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用过的几条微微湿润的巾子交给翠竹,朱少虞将裴海棠娇软的小身子搂入怀中,喃喃唤她:“棠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当女子心底排斥一个男人的时候,真的是连他身上的味道都嫌难闻。 裴海棠不耐烦地偏开头:“去沐浴吧,臭。” 朱少虞:…… 不仅如此。 这夜,裴海棠拒绝亲热,床榻上,但凡朱少虞靠近一点点,她便如临大敌似的立即后退。 后来,裴海棠索性坐起身,没好气地表态:“四皇子,我虚弱的身子实在受不住你强壮的体魄,恕我做不到夜夜亲近。若你当真憋的慌,我可以立马给你安排十个漂亮小通房,随你一夜折腾几回。” 朱少虞:??? 朱少虞也坐起身,与她面对面,万分不解地看着她:“棠棠,你今夜到底怎么了?有话直说。” 裴海棠却懒得与他掰扯,扯过被子,面朝墙壁躺好。 心底已经打定主意,捂不热他的心,那便从此不捂。反正,上辈子她对他那样过分,他都没舍得弄死她,这辈子她好歹对他好过,结局总不会比上辈子差。 阖上双眸,再不理会黑夜中注视着她的他。 这夜,朱少虞凝视着她冷漠的背影失眠了。 不给好脸、也不肯沟通的裴海棠,让朱少虞第一次陷入抓瞎状态。 ~ 翌日清晨,朱少虞前脚迈出郡主府去卫署,裴海棠后脚就起身下榻,穿着中衣中裤来到堂屋。 正在堂屋擦着桌椅的翠竹和翠玉吓了一跳:“郡主,您怎的起这般早?”院子里还昏暗着呢。 唯有裴海棠自己知道,她不是起得早,而是心烦意乱一夜没睡。 “小余子呢?叫他进来见我。” 丢下这句,裴海棠转身回内室。 两个丫鬟赶紧跟进去,服侍主子穿衣洗漱。 穿戴齐整后,裴海棠先去书房画了幅人像画,走出书房时,远远瞧见小余子已经候在上房廊檐下。 裴海棠在东次间召见了小余子:“昨日四皇子在清波巷子口出了车祸,那个罪魁祸首是个西北来的将军,这是他的画像。小余子,我拨给你十个助手,你想办法尽快寻到此人。” 说罢,递给小余子陈绍将军的人像画。 嘱咐他,地毯式搜索附近街巷的客栈、酒楼。 不想,小余子那边还没消息呢,晌午时分,裴海棠正兴致不高地吃午饭时,余总管脚步匆匆来到上房,请求立即面见郡主。 裴海棠一脸疑惑,余总管这个时辰来,能有何事? “宣他进来吧。”裴海棠搁下味同嚼蜡的饭菜,起身来到堂屋。 只见余总管一脸喜色,几乎小跑着迈入堂屋,躬着腰禀报:“恭喜郡主,陈绍将军已经脱离危险,刚刚醒转过来了!” 裴海棠:??? 陈绍将军,人还没找到呢,脱离危险,醒转过来,又是怎么回事? 却听余总管笑着解释:“郡主恐怕不记得了,陈绍将军是您父亲生前的副将,这些年一直坚守在西北边疆。昨儿黄昏,四皇子在街头偶遇身中剧毒的他,带他回府时,陈绍将军已疼得昏死过去。四皇子特意交代奴才,若陈绍将军不幸离世,便不让您知晓,偷偷掩埋了,免得您伤心,若陈绍将军抢救过来,务必第一时间报与您知晓。” 裴海棠:……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她冤枉了朱少虞? 裴海棠:“余管家,你仔细回忆一番昨夜四皇子回府时的情形。” 余总管边回忆边描述,不知是他有意渲染,还是事实如此,反正从余管家嘴里描绘出的四皇子,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好夫君,事事顾虑到郡主的情绪。 裴海棠心头顿时舒坦了。 随即,在余总管的引路下,裴海棠来到府中专供客人歇息的客院,右手边东厢房第一间。 叮叮咚咚,一阵珠帘响。 瞥见一个衣裙华贵的女子进来,面容瞧着有六分像长公主,躺在床榻上的陈绍立即意识到这是镇国大将军和长公主之女,立即声泪俱下地爬了起来见礼:“郡主,卑职可算见着您了!” “陈叔叔快躺下,您是我长辈,无需多礼。”裴海棠快步上前,虚扶道。 陈绍依然倔强地趴在床头,规规矩矩行了个颔首礼。 这一动,牵动才剜去一块腐肉的胸口,陈绍疼得龇牙咧嘴。 裴海棠疑道:“听闻陈叔叔中了剧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余总管的搀扶下,陈绍勉强靠坐在床头,腰下塞了一个软软的靠枕,陈绍虚弱地道:“自从郡主父亲去世后,我们一众将士便遭到了神策军的排挤和打压,这些年死亡惨重。尤其近一年,神策军愈发蛮横不讲理,居然半途劫下朝廷下发给我们的抚恤金和军饷,让我们的将士无粮可吃,无冬衣可穿,兵器坏了也无钱置换,上了战场就是等死……” 裴海棠惊道:“竟有这样混账的事?你们就不上折子给皇上吗?” 陈绍愤慨道:“上了,月月都上,可压根出不了西北,就在路上被神策军的人给劫了!” 裴海棠气道:“简直无法无天!” 陈绍:“见折子实在递不出去,末将才冒死亲自进京一趟,不料半途被神策军的人发现,一路追杀,快进京时,更是被下了剧毒灭口……幸亏昨日马匹发疯时,撞上的人是武艺高强的四皇子,四皇子又是郡主您的夫婿……否则,末将怕是死翘翘了。” 听到这,裴海棠懂了,难怪上辈子陈绍对朱少虞死心塌地,除却救命之恩外,怕是朱少虞还给他们解决掉了抚恤金和军饷问题。 可令裴海棠好奇的是,据她所知,上辈子朱少虞受皇舅舅厌弃,并未将裴家军的事上奏,那朱少虞又是通过何种途径解决的抚恤金和军饷问题? 带着这种疑惑,裴海棠结束了与陈绍的谈话,叮嘱他安心在郡主府修养,所有的事她和四皇子会想法子解决。 ~ 从客院出来后,裴海棠心底涌起强烈的愧疚。 对谁的? 自然是对朱少虞的。 为她昨夜不分青红皂白,就妄加揣度,继而冤枉了朱少虞,狂给他摆脸色而愧疚。 临近黄昏时,裴海棠命令翠竹套车。 翠竹奇道:“这么晚了,郡主预备上哪?” 裴海棠:“金吾卫卫署。” 为表歉意,她决定亲自去接朱少虞下值回府。 翠竹和翠玉:…… 两个丫鬟脸上的诧异,裴海棠瞧得一清二楚。 连旁观的丫鬟都这样,等会昨夜承受了冷暴力的朱少虞陡然见到热情洋溢的她,还不知惊讶成什么样呢。 裴海棠一张小脸提前红了。 为自己的变脸之快,臊红的!
第44章 初秋的天一片湛蓝, 金吾卫卫署的门前空地上,突然停下一辆翠盖朱轮的豪华大马车,门卫瞧见车身上刻着的“昭阳郡主府”徽记后,连忙上前躬身请安。 “小的给四皇子妃请安。” 裴海棠闻言挑开窗帘, 露出一张白皙娇美的脸, 笑道:“免礼。四皇子何时下值?” 门卫笑回:“四皇子妃,快了。咱们卫署是申时下值, 四皇子一般申时一刻出来。” 裴海棠笑着点头:“好。你无需进去通传, 我在这里等四皇子出来即可。” 门卫笑着应下, 退回原地当差。 不一会,下值时间到了,陆陆续续有将士从大门口涌出。 裴海棠心头奇怪极了,通过挑起的帘缝,居然瞧见好些金吾卫苦着脸,捂着臀部惨兮兮地跨出大门, 像是挨了罚。 不光普通士兵如此, 不少武官也一样。 当然, 还有一小批与之相反, 神采奕奕的,似乎领了赏。譬如, 赵田七和几个从县衙里出来的金吾卫, 他们就是气宇轩昂地迈出来的。 赵田七眼尖, 一眼瞧见郡主府的马车, 连忙带着兄弟们上前打招呼:“嫂子好。” 裴海棠趁机问道:“赵田七,那些受伤的, 是怎么回事?” 闻言,赵田七做贼似的回望一通大门口, 确信某人不在,才压低嗓音透露道:“今儿四皇子似乎心情不佳,黑着脸来的卫署,冲进校场就开始一个个地抽查武艺,与之单挑,武艺过关的真的赏一壶好酒,不过关的也是真的罚,一个个挨了四皇子的踢……” 裴海棠:…… 这是从她这儿受了气,来军营发泄呢? 赵田七又补充道:“四皇子足足单挑了一整天,从早到晚没停歇。” 裴海棠:…… “呀,四皇子来了,嫂子,我们先溜了。” 说罢,赵田七等领了赏的也畏惧似的缩着脖子匆匆开溜。 裴海棠:…… 翠竹和翠玉连忙朝卫署门口望去,果真见四皇子黑着脸大步跨出来,腰悬横刀,浑身裹挟着煞气,大有一股所过之处均能生灵涂炭、寸草不生的架势,那些捂着臀部的似乎更疼了。 “快扶我下车。” 眼瞅着朱少虞不痛快成这样,裴海棠心头的愧疚愈发浓烈了几分,在翠竹的搀扶下一落地,她就毫不犹豫地快走几步上前,主动破冰:“少虞哥哥。” 甜甜呼唤声如天宫仙乐入耳,朱少虞脚步一顿。 待朱少虞循声望去,瞧见裴海棠一身青草绿的裙子,发髻上斜插着他送的竹簪子,俏生生地站在距离他二十步的地方,带笑地朝他挥着白帕子……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朱少虞浑身裹挟的煞气,犹如退潮的海水,顷刻间散去,一下子恢复成了昔日平静的模样。 仿佛先头那个黑面神不是他! 再下一刻,裴海棠忽地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隐隐的别扭,似乎被她瞅去了黑脸一幕,扭捏难堪似的。 “棠棠,你怎么来了?” 顿了顿,朱少虞才手按佩刀,快步迈下台阶来到裴海棠身边,停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这是受昨夜影响,还不大敢靠近她? “少虞哥哥,我来接你回府啊。” 她主动上前一步,虽然没说致歉的话,裴海棠却以她甜甜的笑意和挽住他胳膊的亲密动作,表达了与他冰释前嫌的意思。 来到马车前,朱少虞大手托住她小腰,稳稳地送她上了马车,他自己却转身骑上了高头大马跟在车窗旁,而非像从前一样与她在里面共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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