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燕摇春有些意外,她原以为惠昭仪当时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还真设了宴,遂道:“惠昭仪实在客气了。” 燕摇春顿了顿,又问:“还有旁人么?” 宫女答道:“没有了,昭仪只请了燕容华一个人。” 阮拂云十分识趣,起身告辞道:“燕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燕摇春唤来盼桃,道:“桃儿,你送一送拂云。” “是。” …… 琼湖西处,有柳堤花坞,翠岩倚绣,置一玲珑八角亭,名为满霜亭,亭畔种了一棵迎客古松,另有不少花木,只是如今入了秋,不见花开,树叶也泛起了黄,颇有些萧瑟意味。 惠昭仪亲自将燕摇春迎入亭中,两人寒暄几句,先后落了座,宫人立即奉了热茶上来,燕摇春不爱社交,好在惠昭仪的性格亲和温厚,体贴有礼,两人倒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宫人捧了各式点心上来,还有一壶酒,惠昭仪含笑道:“这是我前年酿的枇杷酒,特意多放了一年,酒味更为香醇浓郁,有祛痰止咳,生津润肺之功效,听说燕妹妹身子不好,我让人早早就温着了,你尝一尝?” 燕摇春喝了一口,酒味确实浓郁,入口微温,回味甘甜,是她喜欢的果酒,她想起上次在拾翠居时,喝的酒似乎也是惠昭仪亲自酿的,不由好奇道:“惠昭仪姐姐很喜欢酿酒?” 闻言,惠昭仪笑了笑,拿起酒壶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声道:“倒也不是喜欢,只是平日在宫里甚是无聊,没别的事情做,酿几壶酒埋下去,也就算有个盼头了。” “冬日酿梅花酒,春日酿桃花酒,夏日有青梅酒、枇杷酒,”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如春风一般温和细腻,道:“等到了冬日的时候,去年的酒又酿好了,挖出来尝一尝,有味道好的,也有味道差的,每一坛的滋味都各不相同。” 燕摇春一怔,迟疑道:“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 “是吧?”惠昭仪微微一笑,道:“宫中日子无趣,我也不是喜欢酿酒,只是喜欢这个等待的过程罢了。” 有宫人捧了朱漆雕花的托盘上前,轻轻放下,那盘子里是一只螃蟹,热气腾腾的,惠昭仪招呼道:“现在正是吃蟹的时候,这是日前从南方进贡的,蟹黄颇为肥美,燕妹妹试试?” 在宫中吃螃蟹,自然不用燕摇春亲自动手,有宫人立即上前,拿了蟹八件来,替她剥壳取肉,雪白的蟹肉堆在小银碟中,蟹黄的色泽金灿灿的,令人食指大动。 但是莫名的,燕摇春却没有什么食欲,她的目光落在宫人手上,银签子干脆利落地剔出蟹肉,蟹腿便成了壳儿,外表看起来和之前无异,但是其中已经空空如也了。 燕摇春看了一会儿,有些烦躁地移开视线,亭外有三四株矮树,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枝干遒劲盘曲,树叶稀疏,倒是很有几分古韵。 惠昭仪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这是白梅,等到了冬天开花时,最是好看了。”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指着其中一株梅树,道:“这棵有些不同,是皇上种的红梅。” 燕摇春面露些许意外之色,完全没想到楚彧那种性格,竟然也会种花木,他看起来就像是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惠昭仪徐徐道:“皇上从前养过一只猫儿,后来那猫儿死了,他便将其埋在这里,又种了一株红梅。” “说来也奇怪,”她笑道:“旁边的都是白梅,皇上却非要种一株红梅,我那时还以为他种错了。” 燕摇春微怔,这是她第二次听旁人说起楚彧的过往,第一次是皇后说的,那时她只觉得楚彧很可怜,可现在从惠昭仪口中得知,她只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 “因为红梅最显眼。”她道。 惠昭仪愣了一下,朝她看过来:“什么?” 燕摇春继续道:“因为这梅树种下去,要不了几年,就都长在一起了,经年累月的,开的花也都是一样,不分彼此,倘若他种的是红梅,便能一眼认出来,他的猫在哪儿。” 惠昭仪轻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又称赞道:“原来如此,燕妹妹真是心细如发,善解人意。” 燕摇春笑了笑:“我也是瞎猜的,兴许皇上不是这个用意呢。” 秋风习习吹来,泛着些许凉意,其实在这种室外的地方,不太适合吃螃蟹,因为蟹肉才刚刚剥好,就放冷了,吃起来有些腥气,燕摇春勉强吃了几口,又不好表露出来,便想喝枇杷酒压一压。 只是枇杷酒到底是酒,她的酒量也不怎么好,没一会儿就开始有了醉意,看什么都迷糊起来,惠昭仪见状,连忙按住她的手,劝道:“燕妹妹若是喜欢这酒,我便派人送几坛去摘星阁,可千万不能贪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吩咐知秋道:“快扶住你家主子。” 知秋应下,惠昭仪又唤人取茶来,想给燕摇春醒酒,其实燕摇春倒不觉得自己喝醉了,她只是有点发飘,脑子还很清醒。 有宫人捧了沏好的新茶过来,燕摇春也没多想,知秋也没多想,因为无论是在摘星阁,还是在乾清宫,燕摇春喝的都是温好的茶,不冷不烫,拿过来就可以喝的。 所以当滚烫的茶水泼到她的手背上时,燕摇春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惠昭仪眼疾手快,替她挡了一下:“小心!” 但即便如此,那一盏热茶还是泼到了两人的手上,燕摇春没什么感觉,惠昭仪痛得当场叫起来。 茶盏哐当落地,雪白的碎瓷飞溅开去,伴随着众人的惊慌失措的叫喊。 …… 与此同时,乾清宫。 楚彧猛地一甩手,奏折飞了出去,跌落在地上,几个臣子立即止住了话头,惊诧地看着他,吴丘明迟疑道:“皇上……” “无事,你们继续商讨,”楚彧摆了摆手,他强忍住皱眉的冲动,感受到右手手背处正传来持续不断的疼痛,火辣辣的。 楚彧立即唤来李德福,神色微冷,吩咐道:“你去摘星阁看看,娇娇发生什么事了。”
第101章 那一盏茶水确实烫,只短短片刻时间,燕摇春的手背就红了一大片,她的肤色原本就白皙,如此一来,烫伤的地方便愈发明显。 当太医赶到的时候,燕摇春手上已经起了好些水泡,瞧着颇是吓人,知秋都快急哭了。 林忱先是让她把手泡在冷水中,然后取出针灸用的金针,将那些水泡一一挑破,知秋在旁边看着,眼眶微红,自责不已道:“都怪奴婢不好,当时应该先去接那杯茶的。” 燕摇春原本喝了不少枇杷酒,这会儿后劲上来了,有些晕乎乎的,信口安慰道:“没事,秋儿,我不疼。” 她说着,还动了动手指,示意自己真的不疼。 “别动,”林忱及时收住金针,又替她涂了药膏,包扎好,才道:“燕容华这几日千万小心,不要动这只手,也别沾水,下官每日会来替您换药。” 燕摇春醉得迷迷糊糊,冲他莞尔一笑:“好,谢谢林大夫,林大夫好人。” 林忱微微一怔,然后笑了笑,低下眉眼,道:“容华客气了。” 燕摇春忽然问他:“诊金多少钱?” 这下林忱是真的愣住了,片刻后才失笑道:“不必了,为您诊病,本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不不,”燕摇春神色很严肃地道:“要给的。” 她说着,又对知秋道:“秋儿,拿银子来。” 知秋会意,果然取了一锭银子来,交给林忱,林忱自是推辞,不肯收下,正僵持间,燕摇春索性自己拿过银子,拉住林忱的手,硬塞给他,道:“大夫治病收钱,天经地义,辛苦林大夫每天走这么远给我看病,还请务必收下。” 她喝了一些酒,醉意微醺,语气和平日相比也多出了几分强势,林忱担心碰到她的伤处,只好接了银子,神色无奈道:“好,多谢燕容华赏赐。” 谁料燕摇春听了,又认真地纠正他:“这不是赏赐,是林大夫的诊金。” 林忱觉得她这样很有趣,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是,下官明白了。” 随着酒劲逐渐上头,燕摇春开始犯起困来,林忱顺势告了辞,离了摘星阁,他慢慢地顺着宫道,往太医院的方向而去,才过了一道宫门,便碰见一个宫女匆匆而来,向他福身行礼:“林太医。” 林忱认得她,是惠昭仪身边的宫女,便颔首回礼:“玉蝶姑娘。” 玉蝶的神色有些焦急,道:“我家主子也烫伤了手,请林太医过去看看吧。” 庆和宫,留春殿。 惠昭仪坐在软榻上,挽起宽袖,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林忱正低着头,替她处理手背上的烫伤。 空气有些安静,过了一会儿,惠昭仪轻声问道:“燕容华怎么样了?她的伤严不严重?” 林忱手上的动作不停,口中不紧不慢地答道:“燕容华的烫伤比娘娘稍微严重一些,下官已经替她处理过了。” 闻言,惠昭仪垂下眼帘,道:“若说此事并非出自我的授意,林太医相信吗?” 林忱一边取出金针来,语气淡淡地道:“下官只是一介太医罢了,不敢妄言后宫之事。” 他说着,细致地用金针去挑破水泡,锋锐的针尖刺入皮肉,再将皮肤划开,这个动作即使再小心谨慎,痛楚也还是免不了的,惠昭仪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林忱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很疼?” 惠昭仪微怔,轻声道:“不疼。” 林忱笑了笑,道:“下官见过真正不怕疼的人。” 闻言,惠昭仪忍不住道:“是谁?” “是燕容华,”林忱替她敷上药膏,道:“下官方才替她处理伤势的时候,她尚能谈笑自如。” 惠昭仪:“这倒是看不出来,想不到她生得那般漂亮模样,原来还是个坚韧的性子。” 说话间,伤势已处理好了,林忱叮嘱道:“这几日还请昭仪小心,伤势未好之前,这只手不可沾水,这里有白玉膏,每日换一次即可。” 惠昭仪望着他,道:“有劳林太医了。” 林忱收拾好金针等物什,背起药箱,拱了拱手:“请娘娘安心静养,下官先告退了。” 等离了留春殿,没走出多远,便听见有人唤他,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吧衣寺爸一刘酒留伞广薄剧小.硕漫话.都有哦林忱回头,只见玉蝶追了出来,手中还捧着一个小酒坛子,轻轻喘着气,道:“林太医的脚程也太快了,我差点没赶上,主子说最近新酿了枇杷酒,让我给您再送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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