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梨贝齿咬紧下唇,她当真半点都没料到,父亲会向着江柠歌,那个乡下来的土不啦叽连话都说不囫囵的江柠歌。 茶言茶语时什么委屈都能受,什么贵重物件都能割让,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觉得委屈了。 江延庭心中默默叹口气,平时总觉得清梨懂事,如今看来没一个能体谅自己。 江柠歌看了场好戏,也小小出了口气,笑道:“瞧大小姐吓得,我又不是真要你的桃姝院,既然桃姝院大小姐舍不得割让,我也不好夺人所好。” 江清梨和潘氏刚送了一口气,就听江柠歌又道:“那么父亲便赏我五百两银子吧,好让我把我那破院子翻修翻修。” 潘氏再次惊叫道:“什么?你竟敢开口就要五百两?你当家里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江柠歌反问:“不然我还是要桃姝院?” 潘氏倏地闭嘴了,相比于清梨的桃姝院,五百两又不算什么了,只是这五百两直接进了江柠歌的腰包,她总觉得不值。 江延庭犹豫一下便答应了,按当朝的金价折合,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白银,江柠歌要的虽说有点多,但这次赏赐确实因为她,多给些倒也无妨。 家主都答应了,江清梨和潘氏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脸色一个比一个赛锅底黑,看得江柠歌身心舒畅。 江延庭指使管家取来五百两银票,交给江柠歌,江柠歌接过大额银票,当场揣进兜里。 “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江柠歌拿了银票心情甚好,只想大吃一顿。 潘氏诧异:“你竟不走吗?” 以前的江柠歌很好拿捏,只要见饭桌上的气氛不对就不敢吃了,江延庭一见她那怂不拉几的样子就来气,江家的女儿怎么能如此上不得台面,便勒令江柠歌滚回自己的院子,不许吃晚饭。 今日稀奇了,桌上气氛都僵成这样了,江柠歌竟仍然面不改色地想要吃饭,这脸皮变得不是一般厚! 江延庭也觉得饿得不行,率先拿起筷子。 江柠歌面前有一盘酱肘子,散发着浓香的气味,勾引她好久了。 她先是给自己盛一碗白米饭,而后抬了一筷子爽弹的肘子肉到自己碗里,拌均了享用。 这道荤菜的“色”和“香”很过关,肉外面裹了一层焦黄油亮的酱料,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开,肥瘦相间的肉质架在筷箸上颤颤巍巍,可见那肉有多香嫩。 每个晶莹剔透的米粒都裹上了肉酱汁,鲜嫩饱满的肘子肉也吸满了汁水,一起被送入口中,香味如同烟花一般在口中炸开,江柠歌享受地眯起了眼。 这庖厨手艺不错,不过还有进步的空间,提鲜用的糖霜搁多了,搭配肥肉口味有些腻,要是她来做绝对更对得起这上好的肘子。 江清梨吃惊地看着江柠歌的吃相,自然、享受、快乐、舒坦,让她想起刚进府时,江柠歌明显也很喜欢江府的吃食,只是太胆怯又不懂规矩,经常被挑出一堆错处,吓得都不敢多吃,夹菜也只敢加面前最近的一道菜。 什么时候变这么大胆了? 她就看不得江柠歌开心,故意笑说:“瞧二妹妹吃的多香啊,一口吞下一大块肘子肉。” 这话听着是长姐喜欢妹妹的吃相,可再品就会觉得江柠歌吃相粗俗,这也是江清梨惯用的手段。 果然潘氏一听,立刻就道:“你有没有点教养?吃相文雅点能死吗?” 江柠歌头也不抬地敷衍:“我们乡下人吃饭就这样,吃的急,怕饿死。” 说着,又抬了一块精肉肘子。 潘氏气的要死,把筷子重重掷在桌上:“老爷,我是管不了了,看到她就影响食欲,以后她若来前院吃饭,我便不来了,我带着清梨去厢房吃。” 江柠歌又盯上江延庭面前的一道青椒肉丝,有点远,需要起身才能夹到。 她夹了一大筷子青椒夹杂着肉丝,一同盖在晶莹剔透的米饭上面,扒入口中,青椒的清香爽脆和肉丝的酱香浓郁掺合的刚好,肉丝上又裹满酱汁,非常好吃非常下饭。 不过这庖厨的手艺仍差点火候,江柠歌想,若将菜椒换成微辣的辣椒,酱汁中勾些芡,肉丝提前腌制增味,吃起来会更加美味。 江延庭抬眼瞧了瞧江柠歌的吃相,“嗷呜”一大口,确实不像江清梨一样吃相文雅,不过她嘴巴上没有残渣,脸上没有饭粒,桌上和地上也干干净净,倒也不算邋遢。 而且她大口吃饭,看着怎么吃得这么香,好像今日的饭突然变更美味了一样,让人看着就想多吃些,因此并不说话,只当没看到潘氏的气愤。 江清梨则在一旁半真半假道:“母亲,您可不能不好好吃饭,你是江家的主母,若是倒了谁来为父亲分担啊?” 江柠歌心中好笑,潘氏只说换个地方吃饭,又没说不吃,怎么到江清梨口中就成了随时能“噶”的程度了。 江延庭并不讨厌江柠歌的吃相,反而厌烦潘氏的事多,扰得饭桌上不得安宁,但他心里江柠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将来嫁的也不会太高,对江家毫无助益,反倒是江清梨日后定能高嫁。 不等他开口,江柠歌就道:“我翻修院子时会建一个小厨房,以后自己在小厨房里自己做了吃,不来耽误夫人用膳。” 这不瞌睡了枕头就递过来了嘛,正想找理由推脱不来前院呢,由头就送到面前了,谁能忍受在享用美味时耳边聒噪不堪,充斥着茶言茶语啊。 “那怎么行?”潘氏着实是个有反骨的人,人家往东她说西,人家听话往西了她又不乐意,“你自己在院中岂不是要反了天了,什么规矩都不会以后出去岂不丢江家的脸。” 江柠歌无语,夹了一筷子干煸豆角狠狠嚼了。 江清梨有些着急,母亲说话出尔反尔,她听了都觉得不妥,有明显针对江柠歌的嫌疑,万一父亲同情江柠歌就不好办了。 于是忙开口道:“二妹妹以前在乡下时虽说会做饭,可做的都是面条大饼一类吃食,能吃得好吗?” 江柠歌一下就听出来江清梨话中的意思,这是在提醒潘氏她在小厨房做饭肯定没在前院吃得好,只能吃的上面条大饼,她这两天把潘氏气的够呛,潘氏巴不得惩罚她,偏偏得了江延庭的济,一时还罚不得,眼下让她去吃些口腹上的苦也算出口恶气了。 果不其然,潘氏立刻就同意了:“你在院中做饭吃也行,不过要自己学着些规矩,别太散漫了。” 江柠歌“嗯”了声,心中讥笑连连:潘氏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乡下来的,殊不知她的行为才充满了市井小民的狭隘和反复,为了自己利益的嘴脸丑陋无比。 饭桌上终于安静了些,江延庭叹了口气,终于能好好吃饭。 江清梨和潘氏都有些吃不下,看着江柠歌不受任何影响认真干饭的模样,心头莫名其妙堵了一口气。 江柠歌是真没受影响,银票到手,目的达成,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是这饭菜可口程度不高,又品尝了几道菜之后就搁筷了,她这美食大佬的舌头都是养刁了的,吃不惯非顶尖的食物。 用完膳,江柠歌走出正堂大门,从怀中摸出一沓厚厚的银票交给冬雪:“帮我收好了,明日请来京城最好的工匠师傅,来给我们翻新院落、修葺厨房。 冬雪小心翼翼地接过银票,喜气洋洋揣进怀中:“好嘞,二小姐!” 春画正好送江清梨出来,眼见冬雪把银票揣进怀中,和夏蝉两个人对视一眼,酸涩又无奈地摇摇头。 她们俩一个一等丫鬟,一个二等丫鬟,跟着夫人和大小姐,还从没摸过那么多银票,反倒让冬雪一个末等丫鬟给酸了一把。 江清梨恍若不知,径直追上江柠歌,平时刻在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二妹妹,你没看出来母亲已经厌烦你了吗?” 没有外人在,连装都不装了。 把父亲母亲的宠爱尽数拢在自己这里,是江清梨的目的,却不是江柠歌的,她只想吃好喝好,过安心舒心的小日子。 江柠歌反问:“你觉得我在乎?” 江清梨一愣。 江柠歌笑了一下,擦身走过去,言语极尽讽刺:“继续挖空心思讨好老爷夫人吧,大小姐。”
第6章 回到自己的小院,江柠歌心情大好,想到冬雪还没吃晚膳,自己在前院也没怎么吃好,突然又想煮碗西红柿汤面。 冬雪听了后哭笑不得:“小姐,吃了前院的山珍海味,还能吃得下汤面吗?” 江柠歌“嗐”了声:“你不知道,有时候汤面比大鱼大肉还美味。” 冬雪喜滋滋地应了声,她现在喜欢看二小姐做饭,做饭时的二小姐特别能让人崇拜,观之就是一种享受。 主仆俩一同来到后厨,已经是过了晚膳的时刻,厨房里的庖厨和伙计离开得差不多了,正巧管理后厨的韩管事来例行视察。 “二小姐亲自来后厨做什么?”韩管事说话并不很客气。 府中稍微有点身份的下人,对江柠歌这个有名无实的小姐都不是很客气。 江柠歌照实说:“晚膳在前院没吃饱,来寻些吃的。” 韩管事似笑非笑:“二小姐又被夫人罚了?” 江柠歌语气淡淡:“韩管事信口开河的能力,比管事的能力强多了。” 韩管事不料对方如此伶牙俐齿,脸色微变:“厨房没有多余的吃食了,二小姐请回吧。” 江柠歌带着冬雪擦肩越过:“不劳费心,我自己会做。” 韩管事低声嘲弄一声:“乡下劳碌命。” 见江柠歌主仆进了厨房,便悄默声地来到院中的大缸前,掀起木盖,抓住缸沿倾身下去捞了几只肥硕的大鲍鱼上来,见四下无人,悄悄揣进怀里,又悄默声地出了后厨院子。 江柠歌挑了两只鲜红欲滴的新鲜大番茄,洗好后蒸煮片刻,轻易就把番茄皮给扒了下来。 而后在盘中切成小丁,方便待会儿煮出番茄汁水,这样做的西红柿汤面的面汤特别香浓粘稠,番茄粒软烂入味,味道均匀,不会像大块番茄瓣一样,酸甜味太集中,影响了一整碗面的口感。 冬雪瞧了眼外面没动静了,屋内也没第三个人在,才小声说:“小姐,那天晚上故意给我御赐点心的,就是这个韩管事。” 江柠歌心中了然,这韩管事八成是潘氏的人,说话阴阳怪气,还骗她吃下御赐点心,梁子算是结下了,这个仇早晚得报。 冬雪见江柠歌没说话,还以为小姐想起那晚的事,心情不好了,忙岔开话题:“小姐,今日老爷赏你的钱可真多,听说皇上赏老爷的钱更多,怪不得老爷这回这么大方。” 江柠歌并没有不开心,听冬雪这个说后反而起了好奇心:“哦?你知道皇上赏了老爷什么?” 冬雪很是自豪:“知道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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