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袖子角落染上了一点儿血,很不明显。 他高大的身躯瘫倒,将站立的江雾也给拽倒。 江雾的后背在地面硌得生疼,满手皆是他温热、黏腻又浓稠的血,再流着泪去试探他鼻息时,他已没了呼吸。 “殿下——” 江雾一声惊呼,自噩梦中惊醒,还因梦中之事回不过神来,急急喘气胸口此起彼伏。 “娘子?”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江雾一顿,抬目望去。 谢辞卿一身绯红衣袍坐在房间的轩窗下,墨发玉冠,眼似星辰,烛光映出他俊朗的面容。 江雾凝着他怔住。 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身上没有血,她后背也不疼,没有乱箭穿心,亦没有太子府被锦衣卫血洗。 谢辞卿走到她身边走下,看着她惨白的脸问:“娘子梦见什么了?还叫起了‘殿下’?” 江雾的思绪渐渐回笼,她轻微吐了口气,说:“没什么。” 不过都是天方夜谭的梦,谢辞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太子,她又怎会是太子妃,这种梦无需说来污他耳朵。 谢辞卿为她顺背,缓解她的心悸,“可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 江雾摇头,“我没事,去倒水来。” 谢辞卿去倒了热茶过来,递给她道:“今夜要回江府去,给嫂嫂过生辰。娘子要查江若锦,可有什么差事要安排给我?” 他提前与牢狱告了假,要和江雾一起查清真相,破掉他们的这一局。 江雾喝了一口热茶,转着半盏茶杯说:“你盯紧我爹,江若锦我会跟着。” 谢辞卿:“好。” “我爹位高权重,你要多加小心。” 江雾不多时便起了身,她习惯赶早不赶晚,便在用过早膳后,就带着谢辞卿回了娘家。 江氏门楣高望,盛姝的生辰来了不少人,即便时辰尚早,庭院里也都七七八八站了不少姑娘和夫人。 有这么多姑娘夫人是有说法的,江瀛今年已经十四,即将到定亲的年纪,京中许多氏族都盯着江氏的门槛。 表面是给盛姝庆生,实际在打江瀛的主意。 只是江雾瞧见弟弟和父亲那张相似的脸,又想起在停尸房所遇见的事。 郭钟子的死似乎和江时困、江若锦都脱不了关系。 江雾站在花园的凉亭里,望着远处穿着青松色长衫,与盛姝走在一起迎客的亲兄长,不合时宜的想,这个家里,是不是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干净? 否则盛元帝何故那般残忍对待她们,从他的手段里,江雾能感觉到深深的恨意。 正出神,忽然对上江易卓向自己看来的目光。 ----
第30章 香下尸 只是一眼,却像是野火的星光,暗藏极致的炽热,落进了江雾的心里,燎烧起大片的森林草原。 江雾诧异的眯眼,想要再看仔细些,确定他那样的眼神有无异常,江易卓却已背身过去迎向来客。 “姑娘,姑爷在您房间等您。” 听得蕊香在喊自己,江雾只好收回看江易卓的目光,跟随蕊香离开前院。 江雾回到熟悉的闺房。 推开雕花的朱漆木门,江雾看见谢辞卿站在黄檀木窗边,风丝从打开的窗扇吹进,扬起他墨色发丝,冬阳渡了他满身。 他立在金光之下,更衬他气质温和,只是他清隽的面上却尽是严肃。 江雾意料他有话要说,支开蕊香道:“你先下去吧,守好外面。” 蕊香福身离去,她把门合上的同时,谢辞卿指了指大开的窗扇,对江雾道:“有人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过你的房间。” 江雾走至他身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原本覆盖满灰尘的窗沿,有一小块地方干净不染尘埃,像是有人翻过窗户,自身衣裳不慎涂抹走这一处的尘埃。 谢辞卿解释着说:“你出嫁后这屋空着,虽会有下人来定时打扫,可你回来得少,他们免不了有懈怠。” “窗棂上的灰尘未清理,这块痕迹太过可疑。” 江雾轻轻抚过那干净的地方,思索着说:“找一找,房间里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谢辞卿犹豫了一会儿,说:“你之前得到的线索和证据,都在你的身上,跟着你一起在画中逆流。是吗?“ 江雾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乖乖点头。 “那么你现在有三支簪子。” 在江易卓的马车里发现了一支,江易卓又给了一支,最后也在郭钟子身上查到了。 它们跟着江雾一起逆流时间,叠加起来是有三支。 江雾算清楚后再次点头默认。 谢辞卿说:“你曾经佩戴过金雀簪,上一次你回江府给嫂嫂庆生,在房间小憩时,摘下来放在这儿的妆奁过。” 他走到江雾的梳妆台上,拿起玉制的妆奁,“如果不出意外,它依旧会存放在这里。你今日拿走,身有不断叠加的簪子,应该是四支。” 江雾两道好看的眉微蹙,她并不记得自己在盛姝的宴上休憩,还卸下簪子放在妆奁过。 她暂且将这归于自己和谢辞卿不是同一个时间的人,记忆虽然会有差别,但事实都是正确的。 谢辞卿道:“且看看第四支簪子还在不在。” 他挑开妆奁的玉盖,一堆昂贵的金银首饰里,并不见簪子。 江雾上前扒拉了几下,仍然不见。 她两眉皱得更深,“进来的那个人拿走了簪子,为今晚杀害郭钟子做准备?” 谢辞卿没有立时下定论,沉思道:“是不是这样,今夜去一趟大理寺就都清楚了。” 江雾深吸了口气:“可今日嫂嫂的生辰,府内宾客众多,谁都有可能进入我的房间。” 这很难排查。若是以丢失物件的名义,只怕会得罪客人。 江氏的客,都不是平凡小辈。 谢辞卿看出了她的疑虑,“能进内宅的宾客只有女眷,今日的主场是嫂嫂,她们多去她的院子。会来你这儿的人理应不多,我会去查门房,看看都有什么人来过。” 江雾点头,又道:“记住你今晚的任务,负责查我爹,我针对江若锦。” 谢辞卿笑着摸摸她的发顶,感受到掌心被她发间首饰擦过的冰凉,“娘子交的任务,我自然全尽力办好。” 江雾和他并非同个时间中的人,于她而言,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赐婚对象。 江雾不喜欢他的亲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江雾突然想到什么,问:“那你跟我做这一切,是因为想找跟你同一时间的妻子吗?” 她想,如果真相和谢辞卿所说的一样,她是想找到也有罪印的那个‘他’的。 他还等着她去救他。 江雾这个问题让谢辞卿的心脏再次缩紧。 曾经因为她执着于同时间的谢辞卿而离开他的噩梦再次席来,让他的手心不受控地冒出冷汗。 他藏在广袖下的手指悄悄握紧成拳,“为什么要找?” 江雾奇怪,这么明显的问题他会不知道?她耐心地说:“因为我不是她。” 谢辞卿说:“可你就是江雾,就是我的妻子。” 江雾不答。 谢辞卿沉默了一会儿,试探问:“难道你想找?” 江雾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她这样的表情谢辞卿太熟悉了。 每次她要离开找‘谢辞卿’时,她都是这样。 如那些凌迟他的匕首,一刀刀割在他的胸口,让他温习重演被悬挂城墙上的痛楚。 谢辞卿沉下眼,忍耐住心底想要她永远留在这儿的冲动,温柔地对她笑道:“嗯?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找?” 他温缓的态度显得太过无害,江雾没有对这个和自己有同样秘密的‘丈夫’说谎,道:“是的。” 谢辞卿笑容凝滞了片刻。 很快他便恢复如常,意图入侵她的思想,诱哄道:“为什么要找,难道我不是谢辞卿,不是你的夫君吗?” 谢辞卿的眼光很沉,像无法迎来黎明的黑夜,可他分明笑得明丽璀璨,温宁暖昧,矛盾到诡异,让人心头发麻。 江雾终于觉出了他笑容的不对劲,她情不自禁后退了一小步,“你是他,但也不是他。这你应该很清楚。” 即使她动作很微小,但是谢辞卿还是看出了她的后退。 她的退避和离开,早已成了谢辞卿的无法释怀。 这一刻他总觉得,她会随时离开他的身边,去找所谓的有罪印的‘他’。 他险些就要把她抓起来,永远囚禁,不让她再去查案找什么所谓的真相,只让她永远和他留在这幅画里永生。 就算是虚幻的幻觉,至少他们能够平平安安不是吗? 谢辞卿极力收敛他抓她囚禁的欲望,不让她察觉端倪防备自己,笑着点头说:“的确清楚。” 他不清楚江雾为何每次一查到郭钟子的死,就会忽然得知她进入画里的原因,而后要离开他。 现在他怀疑是她的那些手札内容透露了什么。 他尊重妻子的隐私,从没看过她的手札。上次能与她谈论江若锦是不是凶手,是因为他已经知道郭钟子这一案的内幕。 他试探道:“可以给我看看札本吗?” 江雾说:“那东西太不一般,我不敢在今天这样人多的场合随身携带。” 谢辞卿:“下次吧。” 这时,蕊香在门外喊道:“三姑娘来了。” 江若锦掀开翡翠色的珠帘进来。 江雾打量着她。 她穿一身琼粉色的衣裙,外罩了白狐皮毛小夹袄,袖口绣着一点红梅,发髻微垂,俏皮的装扮把她病气盖住不少,比往日更活泼俏丽。 江雾不合时宜地想,江若锦虽是庶出,但府中是真的没有亏待她。 她的吃穿用度与江雾几乎同等,就是白狐皮毛江雾都很少用,更不要说江若锦此刻头上的珠花宝钗等首饰,都嵌上了金粉玉石,随着她的一颦一动闪烁生辉,好生亮丽。 江雾觉得有些奇怪了—— 杨氏痛恨春姨娘是全府皆知的事实,就算她不苛待小辈,可到底嫡庶有别,她会容忍江若锦跟自己的吃穿完全一样吗? 甚至只差一点,江若锦就要超过她这个嫡出了。 江若锦先给谢辞卿行过礼,一抬头见江雾盯着自己的头饰看,她无力地虚虚一扶,“可是朱钗歪了?” 江雾摇头,“不,只是觉得新奇好看。” 江若锦从丫鬟手中接过锦盒,走到江雾跟前打开,温声转开话题:“我前几日得了一些乌香,你经营香铺,想着对你也许有用,给你送一些过来。” 锦盒中放着一个瓷白的小瓶,还没打开,乌香的香气已经扩散,浓郁得让江雾不适。 之前蕊香给她点过乌香来静心,当时就说过是江若锦送来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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