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叹口气:“殿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两个小主子的大事儿还没定,咱们还有时间慢慢筹谋,而且谢家也是要出一份的,不会委屈了他们。” “你还说谢家!枉他们自诩世家大族,竟无一人帮得上我!”提起这个,公主又是一股怒气,“人走茶凉,夫君死了,他们也就不当我是谢家人了!” 你都想改嫁了,还让人家怎么着?嬷嬷心里这么想,可嘴上不敢说。 公主想着想着,又悲从中来:“你当我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之人吗?不是的!你没跟我出去,不知道,那范大人的声音相貌,处处都有夫君的影子!夫君走了,我进了京,偏就让我见到了他!可他不记得我,不愿见我,心里只有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妻子,我如何能眼看着她毁了夫君的高洁?我也没想真的杀她,只是吓唬她,让她跟人跑了便是,谁知道她找死?” 她满腹委屈,嬷嬷在她身后,低着头,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从前公主依仗张友,并不怎么和自己说心事,现在看来,公主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许杏不知道这一节,只是在收到了公主府送来的银子之后,才听同文说了长青面圣索赔的事。 她的心情有些难以描述,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再也没有下文。 这几日,她没再跟长青说话,长青也很自觉,陪她用过晚饭之后就自己去书房休息,并不惹她厌烦。 她也得到了足够的时间理清自己的心情。 她活了两世,只谈过一场恋爱,还是一早就定下了名分的,她一直以为,长青就是她理想的爱人的样子,她得到的就是她想要的爱情,可是建昌公主这件事,让她看到许多之前从未想到的地方。 她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得到了长青的庇护,从而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因此对长青一直抱着感恩之意,之后的相处中,长青聪敏好学、成熟练达,让她欣赏,他对自己包容保护,让她亲近,他生于不美好的原生家庭,让她同情怜惜。他们之间有着亲人之爱,也有朋友之义,当少年的他看似笃定沉稳、实则忐忑不安的向她表明心迹的时候,她接受了。 她以为他们的感情是水到渠成的。成婚后的岁月也验证了这一点,风风雨雨十几年,他们携手走过,便是兵临城下朝不保夕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离开。可是,这一次,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她知道长青依然爱她。公堂上,长青眼中的震惊、愤怒、心疼、后怕都不是假的。 可是他的那一丝懊恼和后悔也是真实的。 他对自己有所隐瞒,让自己疏于防范,才险些酿成大祸。 而且,他跟张友的熟识,也让许杏很不舒服。如果不是这件事闹出来,他继续跟张友熟识下去,是不是就会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会不会也就慢慢地不再防备他的主人?等到生活里到处都有了那个人的影子,他还能拒绝吗?她相信长青的人品,可是感情这个东西,不是理智能绝对控制的。习惯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是多疑吗?你看,他到现在都觉得,他只是跟张友熟悉罢了,又不是跟公主熟悉,可见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如果没有公主倾心于他,他何来的机会和张友熟悉呢?他跟张友熟悉了,真的会一个字都不提起公主吗? 这是个只有丧偶没有离婚的年代,女子和离,须得男方做下极度恶劣之事,而且事后女子也会被诟病。许杏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她有三个孩子,她若仅仅因为心里的隔阂就要和离,只会让孩子们蒙羞,她绝不能那么做。 离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又过不去。 短短几日的功夫,许杏就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就像大病了一场。 拿到银票的时候,她默然了片刻。 同喜要去把银票收起来,却被许杏制止了:“来,让我看看,这么多钱是什么样子。我折腾了这么些年,最多的时候也就才有三万多两,大人倒是很知道我喜欢什么。” 长青进来,刚走到外间,听见了这一句,便站住了脚,收敛了气息听着。 “大人对夫人自然是了解的。”同喜犹豫着接了一句。 “了解吗?也许吧。”许杏不置可否,“罢了,既然有了银子,我便做件我真正想做的事吧。终日在家里为一个男人伤神可不值得。” “夫人要做什么?”同喜问,“要不奴婢去把同贵找来?” 许杏摇头:“不必。我要做一件,属于我的时代的事情。”
第224章 许杏进宫 作为一个普通的技术人员,许杏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没想过做什么改变时代名留青史的大事,只守着自己的小家,过着小富即安的生活,也就是在郑家意图强娶女儿的时候,她才狠下心来搞事业。 这几日以来,她一遍遍的反思,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她活这一生,是不是就要这样,生活在封建士大夫范长青的羽翼之下,做一个面目模糊的官夫人。 结论是,她不想。 她受过的教育、曾经的生活,并没有被她遗忘,尽管被封存在了记忆的深处,却始终在影响着她。这些日子的煎熬,是她对长青的不满,也是她对他们婚姻关系、相处模式的审视,更是她对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格个体的内省。 临昌公主这个人,反倒是她最没花心思的,不必要,也不值得。 甚至对于案子的审判结果,她都没有很多兴趣,听说了,也不过是知道了而已。 她已经在打算做一件事了,收到了这笔赔偿银子,只会让她更有信心做好。 “备笔墨,我要上折子给皇后娘娘,再递牌子入宫一趟。”许杏揉了揉脸,振作起精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进宫,同喜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问。 外间的长青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是真的不知道许杏要干什么,可现在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左右,不管她要做什么,自己都一力支持便是了。 许杏的书法并不算好,不过字迹工整而已。她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所有的内容写完,又誊抄到折子上。晾着折子的时候,她才得空休息了一会儿。 皇后那里猜着范夫人拿到了赔偿银子,说不得会进宫来谢恩,便叫人留意着些,于是收到了许杏的入宫申请,皇后第一时间就答应了,让她明日一早进宫。等传话的宫人出去了,她才打开了许杏的谢恩折子,一边喝茶一边随意的看看。 可是只看了几行,她脸上闲适的神色就不见了。她把茶盏往后一递,交到宫人手中,双手捧着折子,仔仔细细的看起来。 范夫人的文采不好,跟她的才子夫君很不相配,但是她的大白话却让皇后大受触动。她看完折子,思索了片刻,站起来,问身后的宫人:“陛下现在在哪?” “陛下刚下了朝,应当还在御书房。”宫人躬身回答。 “跟本宫去面圣。”皇后捏着许杏的折子,神情端肃。 说是一早来见皇后,等皇后应付完来请安的嫔妃们,都到了巳时中。 在偏殿等候多时的许杏在宫人的带领下到了正殿,叩拜皇后。 “范夫人不必多礼,坐着说话吧。”皇后微笑着叫她,“坐近些,本宫还是第一次跟范夫人单独叙谈呢。” 许杏有几分惶恐:“是臣妇惫懒,不常入宫请安,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她自觉跟皇后没有什么私交,长青又是要做纯臣的,她也不好到处拉关系,因此除了正常的宫宴和命妇朝拜的时候之外,还从没单独进宫觐见过皇后。 皇后摇头:“范夫人很不必如此紧张,你谨守本分,并无错处,本宫不过随口一说,你不要多想。” 许杏连忙应了,又站起来,大礼叩拜:“范许氏叩谢娘娘、陛下主持公道。” “起来吧。本宫倒没做什么,陛下不喜勋贵宗亲们飞扬跋扈的做派,故此向来秉公处置,今次之事,也是大理寺的大人们的功劳。”皇后道,“建昌处事不当,范夫人受惊了。” 尽管心里都快烦死建昌公主了,皇后也还得尽量轻描淡写,替建昌遮掩,毕竟天家丢不起这个人。 许杏心知肚明,配合道:“多承娘娘挂怀,臣妇无事。所幸景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来得及时,又古道热肠,及时救下了臣妇。” “嗯。”皇后点头,便说起了正题,“范夫人,你的折子本宫已经看过了,不知你能否说说,为何提出此事?” 许杏今天进宫,本来也不是说客气话的,闲话叙完,她也认真起来:“回娘娘的话,让女子同男子一般读书做工,是臣妇少年时就有的理想。娘娘可能不知道,臣妇是夫君的童养媳,与夫君一起长大,少时家境不宽裕,夫君读书进学的银钱是臣妇开小作坊赚来。当时臣妇就想,夫君是男子,读圣贤书,将来要考功名走仕途,臣妇一个小女子自然是做不到,可是臣妇手里实打实的赚到了银子,能供他读书,便说明女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其实,在乡下地方,百姓生活贫苦,女子除了扶老携幼、操持家务之外,也要做活务工贴补家用的,可是世人眼里仍然觉得女子依附男子而生,故此女子低人一等。许多有女娃的人家苛待甚至虐待女孩儿,更有‘洗女娃’之事,便是生了女儿,直接溺死。”许杏说着,面上就露出不忍之色,“当年跟随夫君在南龙府任职时,当地有一县,竟以卖女儿为产业,那些好好的女孩子,就被父兄卖进了肮脏之处。便是嫁人的,也有许多被夫家虐待,夫君当年还曾经办过一个妇人不堪丈夫婆母凌虐而自尽的案子。” 皇后并不打断她,只是叹了口气。 许杏抿抿嘴,接着说:“臣妇在当地开了几处作坊,雇佣女子做工,结果臣妇赚了银钱之外,当地妇人的境遇也大大改善。因着女子能够务工赚钱,娘家夫家便都对她们好了许多,父兄不再卖女儿,丈夫不再殴打妻子,婆母也愿意帮忙照看孩子、承担家务了。当然,也有许多人家贪得无厌,既要女子外出赚钱,又要回家料理家事、伺候一家老小,但是这妇人有了安身立命的法子,无论是和离了单过,还是回娘家生活,都不怕了。毕竟和高门贵妇们不一样,穷苦百姓,只要能有个容身之处,有口饭吃,就能活下去。如此几遭,这样的人家便少了。” “臣妇自此便深信,女子若要过得好,还是要自己有个养活自己的法子和去处。”许杏又说到了自己头上,“此次臣妇出了这件事,越发坚定了这个念头。臣妇幸运,得景国公府搭救,又有夫君庇护,今日方能安然无恙的来面见娘娘。可是若是未能遇到国公夫人一行,臣妇却是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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