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元邈继续向皇上说明他与铃兰的往事,并请求批准他调往剑南道,顺利接回铃兰。 皇上原本不想放他离开,毕竟大唐的官吏实在清闲,一年三分之一都是假期,每日早六晚三,像他这种拼命三郎的官员不常见。 “一个丫鬟而已,不如朕从宫里挑几个婢女赐你。” 元邈道:“臣心中唯有铃兰一人,若非是她,臣宁可孤独终老。” 何况他们大唐的皇帝,骨子里都有颗爱好文艺的心,不然他也不会因一首《金缕衣》而倾心于杜秋娘。 所以他大有成人之美,起草了文书委派了元邈再访剑南道,处理剑南道遗留的琐碎小事。 元邈谢过皇上的恩赐,说了不少以后会鞠躬尽瘁的官话。 皇上并不担心他的忠诚,只嘱咐:“最近你大出风头,身后盯着你的人众多,若真出了问题,朕保不住你。” 元邈谨记此话,领旨出宫门,抬头瞧见日光钻出浓云,但光照并不刺眼,此时大抵是卯时末。 出门走了两步,他遇到郭贵妃的仪仗队。 郭贵妃停下步撵,隔帘与旁边的宦人耳语几句。 那宦人随后拦住元邈,“元御史,贵妃有请一叙。” 元邈虽有心赶快到剑南道寻铃兰,但考虑到郭贵妃的身份,他还是应了。 郭贵妃虽被皇上贬妻为妾,身为原配却获封贵妃,但宫中贵妃头衔仅一人,她俨然与皇后无异。 且升平公主和郭令公嗣子的女儿,同时...... 同时......可能是他未来的丈母。 元邈跟着宦官身后,低头静静思考这段时日内所发生的事。 近日对他们出手相助的李宴元以及温怜生,都与郭家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元邈和郭氏后人并不熟稔,而他们愿意帮助他,自然不会因为他而兴师动众。 若说他身边更接近郭家的人,那只能是铃兰。 铃兰的装饰匣里总有些材质与规格不寻常的首饰,尤其是今年那对玉石耳坠。 元和二年,吐蕃上供一块和田玉,那块和田玉颜色极为特殊,手感滑腻而温暖,成色也与该对耳环相似。 若他没有猜错,那对耳环该是郭贵妃所赐,或许铃兰与郭贵妃存在某种不同寻常的关系。 后花园的凉亭里面立起一道纱帘,郭贵妃坐在帘子后方。 郭贵妃武将家庭出身,母亲泼辣在民间戏本里也极为出名,所以她性格直爽,没拿元邈当外人,开门见山道:“听人说,你向圣上请去剑南道,是为了铃兰?” 元邈诧异了一瞬,他离开皇上不到一炷香,所说的话竟被郭贵妃全然知晓了。 ----
第45章 新的任命 既然郭贵妃已经知悉他与皇上的所有交谈内容,他便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当着郭贵妃的面承认此事。 隔着帘帐的另一端传来冷笑,郭贵妃讥诮道:“妻子治丧期间,和家里的丫鬟海誓山盟,可真够凉薄如水。” 元邈不慌不忙地解释:“娘娘也知此婚事并非我所愿,那时永贞变法败象初露,韦相紧急托其孤女于臣。但无论成婚前后,臣并未与她有过接触。" 郭贵妃屏退左右,留元邈在亭内,看着元邈,主动提及自己的遭遇:“自永贞后,受到牵扯的何止二王八司马,就连我也遭了皇上的厌弃。” 满朝文武都知这对皇上与郭贵妃是表面夫妻,群臣多次上书要皇上立郭贵妃为后,而皇上以贵妃善妒为理由拒绝。 照理说,任何人听到贵妃的抱怨,都会顺着这话安慰两句,但元邈却不肯这么做。 “果真如此?”元邈反问一句,语气意味深长。 郭贵妃冷冷瞧着元邈,“色衰而爱驰。所有男子对待女子不都是这样?” 听到“所有男子”,元邈不禁反驳:“并非如此,若男子真心喜欢一人,纵使她容貌有改,抑或失去记忆,他也能在人海茫茫中认出她。” “说得好听,若你早认出她,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郭贵妃瞟他一眼,显然不知自己触到元邈的逆鳞。 元邈话锋一转,忽道:“贵妃初嫁时,身为广陵王的圣上亲自上门求娶,感情至深至诚,但两人闹成现在这样子,倒像是一方被夺舍了。” 话落,郭贵妃忽握住帘子,在近乎拉起帘帐时,手又落回原处。 郭贵妃斥责道:“大胆。圣上是真龙天子,岂会被夺舍?” “夺舍的是娘娘。”元邈泰然自若地站在帘前,即便没拉开帘子,看见帘子后面的影子微微一颤,猜出她此刻必定神色慌张。 他又道:“裴现病故的夫人郭氏,抛夫弃女,代替妹妹坐上了贵妃之位。” 郭贵妃厉声反驳:“本宫岂会.....” 纱帘被元邈掀起,露出一张梨花般秀丽的脸,与铃兰有七分相似,却比铃兰多几分英气,多了几许岁月痕迹。 * 铃兰一觉醒后,惊觉自己仍在内间,便起身向外间走。 把酒言欢的墨琴与温怜生早已不知去向,而窗纸上映着的光芒变浅,提醒着她白日已至。 今日是高永与她的大婚之日,那两人抛她而去,她心里暗骂两人耽误她昨晚逃跑的计划。 为今之计只能现在立刻逃走,她匆匆推门。 高永在门口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喜的日子,是要去哪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铃兰的衣着,纯色石榴长裙,是昨晚从库房里偷出来的那件。 “还没换掉这身,时间不多了。” 铃兰没有回答,但不必她说便一目了然,这是打算逃回长安找元邈。 纵使察觉铃兰的意图,高永仍面不改色,传唤了家中的使唤丫鬟,要她们把铃兰的嫁衣拿过来。 铃兰想要离开,但高永的手臂掐着门框,“离开可以,等我们拜过堂,你当晚离开也无妨。” “若我偏不呢?”铃兰回应。 高永笑着反问:“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话说得不假,两人实力悬殊,铃兰深知自己是兰字科混子,想打败真正的梅字科,那希望渺茫得肉眼不可见。 铃兰只得反向请高永入屋。 进屋时,高永忽而提起元邈的堂兄前段日子贬谪之事。 说完此事,高永提醒一句铃兰,“他和他堂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他堂兄出事,他还会远?劝你早做好打算。” 铃兰言辞肯定:“他不会有事。” “哈哈哈哈。”高永嘲笑:“你对他可真是自信,情人眼里出张生。” 并非她自信,而是史书上有清楚记载,元邈在剑南道扬名后,非但不会折戟沉沙,反而平步青云,最终官拜宰相。 剑南道事后一个月,元邈将升任同州长史。 虽属外调,但同州属辅州,待遇并不算差。 大唐州级行政单位以府为核心,后面重要性程度由大到小排列,依次是辅,雄,望,紧、上、中、下,一共是七等,这同州是第二等。 况且,他在同州不会任职太久,主要还是他进来风头正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上要他去外地避避风头。 等风头一过,皇上便下旨将他召回长安,封他为中书舍人,离着同平章事仅差区区半步。 * 皇宫花园里的小亭内,元邈与郭贵妃僵持在帘两侧。 元邈毫不避讳地开口:“果真是裴椒的母亲郭氏,与袭代国公的郭铸是为一母同胞。”元邈揭露道。 郭贵妃眼底闪过惊诧,不过她很快收敛神情,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不告诉皇上?” 元邈不吱声,只是沉默地放下帘子。 郭贵妃得寸进尺地反问:“因为想起铃兰,怕连累到她?毕竟本宫是她母亲,欺君之罪该全家遭殃。” 元邈道:“皇上早知枕边人换了一个人。您和真正的贵妃娘娘并非同母所出,相貌不相似,性情更不相同。” 郭贵妃点头,“圣上怎会不知,这是他一手策划的。永贞年间,王叔文谋划换立太子。恰逢我那傻妹妹病重,圣上为巩固郭家支持,提议将我们两人调换位置。” 元邈看着郭贵妃,“那时已是永贞年,但你抛弃铃兰是在贞元八年,她那时才几岁?” “是本宫抛弃的,还是裴现弄丢的?若非我出手,铃兰现在还会被关在四时会。” “她现在不也加入了四时会?” “不是。”郭贵妃反驳,又道:“这也是今日寻你的原因。” 郭贵妃与元邈细说了铃兰入裴家之后的事,这时元邈才恍然大悟,铃兰并非四时会成员,而是贵妃派去阻挠四时会行动的卧底。 听完这事后,元邈直接愣住,稍后带有谴责的语气去质问:“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孤身犯险?” 面对元邈的指责,郭贵妃不以为然,倒觉得元邈大惊小怪。 “为了大唐的安定,郭家儿女随时都能捐躯,区区卧底算得了什么?听说四时会古晏廷极为保护她,都没让她沾过血。不像你,只耍嘴皮子功夫。” 元邈听这话心有不甘,可仔细想想,他与铃兰一起时,非但没起到什么保护,反而总将她带入险境。 不过他不打算知难而退,向贵妃问道:“或者让我卧底四时会,在里面保护她?” 郭贵妃道:“安宁司大都是寻不到父母的孤儿。” “不过,我的确有意让你保护椒儿。圣上有心任命你为同州长史,但本宫想让你去蒲州,两者都是辅州,后者离着裴家和郭家都近,也好有个照应。” 元邈听到蒲州两字,冷道:“河中府重建,节度使才是蒲州的话事者,别说长史,就连刺史都徒有虚名的闲职。” 郭贵妃劝道:“俸禄多地位高,要处理的事务也少,正好可以多些时间陪陪铃兰。” “容臣拒绝。”元邈躬身,态度决绝。 郭贵妃并不意外元邈的反应,大唐志士多数都渴望在朝中大展鸿图,视金钱利禄若浮云,更不会愿困囿于一方占据高位享清福。 “即便你不愿也是要服从,先不说你娶铃兰需要得到我的认可。其次,明日满朝文武都会在奏折里这般提议。。” * 黄昏将近,铃兰在高家婢女的伺候下换好婚服,至于之前那件红色长裙,她套在婚服里面。 幸好她身材消瘦,套在婚服里面并不显身材臃肿,唐代女子偏向富态,所以她这样叠套的穿法并不令人感觉奇怪。 温怜生和墨琴两人不知去向,离拜堂还差一个时辰,婆子牵铃兰离开高府,送到附近一处雅舍。 铃兰进入才知雅舍是墨琴在东川的别宅,之前她与墨琴接头时正是在这里。 高永迎娶铃兰虽不以妻的名分,但仍以滕妾之名,所以他仍需走迎亲的形式,从铃兰的“娘家”迎她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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