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见过一次,很漂亮。” 蝴蝶幼虫,说白了就是毛毛虫。 虽然蝴蝶大爆发的场面的确很震撼,但一想到同时还会有成千上万的毛毛虫,姜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是用雪变出来的蝴蝶要更可爱一些。 不过……谢知予很少会和她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更何况还是用这种温柔的语气,很像是话里有话。 姜屿低头看着手心的灵蝶,仔细琢磨了一下。 现在正好是五月,已经算是入夏了,所以…… “你是想要邀请我一起去看蝴蝶吗?” 谢知予没有否认,他静静地望着她,过了数秒才开口。 “可以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问话听起来似乎有种小心试探的紧张感。 但是谢知予也会紧张吗? 她还以为他在这种事情上会是那种很强势的类型来着。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那我就非常情愿的答应好了。” 姜屿对着手心吹了一口气,灵蝶乘着热风飞到半空中。 她弯起杏眼,笑盈盈地凑近他:“这个怎么变的,能教教我吗?” 变个蝴蝶而已,谢知予当然不会拒绝她。 “手给我。” 谢知予语带笑意,掌心拖住她的手背,带着她收集风中飘落的雪花。 两人一边接雪,一边说着话,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样。 就在方才路过的一颗秃顶松树下,表面看着平平无奇的雪堆里突地探出一只森白骨手。 感知到有活人的气息,骨手五指微屈颤动着,发出的咯吱咯吱的细响。随后从雪堆中跳出,掌心下压贴住地面,沿着地上的脚印悄无声息地跟在四人身后。 越往雪山深处走,雪下得愈发大了,风夹着雪粒,刮得脸颊生疼。 罗盘也被这天气干扰得失灵了,无论如何注入灵力指针也不再转动。 池疏眉头紧皱,不得已停了下来。 “山里的风雪有时会大到能挡住视野,我们尽量站拢一些,不要走散了。” 池疏转过身,拔出剑做好战斗准备,目光扫过脚下时,忽地瞥见雪里埋了一截白骨。 他迟疑了一下,随后用剑鞘拨开覆在白骨上的积雪,露出了全貌。 宁秋蹲下身仔细瞧了一眼,讶然开口:“……这是人的髌骨。” 雪地里会出现人的骨头并不奇怪,毕竟每年都有人不听劝阻冻死在山中。 让宁秋感到诧异的是,这块骨头虽是人骨,但看上去却格外光滑平整,色泽白皙,就像是被人刻意保养过一般。 但哪个正常人会如此保养人骨……光是想想都觉得有点诡异。 “这骨头看着古怪得很,还是不要管了,把它埋回去吧。”姜屿边说着话,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宁秋点点头,她也觉得这块骨头看起来怪瘆得慌,站起身离远了些。 雪山深处的气温比山道口还要低,风寒料峭,冷得刺骨。 姜屿现在只想快些抓到那只大妖,不然她真的要扛不住了。 “另一队巡查的弟子那边有消息吗?” 除妖危险,池既明当然不可能只派了他们四个人来。 只不过这大妖狡猾得很,懂得在各处分散留下气息,混淆视听,他们也只好分开调查。 池疏摇了摇头,缓声道:“暂时还没有收到他们的传音。” 风雪越大,对他们的情况越不利,必须要尽快找到那大妖的踪迹才行。 池疏面容凝重,正打算重新试一下罗盘,却发现上面的指针居然自己动了起来。像是有股力量在牵引着,指针飞速旋转,快出了残影。 忽然之间,地面也轻微晃动起来,脚下整片的积雪松散开裂,仿佛地底之下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池疏盯着罗盘,面色骤变,猛然醒悟过来他们原是中了圈套。 他心道不好,连忙出声提醒。 “小心!” 雪地里“嗖嗖”冒出许多零碎的骨头,纷纷往那块髌骨凑近,拼组成了一副人体骨架。 原先悄悄跟在四人身后的骨手蹭的一下跃至空中,猛地发力向下一拍,地面竟裂出一道宽口。 姜屿站在裂口边缘,只觉得常识又一次被按在地上摩擦。 这也太魔幻了吧!一只骨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难道不会把自己也拍裂吗! 积雪哗啦啦地往漆黑的裂口中滚落,宁秋反应不及,被翻滚的积雪推着掉了下去。 “师姐!”池疏二话不说飞身往下一跳。 谢知予冷眼看着这两人接连跳进裂口,面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他们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他站在一旁,甚至还有闲心变出几只蝴蝶玩。 直到看见有道紫色的身影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连头也没有回。 谢知予僵住动作,面色忽地变了。 他不明白,这两个所谓的朋友在姜屿心里就有这么重要吗? 她往下跳得那样决绝,甚至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她抛弃了一样。 委屈、酸涩、不甘和愤怒在心底交织,谢知予阴沉着脸,捏碎了蝴蝶。 他掷出木剑卡住了即将合拢的地裂,用力一转剑身,将裂口硬生生撑大了些。 阴冷的风从底下吹上来,裂口漆黑一片望不到底,仿佛敞开的巨口能将万物吞噬。 谢知予站在边缘停了一秒,随后从姜屿消失的地方跳了进去。 * 地底洞穴里面洒满了幽暗,两侧的石壁上有层湿冷的水雾,空气中细嗅能闻到潮湿的青苔气息。 姜屿双手拢在袖中,蹲在墙角,欲哭无泪,发出了小草的声音。 ——“草。”(一种植物) 天地良心,姜屿对自己有多少斤两非常清楚,在明知危险时还要冲上来救队友的行为不叫勇敢,而是白送人头。 在场的诸位没有一个比她更怕死的,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莽。 姜屿之所以会跳下来,和什么友情、羁绊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她又不是什么可燃物。 要不是因为她在准备求救的时候被那只骨手阴了一把,脚底打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 “唉。” 老倒霉蛋姜屿沧桑地叹了口气。 幸好那根红绳还在手上,她能感知到这附近有队友在,只不过洞穴里实在太黑了,肉眼能见范围仅有不到半米。 姜屿站起身,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循着手绳感应的方向,打算先去找其他人会合。 只是刚走没几步,身后飘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光是听着,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凄凉悲痛。 姜屿:“……”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哭,但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姜屿只犹豫了一秒,决定装作没听见。 大概是见她没反应,那哭声愈发大了起来,再经由石壁一震,回荡在洞穴里,凄厉非常。 但这一路走来,姜屿的心理素质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仅仅这种程度已经无法触动她了。 姜屿目不斜视,继续扶着墙壁往前走。 直到一双冰凉透骨的手从黑暗中伸出,精准地抓住了姜屿的脚踝,让她不得不停下步子。 被无视了两次,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有点气恼,由哭改为了质问。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 姜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墙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不仅穿得破破烂烂,身上的皮肤也是坑坑洼洼,像是长期受到虐待,骨瘦如柴,两颊凹陷,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 ——如果他藏好了那只只有骨架的左手的话。 姜屿沉默了。 她到底是什么倒霉蛋体质。 见她半天不出声,小男孩很是疑惑,仰起脸,一脸天真地问。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姜屿:“……” 好没礼貌的小孩。 如果她没猜错,面前这个小男孩大概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只大妖。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扮成小孩子的模样对她装柔弱,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打应该是打不过得,姜屿想了一下,决定拖延时间,至少要等到其他人找到她的位置。 “首先,我能说话,我不是哑巴。” 反正走不掉了,姜屿干脆转过身和骨妖面对面。 “其次,我的娘亲从小就告诉我出门在外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而我恰好就是一个听娘亲话的好孩子,娘亲总会夸我懂事。” 停顿了一下,姜屿又反问他:“你难道没有娘亲的吗?” 小男孩:“……” 好强的攻击性。 它确实没有娘亲。 作为一只天生地养的白骨妖,它从诞生以来就是孤零零一个人,甚至连自己的同族也没有见过。 它靠依附在死人的白骨上而活,没有容貌,没有名字,它很羡慕其他妖怪,至少它们都能化形,还拥有一副美艳的皮囊。 而不是像它一样,只能靠寄生在别人身上。 但它也不是那种很随便的妖,只有长得足够好看的人才有资格被它寄生。 当然,它挑中姜屿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更因为她这种长相一看就很好欺负。 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最容易心软了,只要它表现出自己足够可怜,她一定会忍不住摸摸它的脑袋,或者给它一个拥抱。 只要她主动触碰到它,它便能顺势寄生在她体内。 想到这里,骨妖甚至狠下心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它吸吸鼻子,泪眼婆娑,声音还带着沙哑的哭腔。 “姐姐,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见过我娘亲的样子。” 骨妖低下头,一抽一抽地哭泣着,隐在黑暗里的嘴角却悄悄勾了起来。 自责吧,愧疚吧,只要她开始心软…… “哦。” ??? 她一个“哦”是什么意思? 骨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冷漠又敷衍的回答,它止住哭声,有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姜屿见他不哭了,立刻态度真诚地给它道了个歉。 “我不知道你没有娘亲,我以为每个人都有的,不好意思。” 骨妖又一次沉默了。 它甚至感觉自己膝盖莫名中了一箭。 有那么一瞬间,骨妖甚至怀疑她是故意的。 但当它盯着姜屿的脸看了一秒,又瞬间转变了想法。 像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故意说出这种伤人的话?一定是它想得太多了。 “没关系的姐姐。”骨妖挤出一个笑容,通过言语让她心软行不通,那它只好转变策略。 “我好像受伤了,走不动路,姐姐可以过来扶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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