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玛可醒了?”康熙问。 弘晳亲自给康熙布膳:“没有。” 谁劝也不想吃,弘晳把膳食送来了,康熙不忍辜负他一片孝心,还是用了些。 康熙本来还有点怀疑他,这点怀疑本来也只会放在心里不会说出来。 可遇上太子这事,康熙忽然想好好的和弘晳聊一聊。 他说:“太子回京前,京中就有传言,说太子若是病死了,朕就会立你为皇太孙。这传言朕找不到源头,也不知是谁说的。” 弘晳见康熙用的还不错,也知道这时候,康熙用这些已经很好了,便又亲自收拾了,然后让人将东西拿出去了,服侍了康熙净手。 他才说:“孙儿也听见了。纵然是现在,外头也有许多人说,这个传言怕是要应验。也有人说,这是传言,不足为信。更有人说,这是孙儿与阿玛联手放出来的传言,就是为了谋夺皇太孙之位。” “胡说!”康熙下意识的就否认。 或许他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却不这样想了。 他自小宠爱的皇孙,怎会是个用父亲性命谋夺这些的人呢? 胤礽也不是这样的品性。 这只能是有人栽赃嫁祸,为的是什么,还是想害他们父子么。 就和之前那些人联起手来,想要害了弘晳是一样的。 只是太子重病,他们还来不及动手,就直接将这件事安在他们父子身上。 自从太子重病垂危,康熙心里就一直非常的内疚自责懊悔。 他知道太子寿数难永的事,却始终下意识的忽视这一点,哪怕太医西医都与他说过了,他还是认定只要好好医治就能医好太子的病。 一方面他知道太子的病要好好休养,一方面又不得不起用太子牵制皇子阿哥们与八旗勋旧的势力。 甚至将太子当成个健康人一样去用。 太子操劳成这个样子,回京就吐血晕倒,康熙觉得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 康熙心里难受,就不忍苛责太子,更不忍苛责弘晳。 倘或……倘或还有一线生机,太子能好好的活,他绝不让太子再如此辛劳了,一定让太子静静的安养。 弘晳抬眸,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玛法。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婴儿。 爱恨都要巨大的能量,他恨不动,也爱不起。他必要先好好的长大再来谈这些事。 他小时候,总是不爱见康熙。见了喜欢的人就给抱给笑脸,见了不喜欢的人扭头就走了。 偏康熙喜爱他,喜欢把他带在身边教养,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反而觉得这个长孙特别的有意思特别的有个性。 反倒比起旁的皇孙,更喜欢亲近他一些。 后来他长大了,更爱太子,爱他的额娘,为了他要守护的人们处处周全,这心里头对害过他的人们,当然恨意灼烈。 对康熙这个皇祖父,可谓是感情复杂。 对他的爱与生俱来,对他的恨难以磨灭。 可渐渐的,他也会发现,这个皇祖父还没有走到那个皇祖父的时刻,他就长大了,避免了他阿玛与玛法之间的隔阂和深刻的矛盾。 似乎祖孙父子之间的感情,反而要更纯粹一些。 皇祖父,他或许也是重情的。 弘晳说:“玛法,让孙儿把阿玛带走吧。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孙儿照顾他,让他静静的养身体,或许还能有好转。阿玛还是太子,只是远离京城,与这里的人事都不再有任何的牵连,他或者能好起来的。孙儿愿意侍奉在阿玛身边。孙儿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是真的无法眼睁睁的再一次失去父亲。 康熙哽咽:“你这话,说的叫朕心痛。” 他怎么可能放太子走?怎么可能放弘晳走? 可是不放……若太子真的……他如何承受? 康熙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吧。不要出宫。去守着太子。朕要好好的想一想。” 弘晳依言退下了。 太子还在昏睡,还是气息微弱的模样,却还算是平稳。 雍亲王见弘晳两天没合眼,强制让人带着他去了东三所休息,太子这边便是他在守着了。 太子有那么一会儿清醒的时候,见了是雍亲王在跟前,雍亲王见他醒了要去禀报康熙,太子轻轻摇头,不让他去。 “皇父尚未有决断。别去寻他。让皇父好好的想一想。” 雍亲王转头又坐下了。 细算起来,雍亲王跟着太子也有些年头了。他见到过太子意气风发的时候,如今太子这样,他心痛又心酸。 先前顾不上也不敢说,这会儿见了人,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胤禛说:“二哥若好好休息,或许也不至于此。二哥为了弘晳,真要将自己都搭进去吗?” 太子是真拿胤禛当手足兄弟的。兄弟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很多事他不说,胤禛应当也都猜到了。 太子轻声说:“若易地而处,你是孤,你会怎么做呢?” “弘晖八岁那年病重,咱们把他救回来了,你那么高兴。若是弘晖真的有什么万一,你该有多心痛啊。父母之爱子,都是一样的。” “孤与弘晳如今的境地,若再往下,就是深陷被动的死局。死局,唯有以死破之。孤远遁边地,是为孤也是为弘晳挣得一线生机。待孤走后,老四,你要替孤看护好他。不能让人欺负了他。” 太子提起弘晖,胤禛就明白了。 弘晳虽非太子妃所生,可他已然在太子心中是最重要的儿子。 胤禛简直不能想象,如果弘晖这个他看重的儿子真的病死了,他该有多疯。 胤禛不问其他,他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在太子身边轻声说:“二哥,你放心,谁欺他,我就和谁拼命。” “等有一日,我们……总能再将你接回来的。” 太子浅浅一笑:“好啊。” 康熙终归还是见了那些人。 一直避而不见,这不是个办法。 太子尚未断气,可后头的事都要有所准备,若无事当然是好,若有事,提早有所准备,也不至于临场忙乱。 康熙头昏脑涨的,还要处理太子的丧事准备,他强忍悲痛,事事都要如意,都要高规格。 为这个还要和大臣扯皮。 八旗勋旧趁着这个机会疯狂反扑。 这个人进言,说太子表疏是违制,太子不能够这样。 那个人说,皇孙弘晳尚未有子嗣,不能选定为皇太孙。 又有人道,皇上还有好些个皇子阿哥,纵然太子病逝,也不应当在皇孙中择后。而是应该在几个成年的皇子阿哥中选定一位为皇太子。大家共同推举,这样更显朝廷公正。 七嘴八舌,各有各的说法,却没有人一个人问一声太子如何了。也没有人体会顾及康熙将要的丧子之痛,都在告诉他不可,不能,不许。 为什么不可、不能、不许? 康熙当初做了那么多的决策,他们总是这样,不可不能不允许。 立太子如是,撤藩如是,收/复taiwan如是,桩桩件件,他做错了吗? 康熙几乎可以想象,如果太子真的出事了,这些人将来会如何的逼迫他,要他按照他们的意思行事。 太子还没死,他还活得好好的,他们就已经在暗中想要推举联名举荐新的皇太子了。 他们以为,这还是四大贝勒共政的时候吗? 他亲立的皇太子,是他们想废就可以废的? 如今西北将要有战事,这会儿不是撤藩的时候了,西北之事不会影响整个大清的政局,但朝廷动荡,绝非好事。 趁着这个机会,怕是去西北的直亲王也要动心思了。 若是太子没了,又不曾有新的承继人,那么接下来,他们只怕会真的要逼迫他选立他们看中的人了。 那这么些年,他费尽心思的抑制旗权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那将来想要改置八旗,又从何谈起呢? 他不决断,太子必死无疑。他若是满足了太子心愿,或者太子尚有一线生机。 罢了。当初这些人伤弘晳甚深,若他再不处置,只怕将来将这些人惯的都要剑指帝王了。 “够了!” 康熙抽出御案旁的天子佩剑,将写有太子丧事预备的奏章砍了个稀烂,对着明显被震住了的群臣说,“朕已决意,立皇长孙弘晳为皇太孙!” 无视众人呼喊不可,康熙让梁九功去传旨,他则大步往毓庆宫去了,他要亲自将此事告知太子。 ——保成,朕遂了你的心愿。你就得给朕长命百岁的活着! 殿外暮色四合,黑夜即将来临,毓庆宫内灯火通明,太子缓缓睁眼,对着康熙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太子大安。未再吐血。 之前灌进去的药总算是起了作用了。 康熙心神一松,所有关心着太子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太子府来了人,将太子妃和太子侧妃接到了毓庆宫陪伴太子。 苏玳作为弘晳的嫡福晋,在弘晳为皇太孙后,她也跟着成为了太孙妃。 旨意传下,弘晳在东三所接旨。苏玳在太子府接旨,然后苏玳也被接到宫中,陪伴皇太孙。 太子在毓庆宫中生死未卜,苏玳在太子府里亦是满心愁绪,夜不成眠。 太子和弘晳将会如何,他们都不知道。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太子妃瓜尔佳氏,太子侧妃李佳氏,还有苏玳,还有太子府里这父子俩的女人们,其实都是一样的心。 都是迷茫未知,不知将来如何。 而接到太子大安,弘晳为皇太孙的消息后,大家的心情就都不一样了。 太子妃瓜尔佳氏心神惴惴多日,得到太子安好的消息她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弘晳被立为皇太孙的消息,却让她心神俱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已有嫡子,却立了庶长子为皇太孙? 那弘暎将来该如何自处呢? 可这个结果已是下了圣旨,无法更改。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妃甚至不敢说些什么,更不敢做些什么。 她心中不满,也只能克制隐忍,以待来日。 终归弘暎还是太小。不然皇上不会丝毫不考虑太子这个嫡子的存在啊。 太子妃看着与她一同进宫陪伴太子的李佳氏,心中只余冷笑,这对母子如今什么都有了,那么下一步,如果她与弘暎再默默无闻的,是不是他们某一天也会干掉她和弘暎,成为新的太子妃和太子‘嫡子’呢? 太子醒来后,稍稍有了一点点精神,不再总是昏睡后。 便请求康熙准他去德州养病。 最开始的那场重病,太子经过德州,也是在德州养病的。 那儿的行宫就给了太子暂住。 “那里安静。可以让儿子好好的静养。”太子说,“阿玛若去热河行围木兰秋狝,也会经过德州,儿臣也可以和阿玛见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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