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邈勾住铃兰,凑近道:“此处有花堪折,为何要到外面?” 铃兰佯装镇定,“此地无花空折枝,八年前做过决定的事,怎能出尔反尔?” “那年你不到及笄,换任何正人君子都不会同意。” “分明是嫌弃我奴婢身份的借口,若我当时和崔娘一样是士籍,你便不会这么待我。” 元邈停顿片刻,诧异道:“你是这么想的? 他边回忆八年前的事,解释:“初遇那日,我便觉察画楼之上并非她本人,你们身形截然不同。” 铃兰道:“我不相信。” 元邈道:“你写的那封信,她从未交给过我。只是当日从其他婢女那里听说此事。试想想,我为何见你第一面便知你的名字。” 铃兰推了他一把,“都已经拒绝过我了,没有后悔药。” 元邈不肯放松手臂,“当初你冰湖落水后,被我救上岸,你可还记得?” 铃兰呆愣在原地,“你听谁说的?” 元邈慢慢说道:“你说以后要嫁于我,我只当是玩笑话,不过细想想,那时候我还没来得及拒绝。” “现在想想,我也该给你回复了。” “裴椒,待我们回到长安,可愿嫁我为妻?” 铃兰沉默了。 无论在冰湖里被他救起时,还是在崔家作琴侍时,他若对她说出这话,她肯定一百个愿意。 可问题是她现在记忆里多了史书的记载,他表白的时间点不对。 她若是接受他的提议,他们大致会在元和五年四月成婚,婚期再怎么推迟也不可能推迟到元和十年。 若到那时候他为了真爱,与她和离怎么办?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铃兰觉得有点冤大头。 她托着下巴思索,转念想到他现在年纪尚不足三十,她能享用几年血气方刚的顶流,其实也不亏。 现代人谈三五年恋爱也有人分手,结婚也有离婚。大不了等他正缘来之前她溜了,这样被甩的就不是自己。 铃兰嘴角翘起,觉得自己想出一个绝妙的点子。 还没等她酝酿好答复,忽觉腰肢一紧,双脚凌空。元邈将她横抱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元邈道:“我们快些离开高家。” 高永把铃兰藏在院落隐秘之处,表面上是金屋藏娇,实则拿她作为威胁他的人质。 进屋时候他便想过,为了保障铃兰的安全,无论今日铃兰是否答应他,他都要带铃兰离开。 铃兰刚想好回答,正打算开口,元邈害怕她立刻拒绝,“等回长安再给我答复。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你拿什么保护?” 讥诮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铃兰和元邈同时抬起眼帘。 高永不急不缓地跨进门槛,鄙夷地看向元邈,嘲讽:“偷账册就算了,还到这里偷香窃玉。” ---- 前面节度使的罪状参考了元稹的《弹奏剑南东川节度使状》。 男女主讨论折花那段,参考杜秋娘《金缕衣》,“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第40章 拜会薛涛 元邈沉默以对,但看神情有些慌了。 铃兰挣开元邈怀抱,疑惑看向他:“偷账册?什么时候的事?” 高永解释:“上次好心请你们两人做客,谁料到元邈竟手脚不干净,跑来偷高家的账册。” 元邈听到这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从神秘妇人手中拿到军中账册的事尚未曝光。 “劝你早些将账册交出来,那点账目撼动不得高家。”高永懒得与元邈周旋,不耐烦地切中正题。 元邈依旧沉默,瞥了一眼门口处,评估与铃兰突围的可能。 铃兰看向元邈,见他表情略有为难,转头看向高永,看着不像能够善罢甘休的样子。 于是,她当高永的面前,拽着元邈的衣角,“快把账册交出来。高郎君说,那账册无用,何苦再藏着掖着,惹大家不快。” 元邈一怔,随后道:“我身上没有那本册子。” “我不信,一定是你藏在哪儿了。” 她皱着眉,在他周身摸索,摸到他胸口前面有块册子形状的物品,便顿住了动作,愣愣地看向元邈。 元邈错开视线,显得认命似的。 铃兰秀眉微抬,转身冲着高永,摇了摇头。 元邈愣了愣,刚看铃兰的架势,原以为她将他藏册子之事告知高永,没料到她竟装没看见。 于是他配合起铃兰的表演,顺口便道:“早与你说过,我身上没有册子。” 高永笑了,“不在你身上,这册子究竟去了哪里?今早我派人搜了你宅子,也是一无所获。莫非册子长翅膀飞了?” 元邈笑道:“自然是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少在这里故弄玄虚,”高永冷呵一声,戳穿道:“海澜谋害我爹当日,白卿毫无征兆地离开剑南东川。你说,这账册会否被她带去了西川?” “是。”元邈回答得干脆,“她带着账册去了西川,这几日长安派来保护她的人也该到了。” 身侧的铃兰忖了忖,内心慌张无比,高永的意思,拿不到账册不会善罢甘休,若知册子拿不回来,会否直接要要他们今日殒命在此。 但她现在不确定真正的高永实力如何,她和元邈两人联手都不一定能敌得过高永。 于是转头对高永提议:“西川离东川其实不算远,要不我在这里做人质,让他去西川把账册要回来?” 高永权衡利弊,耗在这里只能两败俱伤,不如带人手送他去西川。 待找到白卿后,当场就将二人灭口。同时也能威慑当今圣上,让他以后不敢再插手东川。 这么一想,他点头允了铃兰的提议,假惺惺地表示:“巴蜀地形险峻,路间埋伏不少害人性命的山贼,我派些人手护送你过去。” 元邈猜得出高永的打算,没有拒绝所谓“好意”,拱了拱手,“那多谢了。” 又抬头看向铃兰,嘱咐道:“这段日子你且慢慢思考我的提议,等我们回到长安,你再给我答复。” 铃兰低声问:“必须回到长安再说?也可以现在….” 元邈“嗯”了一声,打断了铃兰的话语,“多些时间考虑考虑。” 铃兰被他这不自信的样子气笑了。 想快些答应他,他还推三阻四,几次三番强调“回长安再说”。可算是明白了,现在她说什么都是王八念经。 想到这里,她生起闷气,没好气地说:“行。那就长安再说。” 说完这话,高永派来的两名身材魁梧的下属进屋,带着元邈一道离开了。 铃兰望着元邈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她自愿做人质是权宜之计,只为让他顺利脱身,也没考虑过他能回来用账册赎她。 毕竟刚才她摸到的应该是账册无误。 元邈肯配合她演戏,同意让她扣押在这里人质,定也是下决心把家国放在儿女情长前。 铃兰并不怨恨割舍她的选择,若她面临同样的选择,也会做相同的决定,况且高永没有伤她的打算。只是高家实在太闷,等再住两天,她得寻个机会溜出去。 * 这日灰云压顶,遮天蔽日的树叶背面少了阳光照射,绿得更为黯淡。 铃兰清早起床,煮了点青梅酒,骗屋内侍奉她的丫鬟喝了,待到丫头睡得不省人事,她悄悄溜出院子。 走了十步不到,却听见有人唤她,转头瞧过去。 来人穿着一身红衣,头发高高盘起。 妇人走近铃兰,热情招呼:“铃兰娘子,前些日与那御史见过面了,你竟没能跟他一同出去,真是可惜。” 铃兰看着她,问道:“你是高永派来阻拦我的?” 妇人摇头,“我倒希望你能出去,还有那位御史,可惜除此之外,没有人这么希望。” 说罢,妇人拿出一封信,主动交给铃兰,“昨日出门时,有人递给我这信,说是一位郭姓妇人要我交给你。” 铃兰低头看信件的蜡封,蜡上面压着凹凸不平的花纹,与安宁司的章印一致。 刚伸出手,碰到信封时,她想起前几日高永送来的那封假信,犹豫地抽回手。 她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又住在高家,此信说不准又是高永设下的圈套。 妇人猜出铃兰的顾忌,说道:“铃兰娘子,那夫人的随从让我问您,前年那对耳坠如何?” 铃兰碰了碰耳垂,摸到郭贵妃送她的暖玉耳坠,时隔一年手感越发滑腻而温暖,说道:“自然是喜欢,这耳坠基本没摘下过几次。” “喜欢就好。”妇人重新递信,见铃兰这次爽快接下,继续道:“那夫人还有一物要交予你。” “何物?”铃兰问。 妇人拿出一枚玲珑袖珍的钥匙,“她说,娘子喜洁净。耳坠戴出去一年了,难免会落灰需要清洗。她说用这个方便拆洗耳坠。” 铃兰这时惊觉,耳坠竟别有玄机,原本她只感慨雇主大方,却没想到耳坠是空心的,可以拆开。 她从妇人手中接过钥匙,小心包裹在手心里。 回到房间内时,她把屋内昏迷的丫鬟抬到院外,又把房间的门自内反锁。 天阴气沉,房间内更是暗得分不清昼夜。 铃兰点燃一根蜡烛,摆放在桌案中间,摘下双耳的玉石坠子,放在烛光下方打量。 两个坠子底端均有孔洞,与刚才妇人送她的钥匙的口径大小一致。 钥匙插入耳坠的孔洞,顺时针稍微一旋,耳坠径自裂开成两瓣,里面装着压实的淡黄粉末, 铃兰担心粉末散开,重新合好耳坠,又拆开郭贵妃的信件。 信件的大致内容是说: 元邈已密奏圣上东川的事,现在只差正式的弹状。圣上目前在遴选接管东川的新节度使,所以请求铃兰留在东川稳住高永,以免权力交接之际出乱子。 而最后一段又告知铃兰: 前年送的耳坠里放着假死药,等新节度使到来后,她可以服下假死药,从高家金蝉脱壳。 铃兰看完信件后把钥匙收在袖中,又把信件放在烛火下焚烧干净。 吹熄了烛台后,她慢慢推开门,搀扶门口睡得香甜的丫鬟入屋,自己趴在丫鬟旁边装醉。 那丫鬟醒来时,全然不知旁边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睡得不省人事的铃兰。到高永那里汇报时,只说铃兰近来欢寡愁殷,今日只喝了一点酒便醉倒了。 高永听到这里,摇了摇头。 * 元邈抵达剑南西川在同一日,进入西川境内的那一刻,他面色凝重起来。 在路上时候,两名高家家仆在驿站喝得酩酊大醉,说漏到西川后想要杀元邈与白卿两人灭口。 白卿如今寄居在薛涛的浣花溪那边,高永想抓走白卿,却不敢硬闯薛涛的宅子,只能通过元邈的关系进宅请出白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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