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精神好了些,大概是回光返照的缘故,竟然能开口说话了,他口中不断含着谢闻的小名,谢闻跪在他的床前,眼中不由起了水雾。 皇帝死死地拉住他的手,那双往日精明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却浑浊得像刚劳作过的农田。 他就这么看着儿子,又似乎在透过儿子看别人。 再精明强干,在临死之际也不过是个迟暮老人,他口中喃喃道:“我这一去,放不下者唯有你而已。朝中清洗还没有结束,魏国的大军还在虎视眈眈,军中几方势力我还没有安排好。” 谢闻垂眸道:“阿耶放心,我会努力去做的。” 皇帝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漏出来几滴泪水,“我本来以为,还可以再拖几年,把一个盛世交到你手上,让我们阿闻做个圣明仁慈的君主就可以了。可没想到,阿耶这么不中用,还没把一切都料理好,就要去见你阿娘了。你从小儿,就没学帝王之术,我不放心你呀,那些大臣,那些将军,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如果我死了,他们欺负你怎么办?你阿娘恐怕至死也不肯见我了……” 谢闻流泪道:“儿子愚蠢,不怕功高盖主,也不怕什么阳谋阴谋,只想开盛世乾坤,定万里江山。” 皇帝定定望着他,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良久过后,平静被打破,他忽的激动起来,紧紧握住儿子的手,“百年之后,带着一个盛世来见我们……” 话刚说话,他就耗尽了全部力气,头垂了下去,大太监凑上来,小心去试鼻息,夹杂着哭声的大喊道:“陛下薨了——” 一声声传递,外头很快也想起来了哭声,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宋妃静静看着这两父子死别,都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谢闻还跪在那流泪,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打扰这“感人至深”的一幕,“我说殿下……啊不对,陛下,大军已经集结在城外,您还要在这里哭哭啼啼多久呢?魏军可不等人呐。” 谢闻有些尴尬,利落地站了起来,眼睛还是红着,“多谢宋妃提醒。阿耶的身后之事,就劳烦宋妃费心了。” 他走向殿前,皇帝身死,太子继位,本来就是名正言顺,并未异议。父亲的宝剑由他举起,今日阳光很好,在明亮的天子之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好像这柄剑本身就是如此耀眼夺目。 登基大典已经预备好了,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传位于太子的圣旨前几日就念过了,新上任的少年皇帝,剑尖朝着云陵的方向,这里站着的,除了文臣,更有黑压压一片的武将,“魏国觊觎之心不死,几次三番袭击我国边城,此次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此战,不能亡魏,也要保边境数十年无虞。” 他语气淡淡,好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如何一样,站在靠后位置的应逐星神情兴奋起来,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 她此时若能往后看一眼,就能看见赵登临晦涩难明的脸色。 军队浩浩荡荡,兵贵神速,之前谁也没料到,魏会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云陵的守卫力量薄弱,不是魏军的对手,但如果加上射声军和控鹤军,守个一月半月,还是可以的。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阿浮还在那里,谢闻真是恨不得,能立马飞过去。 重重深宫之中,宋妃穿着孝服,头发一件发饰也无,她依靠着门框,遥遥望着军队前行的方向。 身边女官似有不解:“娘娘,您为何要提醒太子?等到军报递到玉京,军队在赶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我们只要静静等待,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先帝有设立情报搜集部门,一直被牢牢掌握在宋妃手里,可以说,在这玉京,除了宋妃、温越和她这个贴身女官,根本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云陵现在正在发生何事。 宋妃的目光并未收回,而是换了个方向,城南的满芳楼,是整个玉京最高的建筑,就算身处皇宫,也能看到楼身。 女官若有所思:“娘娘是不是想要调虎离山?” 宋妃好笑道:“调虎离山?你倒真是敢想。” 门口风倒是很大,她紧了紧衣衫,想要转头离开,女官忙上前搀扶,因为离得很近,能听到宋妃的喃喃低语:“这可不只是他的陈啊,还是我的陈。” …… 姜浮冷冷道:“长史大人既然活够了,那就让本宫做个恶人,送你上路吧,免得你在这喋喋不休,说些丧气的讨厌话。” 雪簇得到她的眼神,上前手起刀落,她用得这把刀极其锋利,长史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血淋淋的脑袋就滚落在地上。 季临身上的鲜血味道刚消散下去,新鲜的血腥味就溢了出来。 姜浮皱皱眉头,居然没觉得怎么恶心,这人还是因为她一句话而死的,她也没觉得愧疚。 杀鸡儆猴,她可太需要了。 重新打起精神:“各位昨日想降之事,我可以忘记,只需要诸位,往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云陵倚仗天险,若不战而降,魏军岂不一路西上,直奔玉京。我相信,各位在其余地方,也有家人,云陵易守难攻,投降同意,可要再夺回来就难了。” 满座哑然,许久又有人出来道:“太子妃明理。但是,唉,实在不是我等贪生怕死,云陵之中,粮草并不充足,地势险峻,其他城也不容易供给,若真打起来,没有粮草,将士们可怎么填饱肚子呢?” 姜浮道:“只要守一个月即可。” 那官员愁眉苦脸:“可问题就是,可能连一个月的粮草都不够呀。” 姜浮颇无语,她这次来边境,随行带来支援阳州的粮食就有不少,这些人却畏手畏脚,前怕狼后怕虎。 如今季临已死,控鹤军和射声军都听她的命令。 她正犹豫,要不要连他一起杀了立威,一声马鸣传来,然后是女子勒马声音。 明朗的女子声线响起:“谁说云陵没有粮草,我柳家豪门世族,可不是什么破落户。” 姜浮前不久去拜访外家的时候,才和她见过。 柳先苒翻身下马,将那匹漂亮的白马交给随从,火红的骑装远比冬日太阳热烈得多,她大咧咧朝姜浮露出一个笑,身后随之而来的是柳家家主,也就是姜浮的舅舅。 那人已经灰溜溜闭嘴,满院人再也说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 雪簇兴奋得很,她第一个跳出来表忠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柳先苒爽朗笑道:“小女子尚且死战,大丈夫们,竟要投降?” 她嘲讽的话说出,本来就主张守城的人更加激扬起来,原本半数的投降派就算不改主张,也只是默默在心底叹口气。 季临的那把宝剑是开国皇帝赐给季家的,现在他死了,姜浮握着这把剑,很重,她要很费力才能举起。冬日的衣服本来就更重,再加上这把剑,更费力气了。 宝剑出鞘,很有一剑斩开这乌云的气势。 她努力让自己更有气势一点,这样就能安更多人的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食,我肉分之。” 效果应该很好,因为多年之后,雪簇提起来这一刻,还是止不住夸她,“威风死了!” 建霖二十五年,帝病逝,太子谢闻继位,同年云陵之战,大破魏军。
正文完。
第161章 强娶 (1) 入目皆是喜庆的大红色, 谢闻前去沐浴,宫女们都要离开的时候,姜浮忍不住扯住了妙嫣的手, “我有点害怕。” 妙嫣轻轻拍拍她的胳膊安慰:“没事的, 娘子顺着殿下就可以了, 昨日夫人给的书, 不是都看过了吗?” 看是看过了,可真实践起来是另外一回事。何况她和谢闻根本不熟, 虽然之前经常见面,但大多都是自己规矩地行礼,他冷淡地回复。 不知道他发得什么疯, 居然不顾已有婚约在身, 强硬请旨赐婚,姜浮的意愿好像一点不重要。 以前对谢闻的那点好印象也荡然无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妙嫣还是出去了,太子大婚一般是选在春日, 一年之始, 可这次着急, 只匆匆准备了一月就嫁了过来,怎么看都是于礼不合。 她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寝衣, 只需轻轻一扯就可以完全脱掉,刚才谢闻临走时看她的眼神, 还历历在目。 完了, 万一谢闻是那种道貌岸然的禽兽可怎么办, 她可不想在床上被虐待…… 姜浮现在只能疯狂宽慰自己, 谢闻长得还不错,忍忍就过去了。 忍一忍。 正低着头胡思乱想, 身边突然凹陷下去,她骤然一惊,条件反射一般要起身,被谢闻一把握住,扯到自己身边重新坐下。 手腕被人捏着,“害怕?” 姜浮咬着唇不敢看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闻已经覆了上来,在她耳边轻轻叹气,“别怕,我轻一点儿。” 唇瓣相接,轻轻碾磨舔舐,姜浮从没跟人这样亲近过,这让她觉得被冒犯了,这洞房花烛,这么做是天经地义,她只能强忍着,控制住自己的想法,不去推开身上的人,忍着羞涩,将自己完全向他打开。 谢闻察觉到她的不适,轻声道:“手别抓被子,放我肩膀上。” 姜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照做,要是惹怒了他,一会儿吃亏的可是自己。 她如此顺从,谢闻夸道:“好乖。” 姜浮不爽起来,什么好乖,她是他养得小猫小狗吗?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真不尊重人。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一点儿也显露不出来,只是抱着谢闻的肩颈,任由他动作。 衣服被扯开,没有了遮挡,姜浮羞耻心越重,谢闻的唇舌也换了目标,移到了脸颊边、耳垂处,然后再一路往下。 屋内的灯光充足,在这个角度,姜浮能看到谢闻的整只耳朵都红了。 他也很紧张吗? 吻落在身上,酥酥麻麻的,姜浮忍不住往后躲,谢闻把人按住,重新拖回身下,他的衣服在刚才纠缠中脱了,两人坦诚相对,他的反应太过明显,这让姜浮更加不好意思,心里骂一句下流,双手不再听谢闻的话,捂住了自己的脸。 谢闻停了下来,“还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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