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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医可是醒了，这几日劳烦你了。”听采薇说话，章文庭逐渐清醒过来，眼神逐渐变得冷清，起身走向她道：“我再把把脉。” 采薇顺从的将手腕伸出，任他冰凉的指尖触在腕上，稍时松了口气道：“总算是好了。” 绿萼忽然背过身去。 “怎的了？”采薇见她身子一抽一抽的，该不会……是哭了吧？ 在她的印象里，绿萼一直是个沉稳情绪稳定的姑娘。 “惠小主不知病情来得凶险，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两遭都不为过，若不是你二位宫女彻夜交替照料，恐是难以醒来。”章文庭神情诚恳地说道，转身去收拾桌上的宣纸。 绿萼深吸了口气，转过身脸颊上淌着泪，眼眶哭得发红道：“相较奴婢，一向心大的红蕊都快急疯了，这几日是怎么吃不下睡不着，熬了两宿好容易让章太医劝喝下安神的药睡去的。” 穿到后宫已有几载，在宫中活得如履薄冰，却没想到现在还能拥有真心关切自己的人。 采薇心头涌出一股暖意，她展露出笑容道：“没想到红蕊在关头这么能靠得住。” “小主再上榻歇会儿吧。”绿萼拿帕子擦了擦脸颊旁的泪珠，伸手将被褥拉开让她躺进去。 采薇依从的躺进去，帷幔被拉下。 隔着纱帘，章文庭已经收拾好药箱，只是站着没走。 “我还有话要同惠小主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章文庭看着绿萼问。 绿萼注视着他，随后不发一言转身走出寝屋将门阖上。 采薇正想向他解释年贵妃的手并非是自己下毒所致，可章文庭出言令她震惊：“逃出宫去吧。” “什么？章太医为何这样说，”采薇不解他要自己逃出宫去，但似乎又能猜到一些，她稍作沉思问，“在我昏睡过去的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章文庭看着她还算冷静的面容，本担忧她的身子差不想在这会儿提，可若不提，日后怕是没机会了。 “替惠小主上色的工匠已然承认是惠小主让自己残毒在其中，虽臣知惠小主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但显然有人陷害，皇上那儿还未表态，但年贵妃的兄长已然愤慨，携众臣向皇上启奏严惩惠小主。”章文庭得知后发觉事态严重，一改往日惜字如金，神色郑重地同采薇说。 年贵妃的兄长位高权重，视若珍宝般的妹妹在后宫中受伤，定是要出头帮衬，这样的情形下，即便她对皇帝有用，恐怕也要吃上些苦头。 采薇半垂着眼帘思绪万千，想着想着噗嗤一笑，反而令章文庭不安道：“惠小主为何发笑。” “我只是在想，倘若像你说得那般，我逃出宫后又能去哪儿安家，年贵妃的兄长如何会放过我。”分明出宫才是光明一片，但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天地之大无处容身。 ”惠小主难道不想回自己的地方去？”章文庭皱眉疑惑地发问。 “当然想回去，只是苦于没有回去的法子罢了。”采薇说道，可她心里清楚这更像是在为留下来做借口。 章文庭目光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倘若……倘若臣有法子让小主回到现代呢？” “我……”以往若是听到找到回现代的法子，她定能高兴地手舞足蹈毫不犹豫的开口说要回去，可不知为何，如今像是有了牵挂一般…… “难道事到如今，惠小主还对皇上抱有留恋？”章文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寝屋中静默许久，采薇方才开口：“至少在走之前，我还想见皇上一面。” “既然如此，三日，”章文庭定定地看着她，“三日之后的子时，臣会带着小主出宫，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小主不必操心。” 说罢，他拿上药箱就要走，采薇坐起身子掀开一侧的帘子望向他问：“你为何要帮我？你已在清朝过了数十年，牵挂之人无数，如今哪怕找寻到了回现代的法子，你能毅然决然的抛弃这里的一切？” 章文庭停住脚步侧过头，眼神冷漠且坚定：“这里，没有臣留恋的地方。” 说罢，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句话，比起质问章文庭更像是在问自己，放得下这里的一切回到现代吗。 章文庭前脚走了，绿萼后脚入内，看到采薇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关心道：“小主怎么了？可是章太医说了什么？” “面人下毒的工匠已经招供说是我所为？”采薇抬眸看着绿萼问。 她沉默地偏过头。 “皇上呢？答应见我一面了吗？”采薇继续问。 绿萼说：“小主，皇上忙着为小主主持公道，所以……一直没来见小主。” “即便我在鬼门关面前走了两遭，无太医肯接诊的情况下？”采薇不知为何，心中闷堵得慌，分明清楚可又要问个清楚明白，徒增感伤。 她掀开被褥穿着单薄的亵衣往外走去，绿萼见状赶紧将衣架上的外衣拿起披在采薇的身上。 太监们正在外头说笑呢，听门吱的一声打开，斜眼看去是惠常在。 见守门的正好是那二位，采薇也不拐弯抹角了，“二位可有告知苏公公，皇上如何说的？” 一个太监支支吾吾的看向另一个，另一个转眸道：“小主，苏公公说了皇上不想见小主。” 采薇脸色比方才还惨淡：“皇上是这般说的？” “千真万确，奴才亲眼看到苏公公向皇上禀告，皇上却只是摆摆手。”那太监张嘴就来说得煞有其事，采薇自然当了真。 身子失了些力气，绿萼察觉立刻上前搀扶道：“小主，别在门口立着了，身子要紧。” 采薇点了点头说：“扶我进去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完结章） “皇上, 惠常在已经醒了，章太医回了太医院。”苏培盛站帝王身侧说道。 “嗯。”雍正皱着眉头，视线没有离开桌台上数不清楚的奏折, 皆是年羹尧与臣子的上奏, 指明要严惩回惠常在。 苏培盛扫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这么关心惠常在，不亲自去瞧瞧？” “不必了, 此时若朕去看惠常在, 恐是对她不利。”皇帝合上奏折, 揉了揉眉心的山峰头疼道。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惠常在。”即便他认为像惠常在那样谨小慎微的人不可能会对年贵妃做出如此反常的行径，但眼下显然是有人想将惠常在置之死地。 惠常在的生死, 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了。 雍正斜了他一眼，道：“你最近话多了些。” “奴才知错。”苏培盛赶紧低下脑袋退到一旁。 看来皇上很是苦恼啊。 又等了三日, 采薇的身子是好了些, 但终日心不在焉，将自己关在隔间里。 宫女们担心她，却不知从何关心起。 “小主, 皇上一定会来看小主的。”红蕊不知如何安慰人，左思右想憋出这么句话来。 “绿萼，帮我个忙，”采薇说着, 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把这封信交给皇上。” “小主……”绿萼不知该不该收下这封信，眼下皇上是定然不肯来见的, 只不过不知会不会收下书信。 “这封信是我……最后的请求了。”采薇露出一个脆弱的微笑, 见状绿萼沉默地收下。 最后，红蕊气得眉毛都拧成一团道：“呸呸呸, 小主瞎说什么呢！日后见到皇上的机会还多着呢。” 采薇只是打起精神微笑了一下，却不抱一丝希望。 夜色如浓墨般泼洒下，她特地让红蕊守夜，这丫头白日里好动，晚上早早便开始昏昏欲睡。 只稍在床榻上闭眸假寐，耳边便能听到因睡着而发沉的呼吸声。 采薇撩开一侧的床纱，轻手轻脚的下榻从衣橱里拿出衣裳穿上走出寝屋。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将窗子打开，见到章文庭的身影，他长袍一掀先行入内，轻声道：“看来惠小主已经做好打算了。” 采薇还是担忧地说：“你是如何找到回现代的法子？倘若被人抓到，你我就是秽乱后宫的罪名。” “以小主如今的形势，还能有更糟糕的下场吗？”章文庭反问她。 “可……至少与你无关，少了我你照样可以回现代去。”采薇压低嗓音说道，掀起眼帘看他的神情。 但章文庭并无其他的反应，沉默半晌道：“事到如今，臣也不想瞒惠常在。” “我并非现代人，而臣的额娘是，多年前额娘人间蒸发，留下一本书籍，上头写满医术之道，却频频提起现代的字眼，实在令人好奇。起初在惠小主口中听到令臣讶异，接连试探还请小主见谅，今夜正是回现代的好时机，希望小主不要错过。”章文庭口齿清晰声音低沉的说，听他话中的内容采薇的脸色换了几番，最后还是接受了现状。 她闭了闭眼眸问：“那章太医可知如何回现代去。” 章文庭心中的弦松了，他含笑道：“随臣来。” 二人从窗子出去，躲着太监的视线，采薇穿着宫女的衣裳低着脑袋走，夜晚走在宫道上的人不多，只有侍卫偶尔经过。 见到是身穿官袍的太医，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 采薇随着章文庭走到了一处枯井，不禁纳闷道：“章太医不会觉得跳入井中就会返回现代吧。” 黑漆漆一片，采薇只觉得不寒而栗，只是走近了往前瞅一眼都觉得瘆得慌。 章文庭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道：“惠小主莫要张望，时辰还未到，再稍等片刻。”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寒冷的，采薇身上的衣裳穿得薄，不禁在风中微微颤抖，章文庭细心的发现，将她揽在后头，清瘦的身子挡住了不少风。 “章太医的额娘也是从这儿跳进去回现代的？”采薇搓了搓胳膊上的衣料，身子暖了些。 章文庭道：“并非，臣额娘并非宫中之人如何能出入后宫，在额娘消失于人间后看她的书中最后写着月亮明黄照枯井，井本枯但水起。” 采薇觉得不可置信，眼神望向枯井。 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云遮蔽，又从云中钻出，淡白的光却渐渐转暖，眼前的枯井被照亮，里头似乎能听到奔涌的水声。 她吃惊地走近一看，枯井当中此刻盛满了水。 章文庭阻挡了她的脚步，侧头与她说：“臣先行。” 说着，他一撩起袍子纵身跳了下去，身影消失在了井中，却没听到落入井底的声音。 她被震撼到，双手抓着井口腿发软。 一阵凌乱的脚步远远地传来，采薇侧首望去，只见侍卫带着太监一行人红蕊与绿萼皆在其中赶到。 见她趴在井口，绿萼与红蕊俱是心惊胆战道：“小主！小主不要做傻事啊！” “小主您若是死了，留我们可怎么办呐！” 都没同她们好好道过别……采薇心中始终有遗憾，千言万语在嘴边汇成一句话道：“记得将信交给皇上，能保你们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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