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环身上的朱红外衣已经被浸湿成黑红色,她不断喊着姜姬的名字,姜娴才勉强侧过头迷迷糊糊看她。 下一秒,姜娴就喷出一口血。姜环的脸颊和脖子都被染上了血迹,她才发现姜娴的腹部已经被刺穿,血迹不断被流水拉长,无情带走。 她抚上姜娴苍白的脸,用衣袖按住她腹部的伤口。 “姜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姜环跪在溪水中,她是真的怕了。 画面中的她不想姜娴死,她害怕一个人。 脸上的泪水被一只瘦小的手拭去,姜娴轻轻用衣袖去擦她的眼泪,连带着那些血迹一并擦点。 她轻轻的张嘴,气若蜉蝣道:“去找你母亲……” 姜环连忙俯下身在姜娴耳边,她听见姜娴说:“快走……” “我爹反了……你去找你……母亲。” 那只手悬在半空中,猛然滑落。 “阿姐。” 姜环喊她。 没有人回应,溪水潺潺流淌,姜娴的脸色变得安详。 姜环跪坐在溪水中,只觉得天地都陌生。 身后的溪水中夹杂着脚步声,几个披甲带箭的男子不断靠近。 “姜伯昌的女儿死了。”手持短剑的士兵说。 一瞬间,画面再次转换。姜环看见越州城头的烽火连二连三点起,明亮的烽火泛着白烟冲向天空。 一队队士兵涌上城头,夜里的兵器泛起泠冽的寒光。 弓弩被抬上城头,朱红色的姜字旗高高竖起,一夜之间插满了越州城头。 姜伯昌身披铠甲,立在城头。他身后披着白色麻衣,那一队队亲兵也都披着白色麻衣。而在他身前,一具金丝楠木棺椁被打开棺盖。 里面躺着一个身穿白色铠甲,双手握剑的年轻男子。 姜伯昌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棺椁里的人。 半晌,他艰难开口:“我儿……何至于此。” “侯爷,世子虽伤,可伤不至死。”姜伯昌身边的侍卫哀嚎道。“我与世子一起出生入死,世子的伤严不严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是夏君对不对?”姜伯昌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长风咆哮,城头上的越州旗翻滚涌动。 刺骨的寒风如刀割般划过姜伯昌的脸,没有人说话。 “合棺。”姜伯昌冷冽的目光看向越州城外的东北方向。 金丝楠木棺椁在寒风咆哮中合上。 姜伯昌撕了王都下的诏令,举起剑砍断了祁氏的白色凤凰大旗。白色旗帜如断了翅的蝴蝶,飘飘晃晃落下越州的城头,取而代之的是姜氏旗。 他转过身举起酒盏,厉声道:“这杯酒,为我被害死的儿子。” 酒盏里的酒被倾尽倒下,士兵们纷纷卸下祁氏的护臂。 第二杯酒落下。 “这杯酒,为了我们越州。” “我儿为大夏征战数十年,却在王都被迫害,越州穷山恶水,朝廷却一再压迫。越州百姓颠沛流离,奸佞却横征暴敛,今天死的是我的儿子,明天就会是你们的父母兄弟。今夜我姜伯昌,反了。” “反了,反了。” 士兵们高呼,兵器相击地面,凛凛寒光闪烁。 越州是大夏边缘苦寒之地,战乱生流民,这些士兵们跟着姜伯昌守了数十年的越州,朝廷不给粮,他们就自己种,朝廷不给钱,姜伯昌就节衣缩食。 现在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从王都回来后就抱病身亡,朝廷草草了事,还想让他女儿入王都。姜伯昌不是不是贩夫走卒,他是越州侯。 既然朝廷不管他们是死是活,那么他们就自立为王。 一夜之间,越州举旗易帜。 越州谋反了,然后她看见王都的军队兵临城下。战火纷飞,城墙被攻破,越州百姓纷纷逃跑,侯府的下人带着姜娴逃离越州,马车一路出逃。 在城外河道被追兵发现,然后马车失控翻进了河里。 然后画面一转就又到了姜娴死去的画面。 “这些是…………” 之前的事吗? 画面几度反转,这一次她看到了姜伯昌被砍了脑袋,越州被杀的士兵,流放的百姓。 她看到她的父亲姜伯言与母亲在王都分别,父亲独自南下回到越州。她看到自己留在宫中与母亲生活,她在母亲的臂弯里抓着母亲的袖口询问那上面是什么? 母亲告诉她那是绿松石。 她说好漂亮。 母亲问:想要吗? 她点点头,目光从未移开。 母亲就将她抱在怀里,说:“以后小阿姜也做祭司就可以有一件镶嵌绿松石的衣服了。以后阿姜要做为民请命的祭司,辅佐太子殿下。” 年幼的她还不懂那些事。只知道父亲离开了他们,独自回到了刚熄灭战火的越州。在她长大后,她才明白,父亲与母亲合离了。 姜氏谋反,父亲身为姜氏子弟亦难撇清,因为母亲求情才得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恩赐。先王令大王姬与姜伯言合离,令姜伯言承袭侯爵永守越州,无诏不得擅自离开。 后先王有意将大王姬再嫁,被大王姬殿下拒绝。并扬言愿永世担任大祭司,此生绝不再嫁。 自此,大王姬变成了大祭司,姜伯言变成了越州侯。 一个在王都祈祷,一个在边塞戍守。 ………… 一个机灵,姜环浮出水面猛吸一口气,她湿漉漉的趴在岸边。大口喘着气,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扰乱了她呼吸的节奏。 岸边却空无一人。 她爬上岸后,狼狈至极的牵着马离开了。 春月见她湿漉漉的回来,连忙将她迎进帐内。 “殿下这是怎么了?” 那些画面依旧萦绕在脑中,她心不在焉的开口:“给我拿一套干衣服。” 春月愣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姜环换完衣服后,重新梳了妆。她从营帐里出来,见大伙已经回来了。一车车的猎物被拉入营地,祁雍在队伍的前面带队,隔着几坐帐篷,两人都不怀好意的看向对方。 “殿下。” 赢试捧着一碗不知盛了什么东西的碗,在台下唤她。 手中漆黑泛亮的碗盖中冒出一股香气。 “这是什么?” “鸡汤。”赢试老实回答。他傻乎乎的将手里捂得严实的碗送到姜环面前。“我回去寻你时,发现你不在,便去其他地方找你。一直没找到,就想着回营地看看。” 他回营地时恰巧遇见了春月,得知姜环早就回来了,现在在更衣。他便以为是自己抛下她太久,姜环一个人太寂寞了。 于是他赶忙去找后厨要了鸡汤,山林间夜晚凄冷刺骨,不比王宫内暖和。姜环听了他的解释,发自内心的笑了。 她蹲下身子,没有立马去接那碗汤。而是伸出手去拉他,将他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翻过来。去看那裹着纱布的伤口处。 纱布依旧是她亲手抱上的,依旧是原先模样。没有血迹渗出,甚至一丝污垢都没有。 “殿下,我可小心了。”觉得她还是放心不下,赢试逞强道。 他得意逞强的样子是看出了姜环对他的关心,姜环立刻翻脸,开玩笑斥他:“这可是本殿下亲手包上去的,敢随意拆卸,本殿下可是会治你的罪。” 两人一唱一和,假模假样的兴师问罪。 ----
第18章 祭天 ====== “你小子,平时不爱吭声。其实是外冷内热吧。” 这么说也不对,赢试外表不算冷,顶多是沉默寡言。受了委屈也不吭声,打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吞。其实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不知该向谁倾诉。 赢试当然听不懂“外冷内热”的意思,但直觉告诉他姜环说的没错。 ………… “辛州?”营帐里,祁禹一只手撑着下巴,眉头微皱。 “不错,王兄。先前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清了,且刺客口中句句扬言不满。怕是辛州有动静。“祁雍撇着他的目光。 “既然如此,派人去辛州探查一二。” 兄弟二人围坐在案前,自刺客一事后,祁禹身体明显健好,眼下虽还不能骑马,但神色不错。 “两日后便是祈雨大典,边塞王侯应该也到了,待会回去你去安顿安顿。” “好。” 夜幕降临,祁雍掀帘走出营帐,他见四下无人。便去了自己营帐后,随着他的到来,营帐后一个黑衣人渐尖浮现出。 黑衣人单膝跪下。“殿下,查到了。那日邙山上游引水后,属下又特意去查看过。见到了并州世子白敬在河道边来回寻找。” 祁雍有些惊讶:“白敬?” “是,属下不敢错认。” “退下吧,我知道了。” 祁雍揉了把眉头,仰头闭眼无奈道:“白敬啊,白敬……怎么会是你呢?。” 说完,他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的无奈被笑容取而代之,他嘴角微勾,眼神里疯狂又阴暗。 “既然如此,那你可真是倒霉。” 第二日一早,队伍在山下整队离开。赢试骑马离去,却没见到白敬。他问身边的申野,申野想了想:“他和祁雍先回去了。” 说完,又补上一句:“好像是有事。” 天还未亮,白敬就被祁雍叫走了。两人一并骑着快马离开此地,那时大伙还都在睡梦中。 听了他的解释,赢试没多想,专心跟着姜环的马车,浩浩荡荡的队伍再次出现在邙山脚下返回王城。 王城里多了不少生面孔,许多边塞王侯应邀前来观望祈雨大典,更多的是携带家眷来探望多年不见的孩子。申野骑在马上,老远就看见自己亲爹在王城下的亭子里。 他顾不上和赢试搭话,驾着马飞奔而去。 马车里的姜环问春月:“镇守边塞的王侯都会来吗?” “大多是都会来的,除个别实在抽不出身或不能离开的。” 姜环垂下眉眼,不知在想什么,问:“那……越州会有人来吗?” “越州侯?”春月意识到,姜环是在问她的父亲越州侯姜伯言。“这不好说,如果王侯向王都请求来观望祈雨大典,大抵是可以来的。” 在大夏没有人会不想来观望祈雨大典,祈雨大典又称祈福大典,是为百姓军民祈福的大典,所有人都想粘一粘来自上天的福气。 见状,姜环也不再多问。她脑袋靠着马车,在浑浑噩噩中闭上了眼。 窗外,赢试驾着马车,在人群中小幅度张望。 他看着这些穿着不同料子的边塞人。有皇州人,丰京人,霜州人………… 马车转过街角,他也没看到穿着胤州袍的人。赢试驱着马靠进车窗,春月掀起帘子。 “告诉殿下,我先去宣阳侯府一趟。” 说完,他便离去,只留背影渐离渐远。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2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