得你。” 亦孤行:“我……” 只说一个字,商刻羽已朝他攻去:“少些废话,剑交出来!” 担心剑气影响到姜拂衣,商刻羽并未出剑。 亦孤行也担心影响到姜拂衣,以及他背后的魔神,选择拔高十数丈,去往半空。 顷刻之间,姜拂衣被头顶上突然爆发的剑气,震的站立不稳。 “阿拂,待着别动。”凡迹星嘱咐她一声,也跃入半空。 又不是比剑,不需要讲规矩。 商刻羽烦他:“滚,我一人足矣,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 凡迹星被他追着打了三十年,岂会不信:“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惊动女凰,她会下来制止。” 飞凰山本就是一座被定住的漂浮山,剑气激荡,容易遭受影响。 商刻羽不屑:“我怕她?” 但没再阻止凡迹星出手帮忙。 女凰若来,闻人不弃那个一贯善于“明哲保身”的阴险小人,定会出手。 还要防着他的真言尺。 …… 此时,闻人不弃已被动静引出,站在白鹭城门上眺望。 不只他,城门外也逐渐赶来一些修行者。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闻人枫快被挤得没地方站,飞上城楼,烦的不轻:“叔父,怎么又是他们一伙人?” 闻人不弃之前在金水山,已经看出一些门道,故而没有上次那般心烦。 他的视线落在姜拂衣身上,笑了一声:“巫族圣女的母亲了不得,将这几位顶尖剑修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惜了,剑笙那狗东西没来,看不成他的笑话。 想起闻人枫近来心境波动的厉害,闻人不弃指过去,“所以说,剑修虽强,但他们脑子不行,愚蠢。” 闻人枫想起好友漆随梦,颇认同的点了点头:“不过,侄儿倒是希望他们聪明一些。” 闻人不弃问道:“为何?” 闻人枫翻了个白眼:“这样侄儿挨打的时候,至少心服口服。不至于气上加气,连蠢货都能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闻人不弃:“……” 他寻思,是时候露一手给侄儿瞧瞧了。 然而抬头窥一眼漫天剑光。 算了,真的打不过。 …… 姜拂衣先对柳藏酒道:“我没被刑刀种魔虫。” 柳藏酒信了,毕竟有凡迹星在旁盯着。 随后,姜拂衣直直朝姜韧走过去。 始祖魔元碎片必定是姜韧给亦孤行的,姜韧也肯定知道,以碎片洗剑,会反噬她母亲。 姜拂衣想听他还要怎样编谎话。 看看这场戏究竟还能不能演下去。 霜叶想拦,姜韧摆手,示意他退下。 姜拂衣来到姜韧面前,紧绷着嘴唇,并不说话。 姜韧也差不多稳固好了神魂,面对这般场景,并未露出半分慌乱。 擦去唇角一点血渍,他缓缓说道:“你既怀疑我,为何不在他二人面前拆穿我?你也瞧见了我的状态,他们若出手,会对我的本体造成影响。” “我只是疑心,并不确定。”姜拂衣朝白麓城望去,“再说了,你冒险出门,不会只带一个亦孤行,附近一定藏着大荒怪物。以棺木隐过分谨慎的性格,她不会轻易出现于大庭广众。燕澜不在,不知天赋的怪物忽然出手,我忧心我两位阿爹吃亏。” 姜韧微微抿唇:“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很多。” 姜拂衣转眸看向他:“而你为了我冒险出门,看来我家传的铸剑天赋,对你真的挺重要。” “不是重要,是重视。”姜韧的面容,比先前稍微严肃了一些,“你可能会觉得我对你说的话漏洞百出,那是因为许多事情,我无法告诉你,又不想编太多谎话欺骗你。” 姜拂衣已经没有心情和他闲扯:“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既说你想救我母亲出海,又为何要给亦孤行那么多始祖魔元碎片洗剑?” 姜韧道:“我只能回答你,不洗,她出不来。” 姜拂衣道:“哪怕伤害她?” “伤害她的从来都不是我,是她自己。你母亲实在太固执,不愿帮我,不愿赠剑给我,不愿走我为她选择的路,不然她早就离开了极北之海……” 姜韧淡淡道,“阿拂,我不曾骗你,不管我最终目的是什么,想要顺便救她出来也是真的。因为你母亲从前的确救过我,我们相处了很久,但由于一件事,她与我产生分歧,非得与我决裂……” 姜拂衣眉头深蹙,直视他浑浊的双眸。 分辨不出他究竟哪句真,哪句假。 但他这句“不愿赠剑给我”,说明他手中当真没有母亲的心剑。 绝对不会是自己的父亲。 …… “小酒。” 柳藏酒始终盯着姜拂衣和“刑刀”。 背后忽然响起燕澜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一回事?”燕澜听了休容的建议,正打算回道观找猎鹿开诚布公聊一聊,竟瞧见远处骤现剑光,旋即赶来。 柳藏酒拉着他小声询问:“燕澜,他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知道吗?” 燕澜不解:“你说谁和谁?” 柳藏酒指着正与“刑刀”四目交缠的姜拂衣:“你妹妹和那魔修小子啊,刚才两人都主动抱在一起了。我想去抽他,她着急的不得了。”
第71章 话音落下半响,柳藏酒没听到燕澜的回应,转头瞧他,见他下颚绷紧,面色明显不虞。 看来燕澜对这个妹夫很不满意,柳藏酒才大胆说:“刑刀除了长得还不错,哪里都配不上小姜,也不知小姜瞧上他什么了。” 整天面对燕澜这种几乎无可挑剔的相貌,总不能看上刑刀的长相。 “就算没你对比,小姜时常见我,也该拔高一些审美吧。” 柳藏酒自认欠缺天赋,没个好用的脑袋瓜子,但狐族男子的俊美,放在整个妖族都是数一数二的。 过往满世界寻找三姐,遇过不少危机,其中好几回都是被好色女妖抓了起来。 燕澜唇瓣抿紧:“你不要乱说。” 自从离开幽州金水山,燕澜从没听姜拂衣提过刑刀一句,也确定他二人并无接触。 此事定有蹊跷。 但哪种蹊跷,能让姜拂衣主动投怀送抱,哭的梨花带雨,施展美人计? 燕澜难以思考,眼眶酸痛发沉,眼后一处位置,像是后灵境,突突跳着疼。 不得不先控制自己。 病中未愈,他近来穿的衣裳,都是较为松散的玄色宽袖纱衣,柳藏酒似乎听见指骨响动的声音,怀疑他藏在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准备上去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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