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予,你以前吃了好多苦。” “师姐是在心疼我吗?”谢知予注视着她的脸,明明经历太多的人是他,此刻却又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以后都不会苦了。” 谢知予从前最不喜欢见别人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会让他觉得反感抵触。 可如今面对着姜屿,他却恨不能将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的伤口都扒开了、悉数暴露在她面前,即使她可怜、同情自己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分给他更多的关注,怎样他都觉得快乐和满足。 “木箱里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很多我没有去取。”他从木箱底端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了天衍宗的标识,“令牌背后有道灵力打下的记号,没刻名字。我不便再露面了,师姐只要拿着它去钱庄也能取出钱来。” 姜屿双手接住他递过来的令牌,指尖在背面的记号上来回摩挲着,心情复杂。 “……可这些都是你辛苦攒下来的卖命钱,你全都给我啊?” 谢知予还是第一次听到“卖命钱”这个说法,这样新奇的形容倒的确是姜屿能说出来的话。 “我们早已成了亲,可是我还没有给你聘礼。”他顿了一下,微笑着缓声说:“师姐,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被抛弃了,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他转头看窗户,院子里新种下的花树都开了花苞。可他不太喜欢这些花的品种,过几日有空还是全换成茉莉吧。 “我身上有的东西不多,木箱里的东西加上两把剑就是我的全部。我只怕不能给你最好的。”谢知予转回视线,低垂双眸,长睫覆下,在眼睑投落浅浅的阴影。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微微闪动,神情看起来难得有几分可怜。 虽然不排除他有刻意卖惨的嫌疑,但姜屿听在耳中,心里难免有所动容。 “你把这个木箱给了我,但我好像没什么能给你的。” 谢知予轻轻摇了摇头。 他起身走到姜屿身前蹲下,拉起她的手贴在脸颊,亲昵地蹭了下,眼神依恋。 “师姐,你有能给我的东西,我也只想要那一件。” 姜屿顿了顿,掌心下覆着的脸颊柔软,她手指稍稍用了一点力,竟然压出一道红痕。 她指腹贴着红痕来回轻蹭,谢知予很享受她的抚摸,眼神渐渐变得迷蒙,脸颊泛起了一点暧昧的潮色。 不知怎的,姜屿突然起了坏心,于是故意开口逗他。 “师弟,叫声师姐,命都给你。” 谢知予愣了一下,面上红潮依旧,却又浮起一点迷茫和错愕。 片刻后,他俯首,额头抵着她的膝盖,突地笑出了声。 纸窗迎着日光,屋里被照得亮亮堂堂,漂浮在空气中的浮沉被他的笑声感染,似乎都变得飞扬起来。 果然,有趣的并非是这个世间,而是只有姜屿。 也只有她能让自己感受到真正的身心愉悦。 这或许就是深爱着一个人的感觉吧,心是为她而跳的,这种愉快的感受也都来源于她。 谢知予抚摸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忍不住勾起嘴角,脸颊潮红,微微发烫。 “师姐。”他抬起脸,迷蒙的眼专注地凝视着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她贴近了。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爱我。” 他拢着她的手掌,贴在脸侧,偏头亲了亲手心。吐息灼热,烫得姜屿手指抖了一下。 “谢知予,南诏人,年十九,母亲已逝,家中无父,唯有我一人。六岁离开南诏,在扬州庄园直到十二岁进入天衍宗,十九岁又离开。 此去半生如无根浮萍,天地孑然,于世间飘零久不知归处。幸得上苍垂怜,赠我一场春天,万蝶破茧振翅,令我心又复生。” 谢知予就这样半蹲在她身前,以一种下位者的姿态仰望着她,眼里充满了对她的需要和期待,话里带了一点小心翼翼的祈求和讨好。 他轻柔地说:“人世八苦皆尝尽,空余诸多遗憾,不求满天神佛,但求明月垂爱。” 室内寂静。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传入她耳中。 姜屿也在看着他。 她的指尖微动,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着。 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冷静,可是她的心却越跳越快,说不出任何拒绝他的话。 此刻,姜屿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实,她对谢知予的喜欢与日俱增,只多不减。 其实她完全可以走的,离开他,就现在,回档到过去,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可是她不想,也不愿。 纠结了这么些日子,姜屿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不想走了,不想丢下谢知予,她要和谢知予在一起,也一定能找到任务的最佳解法。 只要能想办法联系上谢无咎。 但是姜屿现在不想去想这些,她只想简单的、纯粹的和谢知予在一起。 她想抱他,还想和他亲吻。 她喜欢谢知予,好喜欢谢知予。 “好。” 话音落下,室内紧跟着响起了凳子挪动的声音。 姜屿移开凳子,蹲下来和他平视,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一切言语都不如行动。 姜屿弯起眼眸,扑进他怀里,谢知予接住她,用力地回抱。 两个人就这样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抱住彼此。 “谢知予,我们成亲吧。”姜屿顿了下,强调道:“我是真心的。” 谢知予怔了怔,随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早知道姜屿早就摆脱了情蛊的控制,可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不想去问。 谢知予环住她的腰身,脑袋往后退开些,和她额头相抵。 光亮落在他们身上,仿佛勾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两人如坐画中。 谢知予眸光闪了闪,眼中如霜雪回春。 他定定望着她,轻声又缓缓地吐息:“好。”
第89章 两心同(十一) 窗外花影摇曳, 映在纸窗上,挡住了些许日光。 两个人相拥坐在地上,他扣住她的手腕, 将脸埋入她掌心,低声地说;“师姐,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姜屿摸着他的脸, 指尖纠缠起散乱的额发, 又轻轻抚过他的眼睛。 大约是觉得有些痒,谢知予眼睫颤了颤,却没躲开。 他依恋地凝注她, 弯起一个笑, 说:“去看蝴蝶。” 姜屿这才记起,谢知予带她来南诏, 原本就是要去看蝴蝶的。 只不过这几日都待在小黑屋,她倒是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现在就去吗?” 蝴蝶大爆发的时间在每年五六月,现在正是时候。 谢知予点头。 姜屿眨眨眼睛,挪了下腿, 锁链拖在地上哗哗的响。 她指着自己的脚踝:“那这个怎么办, 你岂不是刚给我绑上又要解开?” “不解开。”谢知予说着,松开了系在床角的一端, 绑在自己脚踝上,“我和你一起。” 看着二人脚腕上连接的锁链, 姜屿无奈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果然很“谢知予”。 姜屿读懂了他的小心思,也默认了他的占有欲。她扶着他的肩膀站起身, 又弯下腰拉了他一把。 “地方远不远?你都没有提早和我说, 我也没做什么准备。” “不用准备什么,师姐跟我去就可以了。” 谢知予暂时隐去了锁链。虽然看不见, 行走间却仍能感受得到那股隐秘的联系。 蝴蝶栖息的山谷离他们所住的地方不算太远。 姜屿原本还有些担心,毕竟蝴蝶的前身是毛毛虫,成千上万只的蝴蝶看起来很壮观,美不胜收,但若换成毛毛虫画风就会突变,对怕虫人士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可等真正到了地方之后,她悬着的心倒是暂时放了下来。 将近六月,山谷中却还开着大片桃花,芳菲正盛,绚烂如云霞、如梦境。 不仅没有毛毛虫,也蝴蝶也没见着一只。 姜屿:“……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谢知予虽是南诏人,但许久没回过家乡,上一次看蝴蝶还是六岁之前,记忆出了差错倒也正常。 谢知予不可置否,只勾唇笑了一下,说:“师姐,跟我来。” 他牵起姜屿的手,带着她一路往前去,直到桃花林深处。 他手持木剑,抬手挥出一道雪白剑气,冷如霜雪,所至之处,桃花皆被这股寒意击碎。 罡风四起,只刹那间,山谷便漫起一场缠绵纷飞的花雨。 两人立在花雨中,姜屿隐约间听到有什么破碎的声音,轻而空灵,好似一个缥缈虚无的旧梦。 她仿佛意识到什么,循着声音望去,破碎的桃花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而在落花之下,看不见的地方,似有生命即将破茧而出。 砰。 很轻的一声,像是风吹过草地,又像是水滴落入湖中。 成亿只蝴蝶在同一时间自落花堆里振翅飞起,盘旋在空中,和着飘落的花雨蹁跹,如梦似幻。 “师姐,你会后悔吗?”谢知予在这时忽然开口问她。 一种预感蓦地袭上心头,姜屿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些,她有点紧张,却不曾想过后悔逃离。 “不会。” 只用语言表述还不够。 姜屿握紧他的手,绕进指缝间,十指紧扣。 柳如霜曾在地府里为他们办过一场婚礼,该有的流程都有了,可唯独那时两人皆是身不由己,心也不在一处。 山谷人迹罕至,他们也不需要旁人的见证,更不需要证明什么。、 爱存于彼此心间。 纵使未来天塌下来,心意也不会改变。 “对天盟誓,蝴蝶为证。” 两人立并肩跪在漫天的花雨和蝴蝶中,叩拜天地,又转身,面向对方,划破手心,击掌立誓。 姜屿不太清楚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才合适,想了想,便干脆由着自己的心意说了。 她弯着眼角,没有片刻的犹豫。 “无论快乐还是悲伤,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我发誓,我都会永远爱着谢知予。” 花雨扑簌落下,她的声音脆而亮,一字一句,轻缓而温柔。 谢知予凝望着她,眼神微微闪动,眸光看似温柔,内里却包含了复杂的爱欲与偏执。 “上穷碧落下黄泉,生也相依,死也相随。” 、 话音落下,手心的血珠交融在一起,沿着掌根滴落而下。两人面对面,对拜再叩首,额头相碰又分开。 绯红桃花即刻落了他们满头满身,蝴蝶也被吸引而来,绕在身侧飞舞。 如此,“成过亲”这句话直到此刻,便算真正成了真。 * “现在天色好像还挺早的,不如我们晚一点再回去吧?” 走在长街上,姜屿侧抬起脸看着他,试探着问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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