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偶有烦恼,那也只是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 她们为自己而活,无拘无束,张扬肆意。 多好啊。 可是身旁的女子,一身沉肃的衣着,唯有头上一点亮光。 整日忙忙碌碌,却是为了别人。 操心少爷的吃穿住行,替少爷约束下人,一刻也不得闲。 想到这里,谢亦云心中涌起一股愧疚。 虽然不是故意的,毕竟自己占了她最重视之人的身体。 尤其是想到那满格的热爱值,谢亦云越发过意不去。 穿越已经发生,原身的魂魄不知飘到了哪里,她只能尽量对这人好点,以作弥补。 “给你的布料,怎么不做衣穿?”谢亦云瞅着和玉身上的茄色长裙问。 昨天是深灰色,今天是茄色,小姑娘就不能穿点鲜艳颜色吗? 和玉和原身相伴长大,虽名为丫鬟,实际上两人情同姐妹。 原身每次裁布做衣都有和玉的一份,可是和玉却很少把那些布料做成衣裳穿出来。 听到问话,和玉面色为难:“颜色太亮了。” 她喜欢穿深色衣裳,显得老成点,才能压住人。 谢亦云瞄着她头上的蝴蝶金钗:“你的衣裳和金钗不相配,看着怪怪的,不换衣裳,就把金钗换下来。” “不行!”和玉赶紧摇头。 蝴蝶金钗是少爷送给她的及笄礼物,怎么舍得换下来,她要天天戴着。 想了想,终于妥协:“我明天就做新衣裳。” 谢亦云笑眯眯:“多做几套,我爱看。” 和玉看着少爷的笑脸,不由得心中怜惜,柔声回道:“好。” 少爷自己不能穿漂亮衣裙,想看她穿。 她要把这些年来攒下的布料都做成衣裳,每天换一套给少爷看。 沐浴在爱怜眼光中的谢亦云:……? = 两人正说着话,江护卫匆匆走来。 “什么事?”谢亦云问。 “有百来个人堵在县衙门口,要见少爷。” 来了! 动作好快,她上午才回绝苏亮,下午人就逼到了门口。 “少爷,你别去。” 和玉转向谢亦云,抓住她的胳膊,“肯定是求雨的事,你的病还没好全,恐怕他们冲撞了你。有江护卫守着,他们不敢冲进来。” “我去和他们说清楚。”谢亦云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我说了就回来。” 江护卫在一旁保证:“有我护着少爷,没事。那些人伤不着少爷,小玉你不用担心。” 都是些毫无武力的农夫,即使有百来个,也不足为惧。 = 头戴官帽,身穿官服,腰束玉带,谢亦云把全套行装穿戴上,站在县衙门后。 门缓缓打开。 外面的人群映入眼帘,躁动不安,满脸气愤。 谢亦云深吸一口气。 这是她在人前的第一次亮相,是她到吴朝的第一战。 谢亦云昂起头,迈步走向门外。 她相信,不管在哪儿,不管境况如何,她总能闯出一条路来,好好活下去。 书中已为她写好了结局,可是, ——破城?做梦! 姐可是手持系统的穿越人。
第5章 酉时,下午五点多钟,太阳比先前弱了点,但还是威力强大,照在身上让人止不住的汗流,心头燥热。 县衙门口没有遮挡物,阳光直直地射过来,一片亮晃晃。 百来个人站在门口的空地上,暴露在阳光中,黝黑的脸上流着汗,他们顾不上擦拭,紧紧地盯着县衙关闭的大门,眼里满是愤怒。 他们的庄稼就要旱死了,新来的县太爷偏偏不肯求雨。 苏老爷为他们去恳求县太爷,去了两次,县太爷都不肯答应。 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今天他们来,一定要让县太爷答应求雨。 来了好一会儿,衙门紧闭,任凭他们叫喊都不开,焦躁的气息在人群中涌动。 = 县衙对面的屋檐下,朱管家望了一眼激愤的人群,转回目光。 小心翼翼地瞄着三步外的王爷,微微弓着腰,低声请示:“王爷,我们走吗?” 眼瞧着局面要失控,王爷最是厌烦吵闹,最好是避开。 裴言没有应答。 他站在屋檐的阴影下,斗笠压下来遮住眼,一身玄色衣裳,沉默着静静立在那儿,即使在这艳阳白天,也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阳光斜过来,照着了他衣裳的一角,在上面染上一层暖意,仿佛要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裴言稍稍后退一步,躲开那点阳光,整个人重新缩入阴暗里。 朱管家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看他向这边退了一步,连忙跟着往后退,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三步。 王爷不喜与人接近,朱管家在他两岁时就到他身边侍候他,知道他的这个习性,平时都很注意,不是必要的情况下从不靠近他。 站定后,再看向王爷,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由得暗暗纳罕。 王爷今天不对劲,很不对劲。 在平阳县用过午饭,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应该启程返回府城,王爷却忽然改变行程,顺着人流在街上闲逛起来。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王爷喜静,这是天生的性子,四五岁时就不耐烦宫女内侍跟随,连生母何妃娘娘也不亲近,喜欢一个人待着。 等王爷长到六岁,娘娘发病,神志不清时打骂王爷,从那以后王爷更加孤僻,经常独自躲在昏暗的房间里,不许人进入。 王爷十二岁封王到徐州,一直都是闭门谢客,从不与徐州官员结交,应酬一概推掉,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在每年的七八月到平阳县寻医,解除身上积累的热毒。 而每次解毒后都是一刻不停留,立即赶回府城的王府。 六年来,他们都是第一天从府城启程来平阳县,第二天找到燕神医解毒,第三天回王府。 而现在,王爷打乱了六年来一成不变的行程,并且忍耐着不适在人群中行走。 他心中惊奇却不敢问,只得跟着王爷,尽量为他隔开人群,不让人碰到他。 走着走着,他们就到了县衙。 县衙门口堵着人,吵吵嚷嚷,最爱安静的王爷却停下来,站在了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阳光灿烂,洒在地面,屋檐下投下一片阴影,光与暗划出一条界限,泾渭分明。 王爷站在阴影中,前面就是灿烂的阳光,相近咫尺,却不能相融。 王爷一向都是不喜阳光的,就是一个人在房间待着,都要把窗幔全部拉上,万不得已出门时也要戴上斗笠,遮挡住阳光。 现在王爷就戴着斗笠,正面朝向县衙门口,一直没转移过视线。 站了这么久,除了刚刚后退时,王爷连姿势都没改变。 朱管家心中更是奇怪,王爷很少对人和事表现出如此大的关注。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先前王爷在街上并不是毫无目的地闲逛,也不是无意之中走到了这里,而是特意到这里来的。 可是王爷来看什么呢? 凑热闹,看这些人在这里闹事? 即使王爷今天的行为每每出乎意料,让他惊诧不已,他也绝不相信王爷有这样的兴致。 那么,王爷到底要看什么呢? 朱管家心中疑惑,随着王爷的视线,又一次望向聚集在县衙门前空地上的那些农夫模样的人们。 = 县衙大门紧闭,十来个人拍打着大门高声叫门,其余人围成半圈,跟着叫喊。 “开门!开门!” “我们要见县太爷!” “县太爷,求求你,庄稼要枯死了,给我们求雨吧,求求你……” 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刺破门口的嘈杂,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耳边:“县太爷不会求雨的,他说不下雨是老天爷的错,他不会向老天爷求雨。” 人群有一瞬间的安静,又爆发出更大的喧闹。 “天哪,这说的什么话,老天爷听见会生气的。” “县太爷真的这么说?” “是真的,我午时就听到有人在传,说苏老爷去请县太爷求雨,县太爷就这么说的。” “老天爷不会怪罪吧?更不会给我们降雨了。” “错的是老天爷,天哪,他怎么敢说?” = 错的是老天爷、老天爷、老天爷…… 一声声钻进裴信耳里,如雷贯耳,回音久久不绝,激得他身子发颤,双拳不自觉地握起。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父皇看他时嫌恶的眼神。 他很少见到父皇,只在过年过节或者父皇寿诞的宫宴上,他能得到允许拜见父皇。 父皇和皇兄皇姐说话,把皇弟招到身边询问功课,笑呵呵地逗弄皇妹,却不会看他一眼。 偶尔视线不小心扫到,总是马上皱眉移开,像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母妃说,怀他时被父皇的其他妃子暗算,身中奇毒,毒素损坏了他的眼睛,他生下来眼睛颜色就与众不同。 父皇请国师卜卦测算,得到上天指示,他的眼里承载着数万魂魄对吴朝皇室的诅咒,是为不祥。 他不明白,明明是被奇毒损坏的眼睛,怎么就成了诅咒的象征? 明明不是他的错,怎么就人人都厌弃了他?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判他生而有罪。 母妃抱着她哭,说对不起他,让他生来就受苦。 然而在母妃发病的时候,又会一句句地咒骂他。 “你这个孽障,为什么要生下来?” “你怎么不去死?” “你去死啊!” 母妃披头散发,双目赤红,面色狰狞,盯着他的目光满是怨毒,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活着很难很难,每天都像在淤泥里挣扎,让他透不过气来。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不想死。 他没做错事,那冤魂也不是他做下的孽,凭什么要他死? 不是他自己要出生的,既然生下了他,又凭什么要他死? 母妃拿棍子打他,拿针刺他。 有一次差点刺到他眼里,要不是朱内侍冲过来抱走他,他的眼睛就被母妃刺瞎了。 朱内侍尽心尽力地服侍他,十二岁时父皇把他打发到偏远的徐州,朱内侍跟过来,当了王府的管家。 朱管家可怜他,但也害怕他。 有时他对上朱管家的眼神,能看到那里面深藏的恐惧。 这世上人人都视他为魔物,只因上天指他为不祥。 他活着,却像行尸走肉,在深渊里爬行,在淤泥里挣扎,一日一日地看着自己深陷。 可他还是倔强地挣扎着,不肯遂人的意消亡。 他知道,自己将在痛苦、不甘、愤恨中度过一生,最终抗不过上天,背负着罪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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