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出了这么大的事,庭兰差点儿叫那猴儿给伤着了,总得有个说法吧?”何氏气儿顺了,唇角微翘道。 “不是,怎么会送官呢?这事不就闹大了?那胡家要怎么办?”王夫人讶然道。 在她眼里,既然人赃俱获,就将人一并送到胡家,让胡祭酒给个说法,这样既不伤胡家的面子,李家也得了实惠。“你们要和胡家翻脸不成?” 何氏觉得王夫人挺没出息的,脸不觉就冷了下来,“那依着夫人您的意思就这么算了?敢情伤的不是表姑娘喽?”她看着一旁的叶茉,“表姑娘和我们庭兰可在一个桌上坐着呢,王夫人怎么觉得那猴儿一定伤不到表姑娘呢?” 王夫人被何氏噎的一滞,干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茉儿也和我说了,若不是你们府上的丫鬟手快,茉儿只怕也得跟着受伤,”她能不恨胡蕊华嘛,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就是伤一根头发也舍不得,“只是我觉得这件事,两家坐下来谈才好,闹到外头,于咱们姑娘也没什么好处的。” 李庭兰对舅家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因此也不伤心,“我没想出来对我有什么不好的,而且洛阳是天子脚下,出了事自然要由衙门来公断才好。” 这是要治死胡蕊华了,既然李家不怕和胡家翻脸,王夫人也不再劝,而且弄死了胡蕊华,她心里也挺痛快的,“是我着相了,唉,我也是叫吓了一跳,谁会想到是胡家姑娘做的呢?那姑娘平时看着温柔敦厚,”王夫人边说边摇头,“真是人不可貌相。” 叶茉在一旁已经坐不住了,她有太多话想和李庭兰单独说了,瞅着话缝忙站起身,说要到李庭兰院子里坐坐。何氏知道她们小姐妹有私房话聊,也不拦着,嘱咐丫鬟们好好伺候,便挥手叫她们去了。 “你真的叫人去京兆府衙门了?”一出芳华院,叶茉有忍不住问道。 “嗯,难不成我还和舅母开玩笑?怎么,你也不赞成?”李庭兰挑眉笑问。 叶茉抚掌道,“我当然赞同啦,我真佩服你,”她神情黯然,她回去和父母说起此事时,还说了她当时和李庭兰坐在一起,若不是清泉眼疾手快,她也会被猴儿所伤的。可是父母却一点儿为她张目的意思都没有,只说等着阁老府的消息。 “只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叶茉拉住李庭兰,神情认真,“你真的不会嫁给晋王?” 李庭兰白了她一眼,“自然是真的,真以为谁都会和她一样,一门心思就想着当晋王妃不成?” 叶茉安心的点头,“那你这一告,她的名声别想保住了,这王妃之位怕是再别想了。”叶茉不好意思告诉李庭兰,王夫人和她分析,这件事便不是胡家做的,李家也会“查”成胡家做的,这样李庭兰的晋王妃之位才能十拿九稳。 “谁知道呢,”李庭兰不以为然道,“兴许晋王殿下不在乎呢。”她不想多和叶茉聊这个,“菊心表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叶茉的神情更晦暗了,“菊心表姐病了,已经被我舅舅给接到身边将养去了。” 李庭兰有些吃惊,“王大人不是过来谋起复的吗?什么时候赴任的?”她没听祖父提起过啊。 “没有呢,我舅舅和表兄就住在王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叶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舅舅为表姐物色了一门亲事,两边已经议定了,我舅母已经往洛阳赶了,舅舅便先将表姐接回去了。” 李庭兰心里沉了沉,想到前世的沈家三太太王氏,“王大人替菊心表姐选的哪一家?” 叶茉叹了口气,“是吏部沈尚书的第三子沈栖,续弦。” 还真是吏部尚书沈迈的第三子。李庭兰心里堵的不行,“沈栖好像已经年近三旬了。”连着死了两个妻子,如今两任妻子给他留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舅母没反对?” 王家怎么着也是山东大族,怎么能让嫡女给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当续弦?李庭兰想到这些男人们惯会的方法,“王大人一直没有谋到好缺吗?” “我舅舅原本想谋的是河南布政使,”叶茉抿了抿唇,“可是后来那个缺被人给占了,我舅舅也是没办法了。” “所以就想到拿女儿换前程了?若是菊心表姐嫁过去,王大人会得到什么缺呢?”李庭兰声音冷淡。沈家人可恨,但卖女求官的王家人更可恨,自己都不将女儿当人,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的善待? 叶茉摇头,“我这就不知道了,”她绞着自己的帕子,小声道,“续弦也就罢了,我听说,听说……” “可是那沈栖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短处?”李庭兰压着心中的怒火。 “以前我听母亲和别人闲聊的时候说过,说那沈栖脾气很不好,他第二个妻子就是叫他失手打死的,”叶茉脸上闪过一抹惊惧之色,“我把这事和表姐说了,表姐就病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了一眼李庭兰,“庭兰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一时情急,才没想那么多。” 王家人果然是知道的,李庭兰并不为自己猜对了开心。以叶茉的脾气不会只把这事和王菊心说,“无妨的,你也是关心菊心表姐,才不想她被蒙在鼓里。王大人知道此事吗?” “我舅舅说这事沈阁老专门和他解释了,说是因为那全氏不贤,先动手伤了沈栖,沈栖也不过失手推了全氏一把,没想到全氏跌倒的时候正好将头磕在屋里的大理石屏风上,人才没的。” 叶茉显然是不信这话的,因为她听母亲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说过,沈栖有跟人动手的毛病,“我舅舅说,那全氏是小门小户出身,不懂得温顺谦让,才冒犯了夫君,我表姐幼承庭训,是不会做那等不贤之事的,而且表姐是王氏女,又比那姓沈的小着十几岁,嫁过去只会被敬着宠着,绝不会像那全氏一样的。” 两榜进士,吏部尚书之子,可若不是其发妻常氏所生之子沈嵘长大之后叩阍告御状,谁会想到他前后打死了两任妻子?后来还是谢寒雨出面替其撑腰,命三司严查,沈栖最后才被定罪流配三千里。但沈嵘也因为子告父被夺了功名有生之年不得入朝为官。至于出来为沈嵘作证的王三太太,被王家接回去之后,一年不到就没了。 那件事当时轰动一时,楚哲云还特意在全家人吃饭的时候讲过。说什么子告父是大不孝,有悖人伦。那个沈嵘就该千刀万刮。而曾经被沈栖打死和已经被沈栖折磨的形销骨立的妻子王氏,则纯属活该,肯定是她们做了对不住夫主的事,才激的沈栖那样的读书人忍无可忍对妻子动手。 想到谢婉怡在一旁不停附和,仿佛亲眼看到了沈栖几位夫人的种种“不贤”一样,甚至对谢寒雨为沈嵘出头也很不满。李庭兰唇边滑过一丝讽笑,当初她在楚家的时候,是见过府里的下仆殴妻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因为妻子不贤,对丈夫言语多有冒犯,才惹怒了男人招来一顿好打。 她作为当家主母她却清楚的知道不是这样的,只要丈夫有了拿妻子出气的心思,那妻子不论做什么也都是动辄得咎,他们只不过是用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来满足自己的兽性罢了。 前世那位当时还活着的王三太太,应该就是现在的王菊心了。李庭兰记得沈嵘告状的时候,她也是出来替沈嵘做了证的。只是李庭兰有些不敢相信王夫人会同意王家嫡女给人做继室,“舅母也赞同这门亲事了?” 叶茉眼眶红了,“我母亲说表姐嫁到京里正好,若是有什么事叫人传句话她就过去了,有她在,沈栖绝不敢对表姐不敬的。” 李庭兰不屑的撇嘴,叶昆一个工部侍郎,敢对吏部尚书的家事指手画脚?而且女儿进了沈家门,王夫人一个娘家姑母能起什么作用?有接侄女回家的勇气的话,就不会应下这门亲事了。 叶茉也不过是在李庭兰这儿吐一下苦水,对王菊心的婚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是无能为力的,她和李庭兰说,也是抱了点小小的希望,万一李庭兰想为王菊心说话,请她的次辅祖父出面解除了这门亲事呢?“要不改日咱们一起去看看表姐吧?若是你去了,表姐一定很高兴的。” 李庭兰却摇头,“我这些天要忙胡家的事,还是不去看她了,你代我问候菊心表姐吧,让她放宽心,王夫人和王大人都是她的至亲,万没有害她的道理。” 沈家能养出沈栖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沈芊雪十岁就可以一句话要了别人的性命。而沈迈父子在对待至亲时也没有手下留情。李庭兰心里冷笑,她倒要看看子女接连出事,沈迈这位三辅还有什么脸面立于朝堂之上。 …… 梁夫人看着在自己面前头都不敢抬的管事,“你说京兆府衙门要传唤蕊华?” 那管事也是一头的汗,这可是百年不遇的事,“是,过来的差爷还拿着京兆府的差票呢,说是咱们姑娘叫人告了蓄意谋害,蒋大人要请姑娘过去问话。” 如今鲁大人回家听参,京兆府少尹蒋上白暂代京兆尹之职。这位蒋大人还是胡祭酒的门生呢,梁夫人冷了脸,“你去京兆府一趟,问问到底出了何事,真不行的话,拿上老太爷的帖子请蒋大人过府一趟。” 等管事走了,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真是欺人太甚!”自家被京兆府的差役登门,还不知道会被有心人怎么传呢! 胡蕊华的父亲在任上,其母郑氏在得知胡家有意与晋王结亲之后,就从任上回到了洛阳,听到消息立时带着女儿赶了过来,“母亲,此事只怕不能善了。” 胡蕊华虽然一直养在梁夫人膝下,但到底母女连心,她有什么话还是更愿意和郑氏诉说。自打发现自己的丫鬟沁夏失踪之后,胡蕊华就知道要坏事了,立时将自己做下的事告诉了郑氏,希望郑氏能帮自己寻找沁夏一家。 郑氏知道了之后也是两眼一黑,她没想到女儿竟然如此大胆,敢做出在隆恩伯府谋害次辅孙女的事。她立马遣人备了重礼往李府,以探望李庭兰之名行赔罪之事。 但她派去的人被何太太言辞客气的给送回来了,带去的礼物也没有收。郑氏见示弱无用,立马派人四下寻找沁夏,并且遣人盯着阁老府。她更生气的是,女儿做事如此顾头不顾尾,拿银子收买了猴戏班,怎么不知道将那些人的家人都看押起来?而且事后还不知道赶紧告诉自己,居然等到沁夏一家都不见了才告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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