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去申国府,她本能地出现抵触情绪,身体也不自觉地扭动起来,可压在喉间的指头又发了力,迫得眼泪都挤了出来,她赶忙又点点头。 少年将力道松了些许,逍潇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在少年紧盯着的目光里,她不得不对车夫扬声道:“去,去申国府。” 大约是逍潇在香云楼的时候,马车接受过盘查,所以他们很容易就穿过层层官兵,去往申国府所在的玄武街。 到了国公府的西南角门,马车刚挺稳,那少年便欲起身离开,可忽然身形一顿,他扶着马车壁缓缓地又重新坐下,动作十分吃力。 逍潇战战兢兢地斜眼睨着,不敢有过多举动,更不敢言语询问,只以为是这少年在被追捕的过程中受了很重的伤。 那名少年两道长眉拧起,双眸紧闭,冷汗顺着脸颊不住地流淌,调理了几次气息,依旧只感到天旋地转,耳边轰鸣不断。少年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方龟钮铜印递到逍潇面前,咬着牙关说道:“把,把这个交给世子宋温磊……” 话将说完,少年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逍潇“哎呀”一声,那少年刚好倒在她的怀中,这人比她高出些许,又措不及防向她倒来,她只能胡乱拖着,才不至于两人都摔倒。 不知触碰到哪里,逍潇的瞳孔忽然放大了几分。 她费了好些力气将少年靠在马车壁上,继而从他手中取出那枚铜印。铜印上刻着几个字,其中二字是“校尉”。 逍潇不知该怎么办了?这少年能被官兵追查,一定是犯了事的。她被他胁迫到申国府,原想着若事后盘查到她头上,她也有申辩的理由。 但若拿着信物去帮他办事,她便有协助的作用,那性质便完全不同了。再说,这少年现在已然没了能胁迫他人的能力,现在不是逃跑报官兵的最佳时机吗? 可转念又一想,这名少年要找的是申国府的世子,她知道宋温磊,前世的大伯是戍守边疆的将军,怎么可能和朝廷要追查的逃犯同流合污? 里面一定有内情。 罢了,就把这名少年交给宋温磊吧,出了差错也有申国府担着。而且—— 逍潇看向那名少年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笔挺的鼻梁,还有瘦削锐利的下颌骨线条。 就在刚才,少年摔倒在她身上时,她很确定地摸到了少年胸部前的绵软。 “他”虽长得如此,但却是个女子。 逍潇握上铜印下了马车,站在申国府角门时,她还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原想着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里半步了,不承想“回来”了才一日,就又得去敲门。 扣动角门,门被打开,逍潇还没有自报家门说要找谁,开门的丫鬟似是早预料到她的到来,笑着冲她点头,并走到她前面引路。 逍潇心道,看来这个校尉和世子宋温磊早已通过暗号联络上了。 于是她举步跟在那丫鬟身后,只不过行了半路之后,她心里开始疑惑,这丫鬟引的路不是去前院,也不是去宋温磊的居所,她这是要把她带到哪儿? 逍潇正要开口询问,那丫鬟回身又冲她浅笑点头,伸出手朝向一方,说道:“公子在里面等着呢。” 透过层层花影树荫,逍潇知道那是听雨轩。除了前院书房、后院厢房,这是宋温如最爱呆的一个地方。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踏足于此了,她也没想到宋家大公子会在这里等着。 清风吹过,浓红浅粉洋洋洒洒随风而落,逍潇提着裙裾,终是踩在花瓣上朝听雨轩走去。 轩的竹帘半阖着,高度不依,光影亦高低不齐地洒向地板上,一盘未下完的棋,半壶未饮完的茶,浮光茵茵,幽香袅袅。 公子背对而立,身姿挺拔,半束的发由玉冠拢起,其余的发如瀑般倾泻,端雅至极。且他褒衣博带,一袭品月蓝衣。 无端让逍潇想到方不久看到的银杏落叶下的蓝色背影,与那画中人别无二致。逍潇眉心一跳,低头看着自己衣衫颜色,踌躇不前。 她要见的是申国府的嫡长子宋温磊,不知那丫鬟把她带到宋温如跟前做什么? 从来这一世便打定主意远着他,可是掐指一算,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两人都撞见三次了。 她硬着头皮想说自己走错路了,还未张口,却见宋温如回首,望着她,“你来了。”他嗓音温煦平柔,犹如那袅袅升起的氤氲水汽般轻和。 她没有回望他,而是错开双眼,看向那被光影搅动一直乱窜的尘埃。就是这短短的三次见面的三次对视,让她一次比一次觉得古怪,好似他们并不是不熟,而是承接了前世的相识一般。 宋温如朝她走来,清浅的步伐却带给了逍潇无形的压迫感,她想逃离,又欲张口时,却听到宋温如清润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我思虑良久,觉得你说的话尚有道理,但毕竟关乎你我终身大事,我还需多斟酌。我明日要启程外出,回来再答复你。” 猛然转首看向他,惊住! 宋温如沉默了片刻,声音轻缓:“大约一月。” 逍潇瞪圆了双眼,心中掀起的波涛一浪比一浪高,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如果以前古怪只是猜测两人认识,那现在宋温如这番话完全将这猜测做实了。 他们不但认识,而且按照宋温如言语表层意思的理解,她,王逍潇,似乎向宋温如求嫁过,看这形式,宋温如还在犹豫不决。 怎么可能?在前世茶园发生的“强拧”事件前,她绝对没有和宋温如见过,就更不可能对他做出这种求嫁高门的事。 她的脸面呢? 也许,也许其中真有什么误会,她必须要弄清楚。 逍潇使劲按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极力控制着声音没有异样,她追问道:“我说的什么话尚有道理?”说完,便浑身绷紧地等着答复。 宋温如道:“你说我们合适,你说愿嫁我为妻。” “不对!”逍潇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想也未想便一口否决。 可她内心的那根弦依然断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在她思考怎么远离宋温如的是时候,她却居然做出这种倒贴行为。 关键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温如本意并不想伤害逍潇,再考虑一月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快的时间了。 “不对,就是不对!”逍潇晃了晃脑袋,她也搞不清为什么事态会这样发展,她现在无法面对宋温如,更无法面对向宋温如求嫁的自己。 慌乱之下她居然还能想到来国公府的真正目的,“我……我要找世子!”结结巴巴地说完,便急匆匆地跑掉了。 宋温如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扬起半边眉毛。又没真将话说绝,跑去找他哥做什么? 逍潇被惊吓之余,总算再找大公子宋温磊,搭救少年校尉的事上还算顺利。坐在回王家大宅的马车上,她脑子一团乱麻,始终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她并不是活了两世?只生活在这一世,然后在茶园做了一个预知未来的梦?可即便如此,那为啥她与宋温如的那些过往一点都不记得了?所以能够预知未来的代价是被偷走过去的记忆吗?还只是关于一个人的记忆? 又所以,她真的,真的和宋温如很早之前就认识了,然后她一个姑娘家不顾自己门户低没羞没臊地跑去向宋温如求嫁。 平都公主说她对宋温如死缠烂打,看来,确实如此呢。搞不好满大街铺天盖地的画了她与宋温如侧影的画卷,真是自己所为。 完了,她以前都干了什么蠢事,都是不带脑子的吗?她现在是把长安城内能绕着护城河排一圈儿想嫁给宋温如的贵女们全得罪了。 越不想招惹谁,反而招惹上了;越怕被权贵欺压,反而将权贵都得罪了。这可怎么办? 马车行走在街道上,还没有到王家,逍潇猛然想到一个好法子,她让马夫赶紧将车停下,她下了马车走到一家贩卖字画的路边摊儿,将画有她和宋温如侧影的画卷全买了下来。 旁边几个卖字画的见状,也纷纷将自家相同的画卷拿了出来,“这位小姐,我们家也有,你还收吗?” 逍潇担心被旁人认出她就是画里的正主,也不敢还价,赶紧把几个摊位上的画都买了。而后就是顺着街边走,见谁家有这种画,她就买,可直到钱袋空了,她才发现半夏说的不假。 ——街上有咱们姑娘,有好多好多姑娘。 买不完,根本买不完。
第7章 第七章 逍潇捏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只得继续坐马车回王家大宅。罢了,主动与宋温如求嫁的事先暂且不想,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待他回来,她再重新表明态度不会再纠缠便可。 当务之急,是面对王存禄那一家对她和母亲已经做的和即将做的事,她要尽快带母亲全身而退,离开之前还要保全母亲的全部财产。 这样不也对不上那群贵女们了吗? 逍潇回到慕云院便叫来吴管事,了解到母亲名下有三间铺子,她核算这三间铺子的收入,虽不算大富大贵,但支应她母女二人的生活绰绰有余。只不过……为何近半年却少了半数收入。 她将疑问说出来,吴管事道:“咱们原先有一家成衣铺,生意极好,收入与令两间铺子合起来的收入相同。大概也是货物太走俏,惹红了其他同行的眼,隔三差五的有人来铺子里闹事,渐渐地客源越来越少了,但因为咱们囤的货太多,另两家铺子也消耗不掉,反而还拖累着都亏了本,东家那意思就是缩紧成本,先将这间铺子关了,以后再做打算。” 逍潇愈发疑惑起来,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听过母亲说起自家铺子出过这等事,她又问:“我叔父好歹也有官职,有他坐镇还敢有人来闹事?” 吴管事道:“王大人是去过,但那些人背后势力可能在咱们之上,似乎根本不惧怕。” “是吗?”逍潇冷笑了一声,忽然就想通了,搞不好就是王存禄顾的那些人。如此一来,待她母女俩又有什么事求王存禄,送他一个铺子时,即便他收下,也不是旺铺,看上去似乎也没占多少便宜一样。 他们一家人可干的出来。 思忖片刻之后,逍潇对吴管事道:“我打算将铺子重新开张,这次不做成衣。” 吴管事略觉担忧,他道:“那若还有人来闹事如何?” “没有了竞争,想来那所谓的‘同行’也不会再闹事。”逍潇道,心里一并想着,若真如此,那针对的就不是生意,而是她们母女了,这也更证实她对王存禄夫妻俩的猜测。 见逍潇说得笃定,吴管事还是觉得不妥当,但毕竟也是少东家开口,他不敢当面驳斥,想着等有机会见了东家再另做打算,便随意问道:“也罢,那这次咱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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